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差人明显绝没有想到,彭玉麟竟会是月明和天佑救下来的。  倒也留下两个又去周边搜索,看能不能抓到可疑人等,其他人则前呼后拥抬着彭玉麟就去冯县令那里邀功了。    看人群呼啦啦过来,又呼啦啦散去,月明长出一口气——  本来还发愁待会儿人家问起,要怎么解释自己会武这件事呢,眼下正好,不用挖空心思找理由了。    天佑也是一样的想法。毕竟以他的身份,真是传出去的话会惊动的何止一个两个?  是以那些差人离开时,不独没有失落,反是长出一口气。甚而有些担心,要怎么劝服月明。    毕竟看那些差官激动的模样,方才那男孩身份肯定非同一般。寻常百姓人家,哪个不想同这样的家族扯上关系?要是月明想要借此给家里谋些福利自然在情理之中。    不想一转头,正瞧见月明捂着嘴打呵欠的样子。  看天佑瞧过来,忙放下手,视线就开始往左右来回飘忽,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别看小家伙年纪小,管的可宽,口口声声自己没个女孩子的样子。现在这般惫赖的样子,落在天佑眼里,说不得又得吃排揎。  搓了搓手,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哪个,今天中午没睡好……”    啊呀不好,怎么说实话了!午睡时自己可是刚指责过睡不好是因为天佑帮自己揉肩的原因。听自己方才的话,小家伙会不会又生气啊。  忙又顾左右而言它:  “啊,那边有个卖冰糖葫芦的,咦,还有糖人儿……那个竹编的蝈蝈瞧着也挺好看的……走走走,我去给你买个好不好……”    话音一落,天佑已是转身就走。  月明嘴里就有些发苦——这小混蛋,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竟是果然又生气了。  真是他大爷的!    正想着该怎么哄,天佑已是很快回转,手里捧着一大堆东西,不独月明方才点的,还有没点的,但凡能看见的零食、小玩意儿,天佑每样都买了些,抱了一大包全都捧到月明眼前:  “给你,吃吧。”    “全给我呀?”月明顿时受宠若惊,然后长舒一口气,“天佑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又生气了呢。”  眉眼间全是开心的笑意。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天佑的神情就跟个大人似的,瞧着月明又想叹气——  这才花几个铜子儿啊?真是把救命恩人的身份报到县衙,那县令怕是得准备成车的好东西当做谢仪。这会儿不过给她买了些小玩意儿,就高兴成这样……    月明笑呵呵的拿起个精致的糖人儿,边举起来认真看边从怀里摸出一大把铜子塞给天佑:  “我记得你好像没带钱吧?正好我这儿有,你快去把账付了吧。”    天佑哭笑不得——合着自己成吃软饭的了,买些东西还要让胖丫头付钱。当下摇了摇头:  “不用,有姚泰呢。”    “啊?”月明愣了下,往后一瞧,“噗嗤”一声就乐了,姚泰可不是正任劳任怨挨着给街边小贩们付钱?也对,天佑大爷是没带钱,可他的随从带了啊。便也不和他客气,又把铜子儿接过来揣进兜里,笑呵呵道,“你还有想吃想玩儿的没有,不然咱们再买些?”    徐月娥走过来时,可不是正瞧见这一幕?  不用想就知道,那么一大包零食,定然是傅月明那个傻子出钱买的,也不知塞给那小乞丐多少铜子儿,竟然还剩了那么多!    自己受尽惊吓,傅月明倒好,有吃有喝玩玩乐乐。  一时只觉极为不忿,快走几步,一下拦到月明跟前,沉着脸道: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傅叔叔和我爹镇日劳累,挣些钱容易吗?你自己吃吃喝喝也就罢了,还散财童子似的到处撒钱!”    她出现的太过突然,月明正好衔了一颗冰糖葫芦在嘴里,吃了这么一吓,那糖葫芦一下卡到了喉咙眼处,登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天佑来不及说话,忙上前,用力帮月明拍打后背。看着徐月娥的神情顿时愠怒不已。    徐月娥这才瞧清天佑的长相,不觉愣了一下——  这小乞丐收拾干净后还挺好看呢。  旋即撇了撇嘴,再好看又怎么样?依旧是个乞丐罢了。    却到底把到了嘴边的嘲讽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赌气恨恨的瞪了月明一眼:  “明姐儿这是做什么?不过说了你一句,就这么要死要活的,想要吓唬……”    那边月明却是一张嘴,费力的吐了一个黏黏糊糊的糖葫芦出来。    徐月娥忙往旁边躲,动作终究慢了些,糖葫芦好巧不巧,沾到了她的裙子角上,又落下顺着鞋子滚到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黄色印记。登时气急,连带着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明姐儿,你是故意的不成?”  因是要和封敏她们出去玩儿,徐月娥可不是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裙子也好,鞋子也罢,全都是崭新的第一回上身。  再有之前因彭玉麟丢失受的惊吓,徐月娥只觉这一天真是倒霉透顶,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月明直想叹气,心说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不讲理?  明明是徐月娥鬼似的突然出现,差点儿噎着自己,结果倒好,竟是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却也不好和她一般见识,只得道:  “月娥姐姐……”    只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天佑却先不乐意了,沉着脸截住月明的话头:  “她那般害你,你还理她作甚?”  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又冷睇一眼徐月娥:  “也就是明姐儿心胸宽广不和你一般见识,不然……”  威胁的意思显而易见。    月明想想也是,且两个虽然都是小孩子,天佑无疑和自己才是一国的,自己又不傻,如何也不会为了徐月娥委屈天佑。  便也不再理徐月娥,拉了拉天佑的手:  “走吧,旺财说不好已是醒了。”    两人丢下还在掉泪的徐月娥,径自转身离开了。    和徐月娥一样被月明气着的还有一个,那就是之前被辞退的厨娘张嫂。  “三娘子,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张嫂坐在徐庆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她的对面则坐着个身着茜色襦裙的妇人。  妇人瞧着也就三十许,手长脚大,圆盘大脸给人以憨厚之感,唯独一双三角眼却透着说不出的精明和狡诈。  可不正是徐庆的妻子丁氏?     “……三娘子可是不知道,小姐眼下和变了个人似的,和太太两母女亲的什么似的,这哪里是要撵我啊,分明是不给三娘子做脸啊,阖府上下哪个不知道,我是三娘子您的人呢,老话不是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不是打我的脸,分明是打三娘子您的脸啊……”    说道这里,张嫂就心疼的什么似的——  丈夫张达就是个街头混混,除了日日吃酒耍钱,整天什么正事儿不干,家里早穷的叮当响,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为过。自打到了傅家做厨娘,三个孩子再不用担心饿肚子了,还隔三差五就能吃上鸡鸭鱼肉,就是之前老对自己动手的张达,也因为这个好久没打过自己了。    前儿个月明说要辞退她时,张嫂还没当回事,甚至还想着借此拿捏月明。  想着顶多两天,傅家就得来人请自己回去。哪里想到今儿一大早,傅家就着人把她的行李送回来了,她一打听才知道,之前被自己顶替的李大娘又回傅家了。  那不是说,自己真是被辞退了?可不是当即就坐不住了?    “行了行了。”听张嫂说的可怜,丁氏“噗嗤”一声乐了,“什么狗什么主人的,你敢说,我可还不敢认呢!多大点儿事。”  “你只管回去就是,用不用你,得我当家的发话,我那弟妹这会儿有了身子,家里可不得多个人侍候?这会儿得添人,哪里能赶人,她肚里还有孩子呢,也得为孩子积福不是?你只管回去,李大娘想做活就让她做,你也乐的清闲……”    “那敢情好!”丁氏的意思分明是自己只管拿工钱却不必干活,甚至还能让李大娘连自己也侍奉了,张嫂登时乐的开了花,满口子的奉承话,“啊呀呀,三娘子真是菩萨心肠,以后祥哥儿必然会考个举人老爷回来,给您挣个诰命当当……”    “明姐儿是个心眼儿实的丫头,”丁氏状似漫不经心道,“只你记着一点,月廷那孩子别看年纪小,却是个有成算的,我早就跟你说,别把他当小孩子糊弄……”    张嫂愣了下,旋即明白,丁雅分明是告诉她,会被傅家撵出来,根本就是傅月廷的主张。  登时有些愤愤然:  “亏我还说少爷是个老实的,原来却是个面善心奸的主……”  两人寒暄着走到院里,正撞上满脸泪痕从外面推门而入的徐月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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