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把徐薇轰出了她家，温语柔也急急忙忙冲去了医院。一路小跑地到了护士台，询问了夏沣的病房，却被告知没有这个人登记的记录。刚要拿出电话给夏沣打电话，就被人拉到了一旁。 抬头见到是夏沣，她急忙抓住了他的双臂，上上下下地仔细看了看他。脸上虽然疲惫，眼下的乌青也十分明显，但是脸色却还算好。身上还穿着警队的紧身T恤，裤子和军靴上却染着红色血迹，灼痛了她的双眼，“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夏沣低着头看着温语柔万分认真的神色，有些失神。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担忧的眼神，用颤抖的声音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内心竟然有些温暖。他一个人在外闯了这么久，海豹也好，特战也好，从来都是独自挺过来的。最多是有陆少泽在身边啰啰嗦嗦，像现在有一个人这么真切地担心他，这还是第一次…… 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温语柔的手，“不是我。” 温语柔貌似不是很相信他的话，低头看了看他裤腿上的血迹。 “那是…… 少泽的血……” “陆副队长……”温语柔有些惊讶，“他怎么样了？” 夏沣伸手把温语柔拉近了些，正好把地方腾了出来借给匆忙被护士推过的病床，“总算是脱离危险了。”冲着楼道另一端的房间抬了抬下巴。 温语柔走了过去，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到陆少泽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虽然有些距离，但是还是看出他苍白的脸色。床边的机器测着他的心跳和血压。口中连着一个挺粗的管子，看着有些骇人。 “医生说，胸部的子弹打穿了肺部，那是帮他呼吸的。” 他的声音中有些压抑的情绪，温语柔听着有些心疼，却没有立刻转头看他。他和陆少泽之间，其实不用别人多说，她能看出来。 上次夏沣在她的诊所被刺伤，陆少泽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到达了医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面是家居服，下面穿着牛仔裤就来了。后来，也是他一直守在医院。 “你在这一个晚上了吧，我给你去买点吃的。” 说着把夏沣拉到了楼道里的长椅上，看到他顺着她坐了下来，眼睛却出神地看着对面房里的陆少泽好想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被她按在椅子上的身体竟是有些微微发颤，心中除了心疼还有一丝疑惑。 等她买了些热粥回来的时候，见到夏沣抱着双臂，闭着双眼仰靠在墙上。眼见一个小护士就要过去叫醒他，急忙快步过去阻止了她。 “陆警官的住院手续我们还需要几个签名。” “好，他醒了我就拿给他。” 小护士看着她笑了笑，“没问题。劝劝你男朋友回去休息休息吧。今天凌晨两点就守在这儿了，这都快下午了。他们再好的身体素质也不能这么熬。” “…… 我会的，谢谢。\" 温语柔没敢走近，她记得夏沣就算在睡梦中也是十分的戒备。听刚刚的护士说，自从陆少泽凌晨两点被送来医院，夏沣就一直守在旁边，一直没离开，也一直没合眼。手机还是其他队员帮他拿过来的。 她站在他对面，中间隔了走廊，看着他静静地睡着，不禁叹了口气。她隐约见到他抱在胸前的双臂有些用力，她皱了皱眉头，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行为。 他在不安…… 转身看着房内的陆少泽。刚才跟她说话的护士在里面帮他换点滴，又有医院的护工过来帮他擦身子。掀开了病服，温语柔才看到陆少泽的上身还沾有干枯了的血迹。 平时那么活泼话多的陆少泽，现在无意识地被人摆弄着身体，完全像个断了线的玩偶，温语柔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你朋友放心交给我，我兄弟也交给你了。] [温医生，怎么了，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你等等，我打给夏沣沣。] [温医生~] “咣当”！ 温语柔吓地一哆嗦，转头看到原来是有人撞到了储放在楼道的点滴架。余光见到夏沣猛地坐直了身体，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袖，双眼也有些警惕地看着四周。 是又做噩梦了么…… 她看了看房内的陆少泽已经被护工盖好了被子，又恢复了他静静昏睡的模样才转头向夏沣笑了笑，“醒了？先吃点吧。” “……谢谢……” 看到夏沣把整碗粥都喝了，温语柔才拿出刚才护士需要签名的文件给他。在他看文件签字的时候，她去了护士台问了正好在查病例的医生关于陆少泽现在的状况。看到夏沣拿着文件走过来，抬头说，“医生说陆副队长的情况还算稳定，不过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我先送你回家。” 听着她毋庸置疑的语气，夏沣转头看了看陆少泽的房间，又低头看了看他有点狼狈的衣服，点了点头。 坐到了车里，温语柔倒着车说，“要不先睡会，到了我叫你。” “……” 打转向盘的时候，抽空看了看夏沣，发现他还是出神地看着前面，“医生说陆副队长的身体素质很好，而且子弹已经安全被取出来了，他还没醒也是因为麻药和失血过多。你…… 别太担心。我看你脸色也不怎么好。” “原本那个位置应该是我负责的。” “……” 夏沣笑了笑，“但是狙击的成绩他比我好，死活不让我抢他风头。” “夏队长……” “他最怕疼了。当初在海豹的时候，负重跑沙滩后总是在我面前抱怨肌肉酸痛，嚷嚷得我耳朵都要聋了。这次流了那么多血却只是告诉我先别动他。医生说……“他顿了顿，貌似不知道怎么继续，“就……差那么几分钟的事儿…… 他就救不回来了。” 果然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太过苍白无助。只有当事人才明白那种痛和后怕。\'你别太担心\'这种话说得容易，但是却并没有什么鸟用。就差那么几分钟他们兄弟俩就…… 夏沣说到最后竟然都有些哽咽。仰在座椅上，抬起手盖在眼睛上，另外一只手紧紧攥着裤腿。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在抵抗体内的自责与内疚。 “夏队长，有的时候意外的事情——” “不是意外！” 夏沣突然间情绪失控，车子开在高速上，温语柔双眼紧紧看着路况，顾不上看他，只是从余光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前倾，一手撑在前面。 “夏队长，我现在不能停车，请你深呼吸……” “不是意外！这不是意外！是我的疏忽…… 因为我的疏忽才…… 呼……呼……” 听到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温语柔眼睛四处寻找可以靠边停车的地方，却苦于最近的出口还有两公里的路程。她匆匆看了身旁的夏沣，见到他揪住胸口，头也有些痛苦地撞向玻璃。 她沉着地用平稳的声音对夏沣说，“夏队长，你说的对，这不是意外，是你的疏忽。那你要怎么做。你这样对陆副队长有帮助么？“ “我……”夏沣有短暂一瞬的愣神，然而马上双手抓住了头，如同飞机紧急降落时做的保护姿势一样，把头埋在了腿上，“要怎么做……” “夏队长，你想一下陆副队长昨天跟你都说了什么，说给我，好么……？” “他…… 呼…… 呼……“ “很好，深呼吸，然后说给我听。” “他说他……很好的完成了……任务……” “嗯，那你觉得呢？他完成的很好么？” “我…… 唔……” 温语柔把右转灯打好，把车引向出口，就在她以为夏沣在她的引领下慢慢地稍微恢复一下情绪的时候，身侧的人突然痛苦地闷哼。 “夏队长！” “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虚浮，明显不是在向她道歉。 “夏队长，我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唔…… 我觉得…… 很好……” “那陆副队长是不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 “……呼……呼…… 唔……” 就在他的呼吸和情绪再度失控的时候，温语柔把车稳稳地停到了路边。把引擎关掉后，她急忙转头看向一旁的夏沣。只见他满脸的冷汗，一手揪在胸口，一手抓着头侧。 她没有轻易接近他，只是在一旁引导他深呼吸。 [你还有什么用。] [沣沣，你出来好不好……] [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 [沣沣，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他的错是谁的？我们的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 [沣沣，你不要这样……] 夏沣只觉得很多不同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脑中重复地出现，吵得他头痛欲裂。胸口也因为心跳骤然的加速而疼痛…… 不过在一个遥远的方向，一个很平静很温暖的声音不断地传来。 “不是你的错。你喜欢大海吗，大海哗啦啦的浪涛声，海风吹到你脸上，你要怎么做呢？对，很好，你要呼吸，慢慢来。” 他尝试着跟着那个声音努力地深呼吸，但是却觉得一口气总是也吸不进来。他可以感觉到身体被人从坐着的姿势慢慢放平一点，那人强迫他他松开了攥在胸口的手，放在了身侧，上身被人稍微托起打开了胸腔，让他终于能稍微呼吸顺畅。 夏沣一脸茫然地大口呼吸，眨了眨眼，看到了浅灰色的车顶。不是他熟悉的颜色，也不是他自己车里的用料。一时间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他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觉得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搞得他有些耳鸣。 保持平躺的姿势缓了一会后，夏沣才支起了身子，伸手把座位调了回来，才看到身边的温语柔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温医生……” 温语柔抬头对着他笑了笑，“在医院怎么没出声。” 他在医院身子就不住地颤抖，和他被突然惊醒之后很久没能恢复的急促呼吸。想来那个时候他就有焦虑惊恐发作的征兆，只是被他一直压着。 “……” “心脏还是不舒服？” “……” “夏队长，我想知道你之前有过这种经历么？” 夏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见到她又在纸上写了什么，他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在干嘛？” 手腕被他抓得生疼，温语柔却忍着，对他笑了笑，“你想看，来我给你看。” 夏沣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却没有放开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写的东西，却发觉很多字符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心中的不安盖过了疑惑，他知道温语柔的报告是直接交给上头，并不经过自己。他在她面前隐瞒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能让她看出什么，为什么今天就突然不受控制，很多记忆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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