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

现场观众被这个刺耳的声音惊扰，纷纷侧目。　　　　此时的兰馨，已经彻底适应了带着小麦克在公开场合讲课的环境，她看向这个与整体氛围明显格格不入的女子，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这位女士有什么问题，请讲。”　　　　李娟见成功引起了大家注意，得意地捋了捋当披肩用的围巾，按宫玉娇发来的信息，傲娇脸发问。　　　　“有种发髻叫孔雀开屏髻，很考验技师的手艺，不知今天能否有幸……请你为大家演示一下？”　　　　李娟说完，洋洋得意地盯住兰馨的脸，眼底的挑衅一览无余。　　　　“孔雀开屏髻……”兰馨打量着李娟，稍稍沉吟了一下，“这种发髻梳起来比较复杂……”　　　　“是吗？”李娟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偏偏装作十分遗憾，“那……看来……”　　　　虽然李娟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桃夭华服社的女孩们看着兰馨，再看看咄咄逼人的李娟，有些惊疑不定。　　　　李娟见兰馨闷着不开腔，愈发得了意。　　　　“也是，孔雀开屏髻嘛，对古风发型的爱好者来说，确实难了点儿……”她拖长了腔调，特意加重了爱好者三个字，恨不能手动大写加粗。　　　　兰馨依旧不接茬。　　　　李娟见状冷笑：“孔雀开屏髻你不会呀……没关系，玉环飞天髻会吗，这个也行！”　　　　她抱起胳膊，嘴角上扬，一副幸灾乐祸，踢馆已成功的陶醉表情。　　　　这时，现场有人认出了李娟。　　　　“哎，她好像是洛神古风造型摄影工作室的？”　　“对……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也是哈，时尚美的水平哄哄小孩子还行，跟人家专业的还是不能比。”　　　　“还用说？洛神工作室的造型能力可是全方位的！时尚美不过是个卖卡子的地方，实力……”　　　　“你把这两家搁在一块儿比本身就不公平……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吗！”　　　　“哈哈哈，就是，这不是为了陪孩子吗……”　　　　李娟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激动的脸上发光，鼻孔快抬到天上去了。　　　　兰馨虚怀若谷地笑了：“这位女士，看来您是这方面的行家……”　　　　“还行吧，”李娟牵了牵嘴角，一脸高傲，“略知一二。”　　　　兰馨笑眯了眼：“这位女士太过谦了，您一定是这方面的高手……”　　　　李娟被奉承的很是受用，尤其看到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交头接耳地谈论她像洛神工作室的人时，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　　　　“高手啊……谈不上……”李娟摸了摸耳垂上闪闪亮的宝石耳钉，表情摆明是默认了。　　　　“太好了！”兰馨向旁边挪开一步，“请这位女士上台来给我们示范一下好吗？”　　　　李娟：“……”　　　　兰馨平静地看着李娟脸上像走马灯似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全转了一遍……　　　　“还请不吝赐教……毕竟，我只是个爱好者……如果有专家愿意上台互动，想必在场观众是非常乐见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齐声：“是！”　　　　兰馨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把舞台给你！请大家为她鼓鼓掌！”　　　　当众望所归的目光落在李娟脸上，掌声响起来，李娟的脸色已经难堪到崩溃。　　　　“我……”她慌乱地摆摆手，裹紧她的大花围巾。　　　　“这……这是……你们时尚美的活动，我怎好……我只是来看一下……我……我只是个……”　　　　“爱好者”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李娟口袋里的手机疯狂振动。　　　　“我……我有个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李娟如遇大赦，“不好意思，这个电话我非接不可……请让一下……我……”　　　　“哎，”有个洛神工作室的老客户还算与李娟相熟，“大家正在兴头上呢！别走啊，什么电话这么急，要是宫总监的，我跟她说！”　　　　“不是！是……”李娟哪敢把宫玉娇的来电给她，赶紧摁死电话，进退两难，脸上打摆子似的一阵青一阵白。　　　　若当着客户的面在这儿丢份儿，回去还不得被骂死。　　　　因着这个电话，李娟忽想起了什么，她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换上傲娇脸，尽管那张傲娇脸已然糊了。　　　　“呵呵，行有行规，我们有规定，不能在工作场合以外的地方私下展示自己的手艺，所以……”　　　　李娟壮胆似的深吸了口气：“恕难从命！”说完一屁股坐下，动也不动。　　　　兰馨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就……太遗憾了……”　　　　这种人，在宫里铁定活不过半个月。　　　　兰馨款款站回原地，目光清澈，声音清亮。　　　　“现在，我们就讲讲孔雀开屏髻，孔雀开屏髻在实际梳理中，根据地域不同，可分为三大流派，其中每一个流派的不同师傅，又有不一样的细节处理……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其秘诀就在一个‘巧’字上……”　　　　“哇，原来这么复杂啊！”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不明觉厉……”　　　　桃夭华服社的小伙伴们一阵叽叽喳喳。　　　　“但孔雀开屏髻，今天的确梳不了。”兰馨扬了扬下巴，看向李娟。　　　　李娟的脸色本来已快黑成锅底，听兰馨斩钉截铁地说梳不了，稍稍松口气，轻蔑地哼了一声，给自己找面子：“既然梳不了还这么多废话！”　　　　声音不大，刚好能被周围的人听见。　　　　兰馨不理会：“因为要梳理孔雀开屏髻，无论哪种梳法，都必须要用到义髻……也就是假发。”　　　　“假发？今天现场哪有假发，肯定梳不了啊。”　　“这人难道不知道得用假发吗……”　　　　兰馨接着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刚才这位女士提到的，无论孔雀开屏髻，还是玉环飞天髻，皆是贵族已婚妇女梳用的发式……”　　　　“除了颇有身份的歌舞伎外，未婚的良家女子并不适用，而我们今天主要面对的，是桃夭华服社的女孩儿们。”　　　　李娟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冰凉：“……”宫总监难道不知道吗？　　　　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太难堪了……　　李娟青着脸，坐如针毡……　　　　“玉环？杨玉环是吧，玉环飞天……这个寓意好可怕！”　　　　“是啊，杨玉环在马嵬坡死的好惨……她飞天的发型……还是算了吧……”　　　　“唉，这人想什么呢……”　　　　几个小姑娘对视几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娟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低头一看，接连弹出几条微信。　　　　“还不赶紧离开，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快走！现在！！马上！！！”　　　　李娟仓皇抓起包，拿起手机晃晃，算对老客户打个招呼：“不行，这次真得走了，确实有急事……”说完拼命挤出人群，逃命似的没了踪影。　　　　所有人：“……”　　　　做完最后一个双纓髻，兰馨的首场古风发型公开课完美收官！　　　　桃夭华服社的小姑娘们已经被这位才貌双全的小姐姐给彻底征服了。　　　　“兰馨姐姐，您可以给我们桃夭华服社当艺术指导吗？”　　“兰馨姐姐，这样的课您可不可以多开几次？”　　　　“小姐姐小姐姐，你懂得好多啊，除了古风发型，您是不是还知道其它很多东西……”　　　　傅灵溪：“兰馨姐姐，您会做华服是吗？”　　　　“小姐姐还会做衣服？哇！你好棒！”　　“小姐姐简直是万能的！是我们无敌善良可爱机智有才华的小仙女哦！”　　　　桃夭华服社的女孩们年龄虽小，心思却一点儿不比大人差，刚才李娟反复挑衅结果惨被打脸的一幕，她们嘴上不说，心里清楚。　　　　傅灵溪：“兰馨姐姐，我有套衣服想请您帮着看看，给点指导意见，可以吗？”　　　　兰馨还没开腔，陶醉在成功光环里的澄澈听到，杀鸡抹脖子似的对兰馨递眼色。　　　　兰馨想了想，答应了傅灵溪的请求。　　　　夏小嫣看兰馨的眼神儿快要跪了：大佬……你到底还有什么神奇技能，求飞求带走啊！！！　　　　忽然，后方的气氛毫无预兆的静默了下来。　　　　程澈一转脸：“傅总！哎呀，傅总您亲自来啦……灵溪刚好上完课，您是来接她走的吗？”　　　　傅总负着手，表情严肃：“兰馨，请过来一下。”　　　　傅灵溪嘟了嘟嘴，悄悄腹诽：爸爸你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会吓到兰馨小姐姐的，回家要好好说说他……　　　　傅总的冰块脸罕见的郑重。　　　　他把兰馨叫去一边，压低声线：“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关系，想请你去做个造型……这个关系来头很大，事关咱们金光百货的命运……所以无论如何，请你务必跑一趟！”　　　　兰馨：“……”可以拒绝吗？　　　　傅总：“车已经在外面等，我亲自送你出去……记住，对方很低调，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我明白了。”好像没什么选择……　　　　来到金光百货大门外，有辆程明瓦亮的黑色豪华大轿车，正霸气十足地静静停泊在正门口的正中央。　　　　傅总近乎谄媚地朝贴了黑色防爆膜的车内挥了挥手，尽管他啥也看不到。　　　　“咔哒”一声，车门开锁。　　　　傅总躬下腰，亲自拉开后车门，一手扶在车架上方，作出防备女孩磕了头的姿势，把还没来得及换回自己衣服的兰馨请上车内。　　　　“拜托了！”傅总声音透着满满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