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指天划地:“拆拆,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轻蹬邹济小腿,恶人先告状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都让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还追过来想干嘛呀?”    邹济旁退一步,看看她二人,百口莫辩:“我……我只是路过……”    沈湘朝邹济递眼色,示意他快跑:“你骗谁呢?哪有这么巧的事?”    邹济见阿四绷着张脸,攥着斧子走过来,哪顾得上分辨沈湘撂来的眼风,心中一急,指着沈湘对阿四道:“公输,我没不听你的话,真是不小心撞上的。喏,刚才就是她喊住我的,要不然我都跑过去了!”    沈湘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个“你”,被阿四双目一瞪,后面抵赖的话生生噎了回去,掩面退至一旁,哼哼唧唧道:“事出有因,拆……不公输,你要明察……”    阿四挑眉,问向邹济道:“你朝哪边走?”    邹济指了指一侧密林:“那里。”    阿四扫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朝那边走,你是打算留在山里做野人么?回头路都找不着,你一路过来都不晓得标个记号么?”    邹济面露羞赧之色:“我路上只注意跟着你了……没,没来得及做记号。分开后,一个人走着,走着,便有些迷路了。”    真是傻得没边了……阿四将天工斧别回腰际,甩了甩手道:“行了,行了,捎你一程吧。”言罢,剜了沈湘一眼,自顾自向前行去。    邹济与沈湘二人,默默跟在阿四身后,悄无声息行了一阵,沈湘的话匣子又憋不住了,小声问邹济道:“喂,你叫邹什么来着?”    邹济神色戒备答道:“我叫邹济,济水的济。”    沈湘“嘿嘿”一笑,套起了近乎:“我叫沈湘,湘江的湘,看名字,咱俩还挺有缘分。”    邹济略显难堪应声:“沈姑娘。”    沈湘兴致勃勃又问:“读过书吗?”    邹济颔首:“读过。”    沈湘锲而不舍追问:“喜不喜欢读书?”    邹济刚想点头说“喜欢”,就听不远处的阿四哂笑一声道:“你可想清楚了再回,她那个人,最喜欢读书人了。”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我最不爱读书了!我只喜欢习武练剑。”    沈湘朝阿四背后挥了挥拳,讪讪转移话题:“你这佩剑看着不错,得值好几百两银子吧。”    邹济愣了愣道:“没那么贵吧?这剑是我三哥的,顺手就拿过来用了。”    沈湘伺机契入探问其家境:“你家弟兄挺多啊,你三哥也使剑,你们是武林世家吗?”    邹济向前瞅了瞅,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身份:“我家……”    阿四陡然驻足,回过头冲着沈湘道:“他是齐州名剑山庄庄主邹传咏的四子,他三哥就是退了我家三姐婚事的邹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邹济一脸尴尬之色,沈湘连连摆手:“没了,没了。”跃到阿四身侧,压低声音道,“哎,既然人都送上门了,要不咱们也绑他一票,给你出出气。”    阿四白了她一眼道:“你给我消停点,还在逃命呢,又想惹事!”    三人行至日暮,暗黢黢的天空骤然落下一阵急雨,噼哩啪啦打在枝叶上,很快汇作了一道道雨帘。    阿四撑开“无忧幢”,沈湘一个劲地朝她身边挤:“你那边空那么多,倒是往我这边挡挡呀!你看我肩膀全潮了!”    阿四不依:“谁让你胖!”    二人你拱我一下,我挤你一下,突然发觉一旁的邹济早已淋成了落汤鸡,连忙住了手。    “行了!行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躲。”阿四引路,快步寻到一处凹凸的山崖,三人挨挨挤挤,勉强能够容下。    阿四将第一个坐过去的沈湘,朝石壁上碾了碾:“一个人占那么大地方,把腿盘起来!”    沈湘被她挤得动弹不得,期期艾艾道:“可……可是盘起来好难受啊。”    “盘不盘?”阿四拍着她的腿恫吓道,“不盘我直接用斧子切了!”    “好好好,我盘,我盘。”沈湘无奈,艰难地盘膝而坐。    阿四伸直了双腿坐下,取下包裹,向邹济招了招手道:“你也过来吧。”    沈湘一脸郁闷:“为什么你不用盘哪?”    阿四凑近,伸手托了托她下巴上的肉:“因为我瘦,不盘占的地方也没你多,懂啊?”    沈湘磨牙道:“我一定会减肥的,一定会!”    阿四“嘁”了一声:“这句话我听了十来年了,能换个新鲜点的说辞么?”    邹济拘谨地环在石壁一角,与阿四相隔不过一臂的距离,似有若无的木材气息在他鼻端萦绕,心内不由怦怦直跳。    阿四从鹿皮囊里翻出一包干粮,扭头看了看邹济道:“你备吃的了么?”    邹济摇了摇头:“不曾备下。”    “嗬嗬”,阿四干笑两声,“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甩着两条膀子,空手跟过来的吧?”    邹济挠头:“我没料到你会走这条人迹罕至的路,来不及准备么。”    阿四转过脸去分干粮:“我差点忘了,你是从你舅舅手底下偷跑出来的,连佩剑都是从你三哥那顺手牵羊弄来的吧?什么都顾不上带,倒也不奇怪。”    沈湘紧贴着石壁,在暮色中像只巨大的壁虎,突然“咯咯”笑道:“他身上带了不少银票,走官道保管能吃香的,喝辣的。”    邹济下意识地按了按怀内:“你是如何知道?”    阿四眯着眼睛,贴向沈湘耳畔:“你都摸过了?”    “没!”沈湘矢口否认,“你的人,我哪敢动?”    阿四蹙眉:“那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银票?”    “钱的味道么。离近些,一闻就闻出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干哪行的。”沈湘咽了口唾沫道,“快去分吃的吧。”    阿四递给邹济两块干馍,又扔给沈湘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干馍还没拳头大,沈湘饿了许久,三口两口便吞下了肚,看着仍在进食的邹济与阿四两个,她捡着身上落下的馒头屑,忿忿不平地朝嘴里送:“公输你好偏心啊,为什么给他两块,只给我一块啊?”    邹济被她说得差点没噎着,悄悄瞄了一眼阿四,只见她从手里掰了半块馍,掷向沈湘道:“刚才是谁嚷嚷要减肥的?倒是有脸在我面前再说一遍!”    雨势越来越大,天空漆黑如泼墨,不见星河不见月。    阿四掌中托着一颗夜明珠,银白的冰绡手套衬着一汪澄蓝,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冰蓝色。她抬头看了看天道:“这雨怕是要下到明早。”    沈湘打了个哈欠:“太好了,终于不用赶路了。”说着,伸了个懒腰,背朝阿四倚过来,“累死了,让我靠会啊。”    “讨厌,”阿四被压得肩臂一沉,不悦道,“你给我起来。”    沈湘兀自不动,瘫靠在她身上,很快便发出了有节奏的鼾声。    邹济小声道:“她好像已经睡着了。”    阿四没辙,忍住把她推下山崖的冲动,负重斜靠在石壁上,这么一来,正面与邹济的侧脸相对,二人间隔咫尺,呼吸心跳俱是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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