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阳把水煮鸡蛋吃光光。    也不管李远江,嗒嗒着拖鞋跑去了杂物室。    里头堆了都是不太常用的东西,还有两只大木箱子,旁边的角落里就是一些农具锄头铁东西。  箱子并不是那种严严实实的家用箱子,而是用几块木板条子勉强钉在一起的,中间还有缝隙,没有盖子,四个方位都订严实了。  里面放满了干稻草,稻草里埋着个碗,有一只露了半边出来。  不久前楚朝阳溜达在里面看见过,只看一眼,也知道这里头几只碗可比李家厨房那些好看多了,也上得了台面。  他们现在吃饭的碗,都是大海碗,白中带灰的颜色,制造粗糙得很,拿在手里都嫌割手,楚朝阳很嫌弃。    可是这没有盖子,她都打不开。    楚朝阳想拿东西敲,又怕给碗敲破了。    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跑出去叫李远江。    “你帮我开开箱子。”    “开啥箱子?”李远江正沉浸在他男人的思绪中。    一会儿就见楚朝阳哒哒跑了出来。    楚朝阳道:“就屋子里头,你过去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李远江这次心里不止没有嫌她麻烦,甚至有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又来了杂物房。    楚朝阳拿手指了指,“就是这个,我打不开它。”    李远江瞥了一眼,一边说:“你弄这玩意儿做什么。”一边却已经蹲下了身体,伸手把几块板子拼成的箱子动了动。  然后眼睛往房间里看了看,找到一个趁手工具,三两下把朝上一面的三块窄板给下了下来。    楚朝阳高兴得很:“打开了!”    然后蹲下来,凑过去,里面稻草扒拉来,将里面的精巧的小花碗一只只拿了出来。    心满意足。    “还有另一个,都打开都打开!”收拾好了花碗,楚朝阳不忘另一个箱子。    不费劲的事,李远江不一会儿给弄开了。    嘴中嗤道:“就几只碗而已,看把你给高兴的。”    都是吃饭的家伙什,就这丫头穷讲究。    等楚朝阳把另一个里的东西掏出来,就更开心了。  是一套茶盅,颜色很漂亮呢。  起码跟现下喝水的那个搪瓷缸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别动,粗手粗脚的,给我碰坏了一个怎么办。”楚朝阳见李远江动作大,一点不温柔,就鼓着脸说他。    李远江笑:“你这可是过河差桥卸磨杀驴啊,才我给你弄开的,怎么就挨不得了。”    “你不要乱说话啊!”楚朝阳气的瞪他,哪有他那么说话的!    随后又把两套东西,小心给拿了出去。    李远江记得,这俩箱子一早就有了的,用木板封了起来还是他八九岁时候的事,那时候家里的破房子不好住了,他爹打算重起地基盖新房子,搬家的时候怕磕碰着这些,才钉了箱子这样放好。  这么多年,一直塞在杂物堆里,李远江没管。    现在楚朝阳喜欢,也随她。    楚朝阳把那套茶杯洗干净,摆在小圆托盘里,就放在自己房间里。    以后打算就用这个喝茶。    李远江今天晚上不出去。之前他偶尔在的时候,楚朝阳理也是所当然地占着床,李远江也懒得跟她抢,就睡在竹塌上,一个是夏天热,睡着竹塌还凉快,二个也是他又没打算对楚朝阳做点儿什么,一个人睡舒坦。    但今天不知怎么他就起了点心思。    见楚朝阳洗了澡放散着头发,挺着胸脯抬着下巴过来。  坐在梳妆台前,不知道在鼓捣啥。    能鼓捣啥,不就是大夫给开的那些药粉,楚朝阳每天晚上玩喝一杯。    照例喝完了对着小镜子照一照。    要说楚朝阳来这里,第二喜欢的东西就是镜子。能把人照的清清楚楚的镜子,刚开始几天她都稀奇得不得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她的脸不大好看,还胖了点。    但就算如此,这会儿她也在那照来照去的。    要说楚大丫原来皮肤虽然有点黑,但那不是天生黑,不过是因为每天要下地干活,给晒的。皮子黑,加上穿的衣服不好看,整个人就显得土里土气的。    楚大丫说了亲之后,何九妹就没让女儿下地干活了,算是在家里捂了小半年,黑也不太黑了,就是黄,皮肤有些不太好,又要每天做家务,自己个人卫生不怎么讲究,看上去就邋里邋遢。  其实也不是她一个人这样,农忙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这样。回来已经很累了,随便对于一下,就歇息去了。  很多女人都是个把星期才洗一次头发,因为觉得洗的再干净,明天一下地,还不是照样弄脏。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楚朝阳自从学会了用那个煤炉,知道烧水也不是那难以后。    就是要天天洗澡洗发的。    还鼓捣花瓣子洗澡。    前几天见家里连个洗澡用的胰子都没有,又不乐意了,第二天就去代销店问,然后买了一块叫做肥皂的东西。  试用了下,楚朝阳觉得还挺好用的。  天天洗得香喷喷,对着镜子照。  她发量多,一头满满的黑发,洗了头,还是湿的就已经特别厚实了。  楚朝阳自己绞了个半干,发现尾部的头发有些不好,就从陪嫁箱子里拿了把剪刀出来,修了修。以前都是嬷嬷帮她弄的,楚朝阳觉得挺容易,现下无人帮忙,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披着头发,一边往自己自己脸上抹东西。也是在代销店老板娘的推荐下买的,据说叫什么雪花膏。    李远江敞着腿坐在竹塌上看一份旧报纸。    觉得鼻子里闻着的满是女子的那种暖香味,心里燥热得很。    “你那又弄什么呢。”他眯着眼睛问。    楚朝阳撇嘴,“香膏啊,老板娘说这个好用。”    李远江把报纸一撩,斜着眼睛:“你是不是傻,别人那是为了哄你的钱,你怎么就这么好骗?一说你就买,你钱多了咬手啊!”    楚朝阳本来心情还挺好,被李远江这么一吼,也生气了,当小公主的时候,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说什么!    于是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自己的钱我高兴买什么就买什么,你管不着,我不要你在这里!你出去!”    李远江觉得自己是一番好意提醒,想叫她别让人给糊弄了,不领情就算,还打算蹬鼻子上脸怎么地,真当他没脾气?    于是立马放下脸,对着楚朝阳就那么阴阴一笑:“你先看看这是谁家,再说谁走,以为老子给你个好脸色就真没脾气了?爱住住不住滚!”    楚朝阳吓到了,睁着眼睛,愣住。    身体都没动的。    过了好半晌,才突然转过背去。  眼眶刷一下红了,泪珠子一串一串落下来。  以前她娇气得哭的时候,哭的呜呜噎噎,因为那是哭给人看的,知道别人舍不得她哭,一哭就会来哄她满足她。  但刚刚,李远江那几句话,那个眼神。  楚朝阳真的吓住了。  她不敢出一点声音,再想哭,眼泪流得再凶,就用力咬着嘴唇。  背对着竹塌那个人,低着头,怕给人看见,真的会打她。    李远江怎么会没看见,楚朝阳转过去的时候,他就看了,那眼泪跟什么似的一下就落了下来。以为他没看见,但李远江就是看见了。    他以为楚朝阳会哭得很可怜很大声,哪知道这次,一点声音都没有。  真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远江说出那句话之后,空气都安静了。    没有楚朝阳活泼的声音,她还把脸转过去了。    原本的三分火,一下子就生到了七分。    李远江心里那个燥啊。    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突然,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动作有点大。    吓得楚朝阳肩膀都都颤了一下。    “我□□妈!”心中燥意翻腾,李远江咒骂一声,摔门而去。    楚朝阳敢从喉咙里泄出一丝丝声音,呜呜呜哭着。  然后扑到床上去,用毯子盖住自己。  她想家想父皇母后。  决定再也不要理李远江了。    李远江其实没有出去,就站在院子里抽烟,听着屋子里头的呜咽声,皱着眉,心里烦的不行。  烟一根接着一根。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哭声才渐渐没了。    留下一地的烟头,李远江这才留转身,提了个桶,去井边冲了个凉水澡。    等回了房间,煤油灯还亮着,楚朝阳却睡着了,面朝里。  李远江走到床边,侵过去看了看。    楚朝阳闭着眼睛,眼睛有些肿,脸颊有泪痕。    李远江拿他干燥的大手过去拭了拭。    手下软滑黏绵一片。    “矫情丫头!”低低说了这句话,李远江才灭了灯,去竹塌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  楚朝阳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但昨天晚上的事,楚朝阳还记得清清楚楚。    李远江要赶她走了。  这不是她的房子,别人赶她她就只能走了。  她是楚国堂堂公主,要有骨气,不能丢了公主的面子。  楚朝阳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把自己的东西收一收,衣服都拿好。准备回楚家去。何九妹看起来对自己挺好的,应该不会嫌弃自己的。    打算好了,楚朝阳拿好自己的东西,连带何九妹昨天带过鸡蛋,她也准备带走,留在这里是便宜了李远江。    收拾好了一大半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    正外面看见王桂花,就问了一句,楚朝阳说自己回娘家。  她现在知道在村头路上等着你一般都有顺风车可以坐。  就慢吞吞走了过去,然后在一个大树下等着。    ***    傍晚的时候,李远江回来了。    他今天一天气都有点不顺。    一进院子,没听见一点声响,静悄悄的。    李远江皱了皱眉。    然后大步往房间走去。    没人。    楚朝阳不在。    扫了一圈。    梳妆台上变得空空的。  昨天还放在上面的瓶瓶罐罐都不见了。    李远江脸彻底黑了。    等再去把那口大箱子一揭开。    里头一件衣服都没有。    “好你个楚朝阳!还真有本事啊!”李远江心中的火气,终于给烧得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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