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

“大哥——”月明探出头来，瞧见傅月廷，脸上就现出开心的神情来，抱着旺财就迎了上去，“你回来了，今儿个这么早。”　　　　举起怀里的旺财：　　“这是旺财。”　　又指了指小男孩，眨了眨眼睛：　　“他是旺财的哥哥……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姚泰说旺财是二爷，那不用说，小家伙就是大爷了。　　　　这番话本来是开玩笑的，不想小家伙还真挺了挺胸，一副月明说的很对的模样——　　刚和姑母回去时，小家伙可不就是这样定位自己和旺财的关系的？　　只可惜除了姚泰他们偶尔会叫旺财一声“二爷”外，其他人却根本不承认。甚至还有人拿这个说嘴，在父亲面前说自己是个傻子，才会把一条狗当兄弟……　　　　如今月明这样识趣，小家伙觉得很满意。　　　　“奥，是吗，原来是我们明姐儿的好朋友来做客了。”外人面前，傅月廷一向是很注意维护妹妹面子的。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小家伙几眼——　　今儿个一大早，傅月廷就动身去铺子里了。　　除了铺子里又有一批货要到了之外，还为着月明。　　　　平日里即便再忙，傅月廷都会先安排好两个人的生活，一个是娘亲季氏，一个就是月明了。　　前儿个就听徐月娥说，明姐儿今日要和封县尉家的女儿一块儿出去玩。　　就想着赶个早集，帮妹子置备些新鲜好吃的零食。　　　　不想刚买好，就碰见满脸怒色的徐月娥。　　看她一个人，傅月廷就有些疑惑，便叫住询问月明去哪儿了。　　　　若是往日里，徐月娥就是瞧见傅月廷，也不见得会搭理。今儿个却是热情的紧，巴拉巴拉跟傅月廷说了很多，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月明脑子怕是进水了，竟然撇下堂堂县尉小姐不理，把个臭兮兮的小叫花子捧上了天。　　　　傅月廷也心里很是疑惑，忙不迭处理好铺子里的事，就掂着包零食匆匆赶回来了。　　这会儿仔细打量小家伙，却明显是个病弱的孩子，虽然瞧着性子阴沉些，却是和徐月娥说的大相径庭。　　　　要说傅月廷心里，并不希望月明和封敏她们走的太近。　　妹子瞧不出来，傅月廷却能一眼看破，那几个小姑娘会接纳妹妹，并不是因为情趣相投，分明是把妹妹看成了个钱袋子。　　可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徐月娥那些人倒好，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不说，还对着妹妹颐指气使。　　　　傅月廷每回都跟着，可不是心疼妹妹？但凡那些大小姐们指使着月明做事的时候，只要傅月廷在，就让妹妹歇着，他自己跑前跑后。　　　　这会儿会匆匆赶回来，倒不是嫌弃乞丐身份低贱，会拖累了妹妹，委实是怕妹子认识的是和徐月娥那般心机深沉的，用着妹子的，吃着妹子的，转脸还看不起妹子。　　　　眼下瞧着，倒是不用担心这个。甚至隐隐有种感觉，这所谓的小乞丐，自己好像有些看不透呢。　　　　正说着话儿呢，下人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碗油汪汪的肉丝面，金黄的肉丝，碧绿的香菜，瞧着让人食指大动。　　肉丝面旁边还有青丝丝的雪里蕻、白生生的嫩藕片两碟小菜。　　颜色搭配的当真是赏心悦目。　　　　“张嫂今儿个搭配的好。”傅月廷夸道。　　　　“不是张嫂，是我的手艺好。”月明大大方方的承认。　　　　“你做的？”傅月廷神情就有些疑惑。　　　　“嗯。我瞧着张嫂挺忙的，就让她回家去了。”月明语气淡淡的，“对了大哥，你有时间了瞧瞧有没有饭做的好吃的厨娘，张嫂那么忙，就让她一直呆在家里就好。”　　　　何止是这顿饭，就是娘亲这两天吃的都是月明亲自下厨——　　张嫂是家里的厨娘。专管着府里几个主子的小厨房。　　　　要说傅家统共也就四个主子罢了，傅昭常年不在家，傅月廷则大多在铺子里用饭。需要张嫂侍候的满打满算也就月明和季氏两个人罢了。　　因季氏孕吐厉害，每顿根本用不了多少东西。月明便嘱咐张嫂给季氏做的饭清淡些，中间再加两餐。　　　　结果张嫂前脚答应了，后脚照样我行我素，饭端上来照样是浓油赤酱的，到了该加餐的时候更好，连人都找不着了。　　　　想着或者是张嫂有急事，月明就想着去厨房里再提醒她一遍，不想到了后才发现，张嫂竟然根本不在。　　　　月明就亲自动手给季氏熬了个粥，再瞧见中午依旧和早上一样时，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强压着心头的怒气服侍着狠狠的吐了一通的季氏躺下，月明便再次去了厨房。　　结果倒好，这么大会儿功夫，张嫂竟然已经又出去了，至于刚才整只端下去的鸡，和其他肉菜，也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到了这会儿，月明哪里还不知道内中有鬼？　　待得张嫂回来，看到坐在厨房里的月明，当即明白怕是事发了——　　　　鸡也好，肉也好，可不是全被张嫂原封不动的拿回家去了？　　且不待月明责备，张嫂就叫起了撞天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什么不过是为着怕浪费，这么好的东西主子不吃，丢掉了岂不可惜？　　倒是她家里，男人在外面出力，几个孩子又小，让他们吃了岂不两全其美？　　　　看她睁眼说瞎话，月明好险气乐了，当即把拿到手的账册扔给她看——　　从季氏怀孕到现在，其他不说，光老母鸡，家里就买了好几百只！　　而熬得浓浓的鸡汤，季氏别说吃，根本闻见就会吐。　　如果说一次两次是没记住，三次四次可就是居心险恶了。　　　　也就是说这么几百只鸡，十有八九，都进了张嫂男人和孩子的肚里。　　怪不得让她把食谱改了不愿意呢，分明就是特特捡着季氏没法吃的大鱼大肉做，好以“剩下来”为借口拿回自己家里去。　　到了这会儿月明要是不明白张嫂根本就是故意的，真是白活了两世了。　　　　“你真舍得张嫂走？”傅月廷看过来的神情就有些古怪。　　　　月明怔了一下，难不成，张嫂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却依旧是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她了，不想让她再在咱们家干下去了。”　　好吃懒做也就算了，张嫂这个人说难听点儿根本就是心术不正。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会儿贪图吃食，难保以后不会贪图其他，给家里带来祸事。　　　　“那，我让李大娘再回来好不好？”看月明态度肯定，傅月廷脸上笑容越发大了——　　妹妹越发懂事了呢。　　当初就是月明执意要把管着厨房的李大娘换成丁雅荐来的张嫂，口口声声说李大娘做的饭不合她口味，傅月廷虽是无可奈何，也只得如了她的意。　　　　“好。”月明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大哥疼自己，又孝顺娘，他找的人必是好的。　　却是对丁雅这个名字留了心眼。　　好像家里里里外外都有这个丁雅的影子啊。徐家兄妹也好，家里的厨娘也罢，竟然全都和她有关系。不过是一个表叔的小姨子，怎么倒是比娘亲还像傅家的女主人呢……　　　　“你喜欢这条狗？”店铺里还有事，傅月廷就准备走，临离开时，又盯着旺财看了一番，神情里颇是有些一言难尽——　　话说这条狗，可真是够丑的。也不知怎么就投了妹妹的眼缘。　　　　许是察觉到傅月廷眼神中的鄙弃，旺财就有些着恼，威胁性的叫了一声，看月明没有反对的意思，又冲着傅月廷呲了呲牙。配着它那条裹得结结实实的断腿，吓着人倒不会，却是透着一股子的锉味儿。　　傅月廷“嗤”的笑了一声，倒也没有计较，边起身匆匆往外走边嘱咐道：　　“你在家里乖乖的，想吃什么大哥给你买。对了，真是想让这条狗好的快些，你就去阿洛家要一贴膏药，要不了半个月，这点儿伤就能好了。”　　　　又嘱咐了月明几句，便匆匆回去了。　　看傅月廷跑的一身汗，看了自己和娘亲，连坐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月明便有些气闷——　　有时间了倒要去见识见识那徐庆。到底依仗了什么，把傅家大少当成小厮使唤。　　　　这边儿兄妹说话，那边儿小家伙依旧端坐凳子上，并不曾动筷子。　　月明让丫鬟下去，亲自帮着他布菜：　　“方才时间紧，我做的简单了些，你先吃着，看合不合口味……觉着好吃了，我再给你做。”　　月明对自己做的饭还是颇有信心的。　　没做镖师前，月明可是各行各业都干过，还在厨房里帮厨。　　没少跟着大师傅偷师。　　　　就是季氏怀孕了后挑嘴的不得了，这两日也颇是吃了些东西。　　　　“这是你做的？”小家伙语气矜持，并没有动筷子。　　这个时辰并不是饭点儿，自打回到京城，除了养病之外，小家伙也受到了严格的礼仪教导，即便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响，却依旧端着不肯动筷子。　　　　旺财却没有他这么客气，已是直接埋头在月明给它准备的一小盆骨头面中大口吃起来。边吃还边兴奋的叫一声。　　吞咽时的声音，让小家伙喉咙紧了紧，悄悄咽了口唾沫。　　　　月明就有些好笑，却是不表现出来，特特挑了一筷子面条送到小家伙嘴边央求道：　　“爷，您老就赏脸吃一口吗，先吃一口，看看味儿道怎么样……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你好歹吃一口，要是一口不肯吃，我该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