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打湿了站着的两人。雨水顺着方薇的脸留下,檀宗景分不清是否有她的泪水。 檀宗景想起昨天整夜整夜的失眠,那颗飘荡的心摇摇晃晃,怎么样也找不到一个安稳。 他承认他怕了,如果昨天是怀疑,那么今天无疑是确认了。 这个女人,在他身边呆了十年的名为妻子的女人,想要离开他。而且是以死亡这种极端而残忍的方式。 像是要避开这样的念头,檀宗景转过身,胡乱地抹着脸上的雨水,手抬起又放下。混乱的动作,显示着他的无所适从。 蓦地,他像是宣泄一样狠狠地朝车子踢了几脚。然后转过头,一把将方薇塞进副驾驶,粗暴地替她系上安全带,坐上驾驶位,一踩油门,车子离弦而去。 两人名义上的家位于黎城最贵的地段,临近著名景点东湖,是一座独立的三层落地别墅。闹中有静,现代与古朴的融合相辅相成。凭良心讲,方薇非常喜欢这座房子。 佣人没接到主人回家的通知,见是雨天早早的忙完手头的工作休息了。于是当门外响起狂躁的喇叭声时,佣人李妈吓了一大跳,连忙赶去开门。 “先生……”李妈像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愣愣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檀宗景和方薇。 也难怪她如此吃惊,不说两人皆是湿漉漉的样子,就是两人一同出现都已经是匪夷所思了。 这座房子大多时候是方薇一个人在住,檀宗景不是在外出差就是宿在形形色色的女人那里。李妈回忆,上一次檀宗景过来这边,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我去拿干毛巾。”李妈转身就要去屋里,却被檀宗景冷冷打断,“不用。” 李妈不知道发生了是么,止了脚步有些担忧地看着俩人。檀宗景忽略她的担忧,拉了方薇径直往楼上走。 “谁也不准上来。” 檀宗景人高马大,又在气头上,力气大的惊人。方薇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在俩人的卧室门口,方薇使劲地将手腕从檀宗景手中挣脱出来。 “檀宗景,我和你无话可说。” 檀宗景霍然回头,过道的灯打在他的侧脸,细碎了一些光。 他的吻来得猝不及防,方薇被死死抵在墙上。吻带着侵略性,像是攻城绝地一般,铺天盖地地袭来。 方薇清晰地感受着檀宗景失控的情绪,她努力地挣扎着,可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开。忽然,身体一阵凉意,方薇慌张地拿手去遮,可于事无补。 黑色针织裙被高高捋起,露出光洁一览无余的腿。檀宗景顺着她的腿根,往上一抬就将她的右腿高高抬起。 一股巨大的耻辱感让方薇头脑瞬间空白,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双手渐渐失去力量,空旷的过道只剩方薇微弱的抽泣声。 檀宗景的动作猛然停了,他无法相信地看着方薇。看着她绝望到空洞的眼神,挫败感再次找上他。 “砰”,一记重拳蓦地擦过方薇的耳侧,狠狠地撞击在她身后的墙面上。 “我就这么让你生不如死,嗯?” 两日的变故让方薇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到这一刻,她终于决堤。 她双手掩面,大声大声的哭泣。身体顺着墙面缓缓滑下,她将整个人缩进双臂内,痛哭不止。 檀宗景望着她耸动的肩头,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地让他喘不过气,眼眶竟也有些酸涩。 良久,方薇哭得累了,只剩微微的啜泣。檀宗景蹲下身,缓缓将方薇抱了起来。方薇挣扎了一下,又像是没有力气了,很快放弃了抵抗。 这是檀宗景第二次抱她,第一次是结婚的时候。下车到入教堂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当时他抱得心不在焉。 如今回忆起来,竟恍惚不清。 只是,她这么轻的吗?像是没有什么重量一样。檀宗景结结实实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抱过无数的女人,却从来没有给过方薇一个需要的怀抱。 手肘抵开卧室的门,檀宗景没有开灯。或许是害怕看见她布满泪痕的脸,他怕自己的心因此变得更加柔软。 借着灯光,他将方薇放在浴缸边的台子上,然后去放水。 时间流逝着,却又停止了似的。谁也没有说话,哗哗的水声盖过了两人的呼吸声,很快缸里的水满了。 檀宗景笨拙地想要替她脱去湿透的衣服,却被她淡淡避开。 收回僵硬在空中的手,檀宗景走了出去。 浴室门没有完全阖上,留了一条缝隙。片刻,檀宗景开了卧室的灯,光穿过缝隙透进来。 方薇撑着起身,一件一件地脱去衣物。然后将自己浸没在热水之中,水满溢出缸,淅淅沥沥地打在地面上。 静谧,黑暗,让方薇终于支撑不住。眼皮越来越沉重,昨日的低烧加上今天再次淋雨,远远超出了这具单薄身躯所能承受的极限。 身体开始失去意识,耳边的水声越来越大。遮住胸的水缓缓没过她的脖子,嘴唇,鼻子…… 方薇忽然梦见那个午后,呼救,嘶吼,挣扎。宋芸和她的手紧紧相牵,夹杂泥沙的水大量地灌进她的鼻腔。 窒息,只有窒息。 方薇如释重负地想,宋芸,我来陪你了。 身子猛然被拉出水面,方薇混沌地睁开眼,努力地想要看清檀宗景的样子。 记忆开始错乱,年少的檀宗景的脸慢慢浮现在眼前。他穿着黄蓝色的格子衬衫,内里是纯白的短袖,和他的笑脸一样干净。 他看见她,朝她青涩地笑了笑,热情地招呼:“嗨,你是方薇吧。” 她无措地点点头,他又笑着说:“我叫檀宗景,宗室的宗,景色的景。檀嘛,檀木,你知道吗?” 她又点点头,檀宗景摸了摸鼻尖,笑道:“就是那个檀,很拗口吧。” 这回,她终于摇摇头,用他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很好听呢。” 后来,方薇迷上了收集各色各样的檀木制品,手串,木雕。就连买香水,也会问店员,是否有檀木香的。 所有的执着与顽固,体现的淋漓尽致。 后背撞在浴缸的边,痛彻心扉。可方薇却忍住了,只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哼。 “叫啊!”檀宗景彻底失去理智,一下下晃着方薇的身体。水面因他的动作溅起无数水花,将他刚换好的衣服打湿大片。 可方薇像是失去生机的木偶,任由他如何做,都没了反应。 “你以为这样就能折磨我?方薇,我告诉你,就算死!也要我檀宗景准了才行!你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 整个人被横抱起,檀宗景抱着她,走到房间中央,狠狠地将她甩在床上。 他扯过被子,胡乱地将她身上的水渍擦去。方薇的身子软成一团泥,檀宗景很轻易地打开了她。 方薇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静静承受着他的怒火。 他脱去衣裤,再覆上来的时候,那处已经充盈满溢。 两人之间的性事并不多,只是起初结婚的那几年,檀宗景虽不喜欢她,但对她的身体却有需求。 到后来,他开始拥有别的女人,也就再没有迷恋方薇身体的理由了。 他的手顺着她的后腰往上,握住那股轻盈柔软,用力。 忽然,檀宗景不可置信地停住了。 他死死盯着她细细脖子上的那点樱红,呼吸声不可遏的急促。 方薇明白他看到陆江留下的吻痕,一种报复的快感涌上她的心头。四肢百骸因为这个发现而颤抖,她轻轻笑了,用极其轻松的语调说:“他的技术比你好多了,檀宗景,你行不行?” 如果说之前还有怜惜,此刻的檀宗景完全被冲昏了头脑。他猛地扣住方薇的下颚,甚至想要捏碎她挑衅的笑脸。 一方面理智告诉他,方薇绝不可能背叛他,这个女人爱惨了他。可另一方面……他也不确定了,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自信觉得方薇依旧爱他。 他缓缓松开手,又狠狠吻了上去,不止那点樱红。他发疯似的吻过每一处肌肤,在吻到胸前甚至张口咬下。 方薇痛得掉眼泪,大声吼道:“檀宗景,你变态,你滚!放开我!” 他再次进入,动作更加激烈。他按住她的肩,“行不行?你说啊,行不行!” 檀宗景一次一次地要她,反反复复,不知停歇。 最后两人都累得没有知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沉沉睡去。 方薇睡了一天一夜,也烧了一天一夜。到礼拜天早上才终于醒来,醒来时,她看见自己的床边立着挂吊瓶的支架。她低头看向手背,手背上密密麻麻地贴着几条医用胶带。她支撑着坐起来,女医生原本坐在床角打瞌睡,听到声响很快醒过来。 “你别动,要做什么我帮你。” 方薇没看她,拔下仍插着的针头,下床。 “哎!你要去哪!” 大概是睡太久的原因,方薇脚步踉跄,跌回床上。 “李姐!快来!”女医生慌忙叫道。 李妈很快上来,一见方薇醒了,眼泪都要掉下来。“薇薇……薇薇,你觉得怎么样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李妈给你做啊。”李妈哭得泪眼婆娑,一下下摸着方薇的手,心疼得再说不出话。 “李妈……”方薇将头靠在她身上,努力地咽了咽口水,喉咙却依旧涩得发慌。“我想喝粥,白米的,还有榨菜,如果有豆腐乳就更好了。” 她喃喃地念着,声音很轻很微弱。李妈点点头,将她扶回被子里,满口答应说:“好,我这就去,你先喝点水,不难受了啊。” 方薇喝过递来的水,然后缓缓侧身躺下,又像是睡着了。 李妈熬的粥恰到好处,每粒米饱满地翻着米花。方薇慢慢喝着粥,就这爽口的榨菜和醇香的豆腐块,不知不觉一连喝了三碗。 “这是先生嘱咐我交给你的,薇薇你打开看看。”李妈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个包装好的袋子,方薇看了一眼,就知道里面是珠宝。 袋子上,是知名的珠宝品牌logo。 这些年,她从檀宗景那里得到的珠宝不算多也不算少。公开拍卖的,客户拍马屁的。檀宗景买了,拿了,大多送到了她这里。 只是她很少带,或是出席必要场合时才取出来带过一两次。 “先生也是有心了,早备好了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只是没来得及给你。” 方薇握着汤匙的手在听到“结婚纪念日”五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记得吗?怎么可能呢,她了解檀宗景。也许现在的他,连她的生日都记不住呢。 “收到保险箱里吧。”方薇放下碗盏,说。 “不打开看看吗?”李妈觉得有些可惜,仍劝说道,“先生一片心意,就看看吧。” 方薇垂眸,身子离开椅背,缓缓拆开包装。 碧绿的翡翠静静躺在黑色绒布上,散发着幽静精美的气息。 真舍得花钱啊。 方薇心想,檀宗景对别的女人也是这样大方吧。 不过也是,从高中时代起,檀宗景对朋友,女人就没小气过。 只是他对什么都大方,却唯独对感情吝啬。 李妈收了珠宝,回来的时候方薇还坐在原处。她走过来,问:“还要不要再吃点馄饨?” 方薇说:“不吃了,吃不下了。” 李妈点点头,开始收碗筷。见她脸色苍白,语重心长的说:“别怪李妈多嘴,先生心里不是没有你。这么多年过去,就是块石头也该有感情了。薇薇年纪已经不小,也该考虑考虑和先生要个小孩了。书上的话说得好,孩子是桥梁,有了孩子,你和先生也都能包容了。” 方薇默然地听着,她不是没想过有个属于她和檀宗景的孩子。只是结婚那几年想,到后来就不想了。 生下来做什么呢?来受苦吗?重蹈覆辙地再成为下一个她? 这对她不公平,对未出生的他更不公平。 忽然,她想起一个严重的事情。她忽然有点不安,站起身,她快步上楼。 在抽屉翻了翻,翻出一盒药片。她撕开包装正要吞下,却下意识地去看保质期。 居然过期了,两颗药丸静静躺在掌心。方薇无力地垂下手,心想老天还真是爱和她开玩笑。 将拆开的避孕药以及没拆的连同整个包装丢进垃圾桶,方薇仰面躺在床上。 有效时间已经过去,又是安全期。 也许,不会有事的。 又也许,她还在期待着什么。 天终于放晴,阳光透进纱窗。方薇坐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静静地放着一个蓝色丝绒盒子,她取出盒子,打开,一枚钻戒露了出来。这是她和檀宗景的婚戒,除了结婚那天以外,她再没戴过它。 戒指稍微大了一点,套在无名指上有些空荡。 方薇取下戒指,将镶着钻戒的戒托转向自己。指环上的字清晰地映入眼帘——TSforever 檀宗景爱宋芸,至死不渝。 这是那年,檀宗景为宋芸准备的求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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