眼瞅着秋闱将近,王氏就早早的为即将远行进京赶考的儿子准备好行囊了。    提前几日宴初就从书院那回来了,同样带回来的还有来自恩师的深深叮咛殷切希望。    从榆树镇到京城路途不算远也不算太近,好在这次秋闱里还有同行下试的同窗,此番会试倒是路途安便。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出行的日子,王氏尽管再不舍也只得拾了包裹包了车辆送行了。    一大早宴初就被一阵敲门声叫醒,起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清晨的雾气凉意扑面,宴初径自打了水净面。    这时候王氏早已做好了饭食,青葱的汤水混沌热气蒸腾,宴初只要一尝就知道是芥菜猪肉馅的。    也不知道王氏究竟起了多早才挖回来的,又是忙活了多久才拾到好这么一桌的。    “来,先吃个鸡蛋垫垫胃,来往路途远着呢,肚里没底怎么成?咱走也得吃的饱饱的再走!”王氏径自手脚便利的剥了个鸡蛋给他。    宴初应了一声,伸手接过一咬就是满口的腥香。    “初儿啊!你这一路去,跟同窗们好好相处着,这出门在外的不比家里,路上可得当心点啊!背篓里娘给你备了几日的干粮,肉饼,遇事能避则避,别逞一时之快,记着,咱这是去进京赶考去了,不是惹麻烦去了啊!”    王氏兀自不放心的唠叨着,宴初望着手底飘着香气的碗,思绪却不由回到了从前,还记得幼时依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一板一眼的练习字帖。    耳边声声戒告现在回想起来竟是句句在耳,宴初不免神色微敛,为官者舍身为己,那个人的确是做到了。    可娘也在这无尽的希望中容颜老去,留下的是对身边惟一的儿子殷殷期盼。    此行他肩负的不止于此。    望着不复幼时记忆中的母亲,宴初微微笑了笑,伸手接过王氏递过来的鸡蛋,几口下肚又吃了满满一碗的鲜香混沌这才觉得腹中饱满。    等吃完了面,又检查了一番行李天光已经大亮了。    宴初背着箱笈,临出门前王氏就往儿子怀里塞了张银票,    “初儿啊,这是你爹生前留下的积蓄加之娘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出门在外没钱傍身万事难,如今你进京光耀门楣,你爹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    “娘,孩儿知道了!”宴初没拒绝,进了京城尽管在拮据花费也是少不了的,若是资助无力也会耽误应试。    “哎!你可得争气啊!……娘在家等着你!”    王氏看着儿子视线在一角定住了片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欲惹他不痛快就装作没看见,招呼了一声就提着行李跟着儿子去往村口的大树下搭车。    这时候村子里已经有不少扛着耙子下田的村民了,瞧见娘两的行头也知道这山里唯一的秀才公是要进京赶考去了,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秀才公进京赶考去啊?考个状元郎回来咯!”    面对这么热情的村民,宴初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王氏却是一一有礼的笑着回了,连声道谢。    “老郭叔,我们家宴初可就拜托给你了!麻烦您老给他平平安安的送到镇上去了”王氏犹自不放心的嘱咐着,她太看重这次会试了。    这是她半生的希望。    “哎!您哪就放心吧!我老郭保证完成任务!护送秀才公去镇上那是我老郭的毕生荣幸啊!您就勤好吧!嘿嘿!只要您别嫌弃我这粗糙的老牛车就成!”老郭头把个干瘪的胸脯拍的邦邦响,打着包票说道。    “那就麻烦您了!”王氏笑了笑又不放心的嘱咐了儿子好几遍这才在儿子的催促下,住了嘴,勉强放下了担忧目送着老牛车渐渐远去。    王氏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家,坐在磨得平滑的石阶上,王氏这心里却没来由的空落落的,这往日整日不得闲如今反倒泄了气。    索性提了针线篓子径自去了桂芳家,也好过守着个院子,心里头不是个滋味。    相识多年的老姐妹两自然又是一番寒暄宽慰。    娇娘是在次日才知道的,彼时她正挽着衣袖随何树根一道在田里拔草呢,苗秧下田草飞长,为了不耽误秧苗长势,就须得伺候的精细些。    何家田地少,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几亩田里的出息过活呢,因而何树根干的也很是卖力,前段时间为了给他治病孩他娘差点把地都抵出去了,这会子也庆幸这条贱命是好歹捡回来了。    要不然他们娘几个日后的日子可咋办?    挑着担子就得肩负起一个家里的责任,这是何树根一直奉行的宗旨。    “爹,歇歇吧!”    注意到何树根隐隐发白的面颊,娇娘赶忙劝道。    何树根轻应了一声,也没勉强,径自挑了块平整的地头坐下。    他们家田地少,再者这几日他也忙的差不多了,也不急于一时。    “哎!你听说了吗?这宴家小子昨个可进京赶考去了!出息呀!”    “呦,谁说不是哪!那孩子打小就聪明,这回备不住考个状元郎回来光宗耀祖呢!”    “哎呦,那到时候宴大嫂子不就是官夫人了?这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啊!”    “呸!这话说的,人家亲爹也是官好不?”    “哎呦,你说我这嘴哈!”说这话的妇人赶忙作势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如今人家可是官夫人了呢,可不能瞎说。    “嘿!宴初那孩子打小我就看出来了,是个成材的,回头再考个状元郎回来那可真是咱们榆树村的大喜事啊!咱们乡里乡亲的谁还有咱近!”    “呸!连大嫂子,你咋不说你当初还笑话人家有钱烧的呢?说什么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多买几袋粮食过活,省的到时候鸡飞蛋打活也干不了,成了懒货没人给媳妇呢?怎么这会儿倒改口了?你这也太善变了吧!”说这话的妇人一向跟她有点不对付,闻言有些嘲讽的拆台道。    “嗨!这都多久的事了,就你秀云记性好,啥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我那不是也是为了这没个爷们鼎力门户的娘两好吗?这庄稼人地里刨食的填饱肚子是正经,谁还有那个闲钱去读书?那谁能想到这宴家妹子能这么高瞻远瞩,瞧瞧一下子就把秀才公给供出来了,这可不就是苦尽甘来了吗?你可别忘了啊,这娘两当初刚来的时候我还送过菜呢!哎呦,那五月初春,闷点菜籽多不容易啊!”    得!说着说着这老娘们还邀上功了!    “呦~你还知道苦尽甘来呢!没看出来啊,连大嫂子,你还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挺溜的啊!我听说镇里茶馆子说书的倒是有个缺,赏银还不少,你要不要去试试啊?”    那瓜子脸的妇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顿时引得周围干活的妇人们哈哈大笑,连大嫂子不由面红耳赤的狠狠剜了这小娘皮一眼,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论嘴皮子我可比不上秀云你啊!”就没下文了。    秀云不屑的哼哼两声,继续指使着她男人跟上,意味深长的瞅了一眼连嫂子圆润的屁股,心里却在暗暗冷哼。    哼!别以为她进门晚不知道,当年婆婆就是看中了这娘们的大屁股才使人去说的亲,要不是这老娘们家里有个瘸子弟弟,怕这胎里的弱病带了过来,早就没她什么事了。    到现在她那个倒眼婆婆还后悔呢!早知道这女人这么能生儿子,当初聘过来多好。    这还是她无意中听到的呢!背地里指不定这老太太怎么跟这死鬼编排她呢!    受了媳妇一个凉凉的冷瞪,方家汉子不由莫明摸了摸鼻子,他媳妇这是咋了?    怎么又生气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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