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从顾鸣谦出现，到最后一句话总结所包含的信息量，足够普通人的反射弧绕着地球转三圈儿了。　　　　好在，兰馨不是普通人。　　尽管对她来说，消化起来不是一般的困难……　　　　她看得出，眼前这位顾先生绝对是个不好惹的主。可是，也不能稀里糊涂被他缠上，毫不抵抗的坐以待毙吧？　　　　兰馨脑子里在转过七荤八素后，突然跳出昨晚在夏小嫣手机上看到过的一张表情包——我不能接受.jpg　　　　在极其骇人的强大压迫感下，她颤巍巍地举了举手，几乎能听到自己后槽牙因为倍受惊吓而发出的得得声：“顾先生，我觉得……”　　　　然而对顾鸣谦而言，他心理上受的冲击一点儿不比兰馨少，而是乘以十倍后的n次方！　　　　这两天，他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在以为终于历尽劫难要靠近幸福的终点时，却一个失控飞出了云外，以自由体落地的方式，摔了个粉身碎骨。　　　　但是，当他看清女孩儿眼中满满的惊骇，强大的理性终于在历经千回百转后占了上风。　　　　他生生压抑住要把女孩扛起来打包带走紧锁在身边，一起浪去天涯海角的冲动，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唇边浮起一个老母鸡般的慈祥微笑。　　　　“别担心，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着急回答，我会……非常尊重你的意见。”　　　　兰馨：“……”　　为什么她有一种凶残大魔王咧开一嘴森森白牙，对捏在手掌心儿里的小白兔说“你可以选择”的荒诞即视感……　　　　兰馨是带着一种近乎玄幻的状态，迈着软塌塌的脚步，梦游似的回到了时尚美专柜。　　　　好在，多年的职业训练，让她勉强保持住了表面的镇定和波澜不惊。　　　　从放空状态集体回过神儿来的所有人，对超级帅哥是什么人，找兰馨有什么事好奇的要死。　　　　“是个外地人，因为我跟他的一个朋友长的很像，所以认错人了。”不管大家怎么问，兰馨就这一句话。　　　　“他到底是干嘛的？”夏小嫣按捺不住八卦的洪荒之力。　　　　“不清楚。”兰馨说的是实话。　　　　因为顾鸣谦虽然连自己小时候和他父母的照片都给自己看了，但他究竟什么职业什么身份，她确实不知道。　　　　终于挨到六点商场下班。这次，兰馨特意选择了一条相对隐秘员工通道，做贼似的溜出了商场。生怕出门一个抬头，又碰上那位魔王。　　　　好在，魔王这回没出现。　　　　回到宿舍吃完饭，兰馨借着洗澡的机会好歹静了静心。从浴室出来，发现夏小嫣还在孜孜不倦的刷着手机。　　　　“快看快看！”见兰馨终于出现，夏小嫣一个蹦高跳到兰馨面前。　　　　“大佬！记者抓拍到了一张大佬的正面照！幸好我眼疾手快截图了，截完图再点回去，链接已经失效了！我是不是很机智！”　　　　“什么大佬？”兰馨问得有力无气，纯粹出于礼貌。　　　　“当然是传闻中的神秘大佬顾远山啊！”夏小嫣睁圆了眼睛，“你没听说过吗？”　　　　“……没有。”不管他是何方神圣，自己根本不关心好吗。　　　　“华国最神秘最有钱的男人，福布斯榜上的顶级富豪，家族背景神秘显赫，产业遍布全球，华国商人中的头一份儿，没有之一！”　　　　“哦。”　　“你看看他的照片儿啊，没想到他本人看起来还蛮和善的。”　　　　夏小嫣发现新大陆似的强行安利，把图片直塞到兰馨面前：“你看，这个年纪，是不是看起来依然很帅？超有风度的！”　　　　兰馨无奈地看了一眼。然而，下一秒，她觉得照片上的男人有些面熟。　　不应该啊，在哪儿见过吗？　　　　电石火光之间，兰馨忽然想起下午顾鸣谦给她看过的照片！　　　　顾名谦的父亲！？夏小嫣照片上的男人眉眼酷似顾名谦的父亲！　　　　“据说顾远山只有一个独生子，搞得比他爹还神秘，这么多年，愣是没人能够抓拍过他半张照片，当然了，拍到也不敢放出来，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夏小嫣退回床上，刷着手机直叹气：“真羡慕啊，你说人家这叫什么命？不知将来是不是得拯救过全银河系的女孩，才能嫁到他家去……”　　　　兰馨：“……”人家有小情侣了好吗。　　　　想到这儿兰馨叹了口气。　　话说，大佬的行为模式都这么古怪，不走寻常路，喜欢捉弄人，跟人胡乱开玩笑吗？　　　　兰馨虚脱了似的躺在床上，脑海里犹如打翻了一盆浆糊。　　　　“兰馨，你从下午到现在怎么老魂不守舍的，真没事儿吗？”夏小嫣还惦记着找来柜台的那位帅哥。　　　　“哦……”兰馨想了想，找了个瞎的不能再瞎的理由。　　　　“明天傅总的女儿傅灵溪不是要带着小伙伴一起来上课吗，我还是蛮有压力的……”　　　　“哦，那倒是。”夏小嫣点点头，对这个理由深信不疑。　　　　“兰馨你别说，这事儿你真得好好准备，我听顾客说傅总的女儿念的是贵族双语私立学校，他们那个学校的一大特色就是国学，所以……”　　　　夏小嫣担心地看了兰馨一眼：“她们可不好糊弄，你……好好琢磨琢磨，我不打扰你了。”　　　　中午那会儿，兰馨被顾敏谦叫走后，金光百货老总的助理曾特意来过时尚美专柜。交代了明天下午傅灵溪她们来上课时应该做什么布置。特意强调，一定要认真对待，不得马虎。　　　　因此，程澈特意在朋友圈里发了公告，还在店门口提前立了白板，言明次日下午店内有古装发型的公开课，所以这段时间是不对外营业的。　　　　因为替兰馨捏着把汗，程澈还特意放了兰馨半天假，叮嘱她上午在宿舍好好准备打打腹稿，下午一点到店就可以了。　　　　夏小嫣看着脸朝内背对自己，似乎已经睡着的兰馨，目光很是同情忧虑——一言不合就让人开公开课，兰馨不会被那帮从小接受国学教育的小公主们给ko群嘲了吧。　　　　第二天下午，当兰馨再次来到时尚美专柜时，被眼前的场面稍稍惊了一下。　　　　应该是金光百货的老总太重视这件事了，相邻几家店铺识趣的让出了部分营业空间，连对面超市的付款通道都被临时关闭了几条。　　　　时尚美店内竖着一块硕大的白板，垂下降噪录音麦克。前面一大片空地上，像模像样的摆着一溜一溜儿的座椅。左右两角还分别安了看上去非常专业的三脚架，架着摄像机。　　　　“兰馨，来来来，你把这个换上。”程澈看见兰馨，把一套崭新的时尚美员工的黑色裙装递给她。　　　　换完套装出来，程澈不由眼前一亮：“要么怎么说人靠衣装，这套衣服虽然料子一般，但设计感还是不错的！”　　　　趁着还有时间，兰馨淡扫蛾眉，薄施粉黛，因为今天的教学内容，替自己松松地挽了一个螺髻。　　　　“还有这个。”澄澈拿来早准备好的小蜜蜂麦克，给兰馨别在前襟。　　　　夏小嫣：为什么有一种推锅的即视感……　　　　为了讨老总的好，全体人员事无巨细，精心准备，搞这么大的阵仗，却从来没人主动问过，兰馨今天到底打算讲什么内容……　　　　“兰馨，你一定要加油……”夏小嫣的话明显底气不足。　　　　两点整，时尚美古风发型的讲座开课了。　　　　傅灵溪带着她的十来个小伙伴儿坐在最前面，一手拿笔一手拿本儿，不时掏出静音模式的手机，给换过装束的兰馨抓拍几张照。　　　　“这个小姐姐的气质好温婉啊。”　　“嗯，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雅，这个发型跟她真的好配。”　　“我觉得华国美人就应该是她这样的……”　　　　“嘘。”傅灵溪伸出手指，止住小伙伴们按耐不住的悄悄议论。　　　　兰馨站在白板旁，向四下一望，只见除了傅灵溪和她的小伙伴之外，所有的座位均已坐满，没座位站着听的大有人在。　　　　这时，兰馨留意到，就在左侧的角落上，有个女子正抱着胳膊，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发现兰馨注意到她，嘴角抽了抽，眼神里充满了挑衅，活像专门来砸场子的挑战者。　　　　兰馨淡然地收回目光，权当此人不存在。　　她清了清嗓子，试了下前襟上的小蜜蜂没问题，面带得体的微笑，悠然开口。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时尚美专柜，听我抛砖引玉，简单讲一下古风发型。”　　　　开场很得体。　　程澈和特意赶来的金光百货老总的特助微微松了口气。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被突然揪到这种场合，还能保持镇定自若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侃侃而谈的。　　　　兰馨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们在座的小伙伴有的可能已经知道，我今天梳的这个发型叫做螺髻，亦名翠髻。”　　　　说完，她拿起水性笔，在白板上写下了“翠髻”两个字。　　　　“……字写的真好。”　　“这是什么字体？这年头字写成这样的小姑娘可不多见了……”　　　　兰馨回头写字的功夫，座位上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片。　　　　兰馨回身继续。　　　　“之所以叫做螺髻，是因为它的形状而得名……梳理的时候要先把头发用黑色的丝带束缚起来，在头顶部盘辫成螺壳形状，并在发髻后垂下彩色丝带……”　　　　“手边刚好没有合适的丝带，所以我就用一朵时尚美的绢花代替了。”兰馨盈盈微笑，不失时机地替老板打广告。　　　　“螺髻凝香晓黛浓……这个发髻早在初唐时期就盛行在宫中……”　　　　兰馨在白板前娓娓道来，傅灵溪和她的小伙伴们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漏下一句。　　　　唯有那个始终环抱着手臂的女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满脸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