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手铐间的链子不过一尺来长,一只手举高了,便吊着另一只手,她费劲地晃着胳膊道:“拆拆,等我!”    阿四毫不理会,继续快步向前。    沈湘小跑着追上来:“拆拆,刚才不是有两匹马,我们为何不骑马赶路?四条腿总要强过两条腿吧。”    阿四“哼”了一声道:“四条腿的蹄印藏都藏不住,你骑着它逃,不是找死么?”    沈湘讪讪一笑,伸长了脖子去瞅阿四怀中的襁褓,忐忑道:“这……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你生……的,还是捡的……”    “大头小壮!”阿四怒不可遏,一把将襁褓塞到沈湘怀里,“自己打开看看吧!”    沈湘拗着腕子,颇为费劲地揭开包被,只见里面哪有什么婴孩,不过是一截碗口粗细的毛竹筒,一头用软木塞封住,她举在耳边晃了晃,里头似乎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好奇地旋开木塞,只听“呜哇”一声,像极了婴儿的啼哭,竹筒内纵出一团灰影,闪电般地弹到地上,蹿到林子里去了。    “我的妈呀……呀……”沈湘吓得直哆嗦,尖叫道,“缺一门!你搞什么鬼!尿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阿四拿过竹筒,重新裹好道:“一只小猞猁,用木塞顶它就叫。为了递斧子给你,它也算是出了大力了。”    沈湘艳羡地盯着阿四的腰:“你别说,这斧子看着丑,倒是真的好使,两三下就把脚链剁开了。”说着,打开双臂伸到阿四眼前,“这里还拴着呢!链子太短用不上劲,你给我来几下。”    阿四执起链子掂了掂,又看了看链环接缝,皱眉道:“精钢的,没个几百下劈不开,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歇脚,我再慢慢给你解吧。”    “好!好!”沈湘连连点头,倏而想起前日堂审过后种种,困惑道,“拆拆,那天我们在牢里,不是说好想办法越狱逃走的么?为何没过两天,要冒险劫牢啊?你功夫那么烂,万一被衙差抓住可怎么是好?吓得我一天一夜都没敢合眼。”    阿四伸手在沈湘额角戳了一记:“动动你的脑子!你以为我愿意去找死么?那天要不是我及时用‘无忧幢’挡住暗器,你这会只怕已被扔到乱葬岗了!我还奇怪呢,你到底招谁惹谁了,赶着有高手要你的小命。为了押送你去京城受审,京东刑狱司的副提调都出动了。沈湘啊沈湘,你好大的面子啊!”    沈湘听得怔住,随即绝望道:“你别吓我!你的意思是我给人背锅还不够,暗地里还有人变着法子想早些弄死我?难怪姓瘳的那小白脸,昨夜偷偷把我打昏,不走官道走野道,他们会不会也察觉到了?”    “那是自然。若不是这样,我也无法用连珠箭将柳雨牧引开。”阿四见沈湘一脸失魂落魄,步子也越走越慢,上前握了握她的手催促道,“事已至此,你光纠结又有何用?快随我来,再赶两里路,便能歇上一会了。”    “嗯。”沈湘强打精神,扯出个笑脸道,“拆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趟下山,原先打算干嘛来了?”    “我这次出来,是想找我娘。经过你家时,进去看到你留的信,便顺路过来瞧瞧。”阿四瞥了垂头丧气的沈湘一眼,“结果在县衙门口瞧见一群书生请愿,嚷嚷着要你杀人偿命,与你的春秋大梦背道而驰,你说你混得失不失败?”    “我娘也有十来年不见了,我也好想她。”沈湘略显激动道,“不烦那些读书人了,拆拆,等我们逃出去,一道去找吧!”    阿四刚要说“狗改不了吃屎”,沈湘感慨道:“这片林子我瞧着到处都差不多,你们这些人的脑子到底咋长的,怎么就知道往哪边走呢?”    阿四走在前面领路,头也不回答道:“白天看太阳,夜晚看星星。你把你观察别人钱包藏哪的本事,移那么一丁点到认路上,天下就没有你想到到不了的地方。”    微风拂过林间,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沈湘不时地顿住脚步,朝身后东张西望,不见有人追来,便松口气继续向前走。    “别看了,”阿四一手叉着腰,摇了摇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他们追来也挡不住,还是快些到前面,让我把你的镣铐解了。”    沈湘神色有些后怕:“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瘳振声那小白脸,很快就要赶上我们了。”    “停!闭上你的乌鸦嘴。”阿四嗔怪道,“这条盐道修得极为隐密,又废弃近百年,瘳振声多大的毛人,就算他勉强认得路,哪能这么快就追过来?再说了,你方才不是将他砸晕了么?没个把时辰不能醒吧?柳雨牧总不会丢下他不管。”    沈湘颇为不解:“你好像还没小白脸年纪大吧?怎么对这条路这般熟悉?”    “修这样的密道,若是少了班门的人参与,如何能成呢?”阿四朝沈湘招招手,“放心跟我走啦,不会将你带到沟里去的。这条道的底图,我曾在我们家工图坊见过。”    二人走到一处山岩,阿四将沈湘带到背风面坐着,解下背囊,寻出开锁用的簪子。    “哎哟喟,我的脚脖子痛死了!”沈湘伸直两条腿道,“快,快,先替我把脚镣卸了。”    阿四拎起沈湘一条腿,脱去草鞋,只见表层质地极为粗糙的铁镣,紧紧扣在她的脚腕之上,脏兮兮的裤袜亦已渗出了斑斑血迹。阿四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持簪拨弄锁孔,瓮声道:“活该!谁让你蹄子长那么肥,瘦点用斧子就能劈开了,害我费这么多事!”    “喂!”沈湘忿忿道,“我胖点咋了?是吃你家饭,还是费你家布了?”    阿四信手甩掉一只卸下的脚镣,反手挥上沈湘的腮帮子,用手背轻拍她脸上的肉道:“这话你也有脸在我跟前说。这么些年,你吃我家的指不定比我都多。”说着,又低头去卸另一只镣铐。    沈湘频遭挤兑,一张脸怄得红红白白,正待反驳两句,骇然发现半空落下一道身影,正持刀向阿四后背袭来。“小心!”她大喝一声,一脚踹开阿四,递出双臂一兜,用锁链格住这来势汹汹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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