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爱情

斯芬克第一次睡过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甲板上半个人都没有，他的眼睛都肿到睁不开，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忘了自己手还断着的事，稍稍一挪双臂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疼地他瞬间绷紧了身子，彻底躺尸在原地。　　　　愣愣地躺了许久，他才慢慢适应过来，慢慢想起了很多事情，长长地，轻轻地，呼了口气。　　　　“吱？”　　突然从头顶冒出来的猴子把一块派甩到他脸上，斯芬克一动不动，猴子跳到他胸口上几拳把派给他砸进嘴里，他闷咳了几声居然安全咽下去了。　　　　只要能习惯，就怎么都能活。　　　　等光头终于爬上来救他的时候，斯芬克挺立的鼻梁已经快要被猴子推平了。　　　　“斯芬克！！！”　　　　光头着急忙慌地把给食物袋子一丢就上去救他，好歹把鼻青脸肿的男人扶起来，斯芬克冲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安好，光头却心疼地说:“你这是脸都给它打抽抽了？”　　　　斯芬克只好收起微笑，拜托光头给他提一桶水来。　　　　船不知何时靠岸了，只有几个留守的船员在后面打牌，船匠从船舱里爬出来的时候，看到斯芬克把头伸到一只木桶里胡搅，以为他要把自己溺死在水桶里。　　　　“他在干什么？”船匠问旁边的光头。　　“洗漱吧。”光头猜着说。　　　　船匠点了支烟说:“让你不好好珍惜人家姑娘，看你现在连个脸都洗不好。”　　　　斯芬克哗啦把头伸出来阴沉沉地看船匠，然而男人却叼着烟看着他的脸哈哈大笑。　　　　“你是想笑死我吗兔崽子哈哈哈哈哈！”　　　　光头不忍直视去给他翻纸袋里的东西看看有什么能给他吃的，猴子趴在他背上揪着他的领子尾巴晃来晃去。　　　　“小姑娘天不亮就在前一个岛悄悄下船了，没人看见，不用担心。”　　　　这附近是一个群岛，每个岛的距离不算很远，他们在最大的岛的角落里停着。　　　　船匠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给他抹了把脸，皱皱巴巴的一块破手绢，连边角处绣着的名字的线都褪色了，斯芬克绷了一会儿脸，一股老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却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兔崽子。”船匠吐着眼圈笑他。　　“嘿……”斯芬克把泪憋回去跟着他咧开嘴。　　　　“快点好起来啊，今天甲板没打扫，过几天给我擦干净啊。”　　　　“嗯，好。”　　　　船匠站起来一走，猴子整个踩在他头上朝桶里嘘嘘，斯芬克一甩头它四仰八叉直接掉了进去，它气急了朝他泼了一身水，又想扑上去咬他，斯芬克却朝后一栽滚了一圈顺势爬起来跑了。　　　　贝克曼和香克斯回来的时候，甲板一片狼藉，吃的喝的洒了一地，守船的船员笑声响地八百里开外都能听得到，猴子满船乱窜，只有斯芬克没在船里而是在海边踩在水里喘。　　　　贝克曼看不到甲板上的实况，但是看着发疯的猴子也知道船上已经被整成什么鬼样子。　　　　“哟斯芬克，你醒了啊。”香克斯也踩进水里上去拍了他一下，斯芬克一回头脚下一滑摔倒了，香克斯的风衣根本罩不住这么大水花，还是正面来的，被浇了个透心凉。　　　　“咕嘟咕嘟咕嘟……”斯芬克希望自己被浅岸的水直接淹死算了，但香克斯却把他一把拉起来。　　　　两人一起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吹风，斯芬克做梦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能和船长一起看大海，如果除去船医和副船长杀人一样的眼神，斯芬克觉得此时原地升天都值了。　　　　“你们两个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船医心疼地给两人换好新的绷带，还想把他们好好训斥一番，却被贝克曼叹了口气扯走了。　　　　斯芬克和香克斯静坐了一下下，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人了，才一齐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船长。”　　　　香克斯却没有回答，也不看他，只是静静地盘腿坐着，一只手撑着下巴看海。　　　　斯芬克刚开始有些局促，后来才慢慢放松许多，一会儿他在沙滩上走来走去划拉，一会儿冲着海里踢石子，香克斯都静静坐着。等两人肚子都咕——地叫了，香克斯才笑出声。　　　　“走吧，斯芬克。回船上吧。”　　　　“嗯。”　　　　斯芬克看了一眼沙滩上踩出的一道杠和一个圈，海浪来了一扑，什么都没了，他愣了一下回头走了。但他不知道，有一块石头上，有人帮他刻了一个同样的圈和一道杠。　　　　他可能也永远不会知道，天未亮的时候，艾丽娅盯着他看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离开，猴子一早扯着光头去挑了一袋子香蕉派回来，而赏金已经提了一亿，连海军整个要塞都无法近身的船长，回来却被他泼了一身海水。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依然是斯芬克。　　　　没过三天，就跟着船匠后面叮叮当当敲钉子，给大厨洗盘子，趴在地板缝里给船医抠药片儿。　　　　这次整修花了快半个月，最后一天斯芬克终于放假能去镇上转转了，跑了一天买了一个新的背包回来。　　　　“真的不去再转转了？下一个岛可还远着呢。”航海士劝他，于是斯芬克又去买了新的拖把抹布水桶回来，航海士默默卷起海图就走了。　　　　出航那天一早，香克斯和斯芬克才终于一起拆了额头上的绷带。香克斯柔顺的红发终于不再总是翘着几根杂草似的散下来，斯芬克却因为头发长了顶着一头杂草。　　　　卷毛好心后来替他理发，结果跟狗啃了似的，船员却觉得有点帅。　　　　“斯芬克你以后还是找个狂野派的女人让她给你这么一炮对着脸一轰！”船员比了个手势说:“才帅！”　　　　斯芬克却摇摇头直接说:“我喜欢的人不用炮。”　　　　众人瞬间噤声。斯芬克难得没有逃，立定似地站地笔直，好像等着被抽出来背课文似的，谁知船员朝肚子上给了他一拳一群人闹哄哄把他扑倒了。　　　　“斯芬克有心事啦哈哈哈哈哈你踏马才开窍啊！”　　　　“儿子长大啦老爸我真是不容易啊！”　　　　“谁啊谁啊是哪个漂亮姑娘来来让兄弟们替你好好看看！”　　　　斯芬克招架不住一帮人的热情逼供，红着脸终于松了口。　　　　“总之我要喜欢他一辈子！”　　　　“斯芬克，是男人可得说到做到，不管能不能娶，你也要喜欢她一辈子吗！”老船员叉腰厉声问道，一直旁观的贝克曼烟圈没吐出来被呛了一口。　　　　“是！”　　　　“就算她有一天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也不会变心吗！”　　　　挂在斯芬克身上的船员和斯芬克一起傻了，但斯芬克还是抹了把脸坚定地扯着嗓子说:“不！”　　　　“你发誓会永远爱她！想着她！做个好男人吗！”　　　　船员都跟着斯芬克一起哭了，贝克曼掐了烟听踏马不下去走了。　　　　“是！” 斯芬克第一次这么鼓起勇气。　　　　“最后一个问题。”老船员直至看着他问:“她是，值得你这么做的好女人吗？”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温柔，最帅气……最……”斯芬克嘴都要打飘了，却还是梗着脖子磕巴出来:“最，可爱，的人。”　　　　说完这话，斯芬克嘴都歪了，但老船员却对他说:“勇敢的斯芬克！”　　　　晚上一群人闹哄哄地喝酒庆祝，香克斯难得没有参与进去而且跟贝克曼站在一边聊天。　　　　“你好像今天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吗？”　　　　贝克曼看了看他，抽了根烟，又点了一根，听着船员们还在那边胡咧咧，揉揉眉心，突然问香克斯。　　　　“你……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哈？”　　　　香克斯少见地表情都一片茫然，贝克曼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婚礼我不建议你在船上办。”　　　　“……那你呢？”　　　　“我不结婚。”　　　　“我也不啊。”　　　　他看着贝克曼，慢悠悠地说:“我想结婚的人，还没回来呢。”　　　　海风阵阵，一点一点带走了贝克曼的烟灰，和他的表情。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