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平缓后,于汝在车上连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家里,都没人接。    内心总有一种惶然不安的恐慌感拉扯着她此刻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    平西路馨雅苑在北城市区一个安静的老街道处。    当初那个男人要把于父于母接到市区,这个安静的住宅区还是于汝自己做主选的。    以免给官家其他人落了口舌。    出租车开了许久,于汝才望见熟悉的街区。    半年了,老街道还是很冷清。    出租车向右转了个弯,于汝望见广阔的湖面,心里打起了鼓。    不会的,才半年,一切都会很好的。    什么都不可能会发生。    于汝付了钱,笑着道了声谢,“谢谢你了,师傅。”    下了车,于汝疾步地找到自己家,敲了几下门,没人应,过了好一会,门后才传来碎碎的脚步声。    近乡情更怯,于汝像雕像一样杵在门口,看着那扇铁门慢慢地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眼泪几乎是在看到中年男人的瞬间崩了出来。    “爸!”    头发近乎全白的老人一脸的憔悴,听到这声,抖了下身子说:“小姑娘,你找错家了吧,我不是你爸!”    于汝忍不住,急忙走进去,把门关上,拉着于父走到里面,看了看屋内,哭哑着声问:“爸,我妈呢?”    “欸,小姑娘,你——”    “爸,是我呀,是汝汝呀!”    于父愣了下红了眼,板着脸说:“小姑娘,别瞎说,汝汝她——”    “爸,我五岁时,你带我去河里摸鱼,我差点淹死了,你还被妈打了。”    “我十岁时,你出去打工,临走前塞给我几张票子,没告诉我妈。”    “我爱看书,你去市场上买二手书,还骗我说是书店里的。我都知道。你喜欢抽烟,我闻不得烟味,你每次在我面前都不抽。”    于汝眼泪‘哗哗’的,哽着声急迫地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你和妈吵架,我一说让你们离婚,我谁都不跟,你们就不吵了。”    “我要嫁给官远棠,你死活不同意,还是我骗你说我怀孕了,你才松口。”    “出嫁前,你给了我一块小玉子,怕官家看不上眼,让我偷偷给你外孙子带上,爸!是我的错!”    让你和妈卑微到那个地步。    于父早已瘫在凳子上,盯着跪在地上的姑娘,不敢相信。    “你,怎么可能——”    “汝汝!”    于汝听到这声,猛地转过头,看到门边的人,哭着喊了声:“妈!”    扑到妇人的怀里,于汝不管不顾地就哭了起来,“妈,真的是我,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这样了。妈!”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我的汝汝,咱家的汝汝,哪有那么大的人还撒娇的。”    “妈!”    哭过一场后,于汝抹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抬头任于母拿着毛巾抹着脸擦着眼泪。    “我和你爸都以为——不管怎样,还活着就好。”    于父也在一旁醒着鼻涕,“小玉子的事只有我和你知道,你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那个晚上我回去的路上被打昏,后来醒来不久就——”于汝看着于母,话尾顿了下,没说出那个‘死’字,“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个人。”    于母轻声道:“乱力怪神,这世间各种事都有。回来就好。”    “嗯。”    ***    吃饭时,于父时不时就看看于汝,欲言又止。    于汝把口中的饭吃了下去,看着于汝一脸的犹豫,再没了年少时的不耐烦,只轻问:“爸,有什么你就说吧。”    “汝汝,你,你还打算回官家吗?”    于母一听眉头一竖,哼了一声:“回什么回,汝汝又不是之前进了官家的人,不去受那罪。”    于母说着还转头看向于汝,表情严肃又有点忧心道:“汝汝,咱可别去受那个罪了,知道不!”    于汝听着于母有生气的话,笑了,“爸,我们跟官家从我死的时候就没关系了。我这个样子,只有你们会信,也只有跟你们我才这样说,不然别人肯定认为我疯了。爸,咱把官家给的这个房子卖了回乡下吧,我到镇上找个工作,咱们家安安静静的过平静日子就好。”    “汝汝,你妈——”    于母拍了下于父,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好好,咱们回乡下。官家给的,本不该拿,但想到官家那嘴脸,你受的苦,咱们不管他们。”    于汝却把筷子一放,“啪”的一声,“妈,到底怎么了。你别堵着爸,你别当我看不出来。”    都还当她是小孩呢!    于汝重生后,对待父母特别脆弱,一想到于母有什么闪失,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这世界上最能依靠地最牵挂地也只有父母了。    “怎么又哭了,没事,哪有啥事,就点小病,咱回镇上也能治。”于母边说边抬手给于汝抹着眼泪。    于汝不信,噘着嘴说:“那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    “汝汝!”    “妈!”    于母看着于汝执着的小样子,想到以前,也笑了,“好,就是要做个手术,你放心,问题不大!”    “什么手术?”    老实的于父一个没忍住就说了出来:“你妈胃子以前就不好,你出事之后,又没怎么吃饭,去医院查,医生说你妈要切半个胃。”    一听这话,于汝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于母握住她的手,急声安慰道:“没事,汝汝,真没事,过段时间咱去把手术做了就行。”    “真的?”    嗓音颤颤的,仿佛黏凑起来的玻璃瓶,一碰就碎。    于母点了点头,道:“嗯,真的。”    于汝问了下手术的事,想着手术的费用,这个房子暂时不能卖,在于母没彻底修养好之前,来回奔波只会让于母的情况更糟。    于汝想了想,转头看向于母,认真道:“妈,我这几天就去找工作。明天我就回公寓把东西搬过来。咱们把你的病养好再回老家。不碍事。钱要是不够,我就去找小雪借。”    “嗯,小雪这孩子,也是她安排我去医院的,手术费她也要付的,我和你爸死活不同意,她才暂时收口,这两天好像去出差了,前几天还过来的。”    “嗯,我知道,我晚上打电话给她。”    于母又拉着于汝说了些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苏雪,酥雪,于汝想到高中时两人听到某个新闻时讲的话。    哎,以后咱们就像他们一样,我要是出了意外,你一定要记得照顾好我爸妈。    那时两个人也不过才高二,于汝还比苏雪小了一岁,笑嘻嘻地开着玩笑,结果难得被苏雪板着脸训了一顿。    粉嫩的唇角翘了翘,原本黯淡的眼睛也散发出了一丝光彩。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苏雪,你都是那个我最愿意信赖的人。    于汝想到从前的青葱岁月,眼底泛着柔光,一切都会好的,她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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