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却是不乐意了,皱眉道: “喂,你怎么说话呢?小小年纪,怎么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这小兔崽子,还真是欠揍啊,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不是看在他把旺财照顾的还好的份上,真该放倒了打屁股…… 男孩眼神就有些凛冽,身体下意识的贴紧旺财,很是戒备的瞧着月明。 还小小年纪呢,一旁的姚泰只觉得牙都要酸倒了—— 胖丫头瞧着明明还没有主子年龄大呢。 主子既是发了话,姚泰也不愿再和月明啰嗦,直接倒提起月明,就往外走。 “汪——”旺财猛地叫了一声,又不满的用头去拱男孩,声音越叫越响亮,越叫越凄厉,到最后,听着简直就和哭一样了。 月明心里也是酸楚的不得了,又担心旺财再伤着,忙不迭奋力扭着身子扬声道: “好旺财,乖乖养伤,好好吃饭,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啊。” 月明说一句,旺财就“汪”一声,听着还真像听懂了,和月明一问一答似的。 姚泰咧了咧嘴,娘的,这狗还真成精了。 却是依旧不肯把人放下来,一直提溜到大门外,才算松手: “走走走……” 砸折了二爷一条腿,结果二爷不但不记仇,还对小丫头一见钟情,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透着邪性。 一路上月明被甩的头晕眼花,好容易脚站到了地上,正想嘱咐一下有关旺财的注意事项,姚泰已经转身回去,“嗵”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月明简直要气乐了。这小兔崽子,还真够忘恩负义啊,前脚自己刚替他出生入死,后脚就被扫地出门了。 半晌却又苦笑,自己乱想什么啊,一夕之间就从救人于水火的大英雄变成胖乎乎的小丫头,小家伙真能认得出来才怪。倒是小旺财才真是成了精呢,这样都能认出自己来。 转而又想到另一件愁人的事儿,那就是自己现在究竟是谁啊。 抱着头蹲在地上,却是疼的“哎呦”一声。 这才想到,之前可是被个小胖墩给从墙上推下来过,后脑勺上这个大包,肯定是摔到地上时磕到了—— 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可不就是脑袋?上一世走镖时,就有兄弟意外从奔马上落下,磕到后脑勺,结果一滴血没流,人却当时就不行了。 小月明也定然是从墙上摔下,便即气绝,然后自己的灵魂稀里糊涂的住了进来…… “明姐儿,”有急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月明狐疑的抬头,正瞧见土路上,一个身着青色葛布长衫的十二三岁少年和一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正撒丫子跑过来。 月明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跑在最前面的少年人一把拉起来,神情紧张的上下打量: “明姐儿,还好你没事!快让大哥瞧瞧,可有伤到哪里?” “大,哥?”月明愣了一下。 “头上怎么起了这么大个包?怎么摔得这么厉害?这该多疼啊……”少年注意力明显全在月明头顶的大包上,倒是没注意到月明的异常,“现下难受不难受,头晕不?” “都是徐元宝!”旁边虎头虎脑的男孩子也是无比气愤的模样,“明明是他拿砖头砸了人家的狗,却赖到明姐儿头上,还把明姐儿从那么高的墙上推下来……” 本来是三个孩子调皮,都爬到了墙上,结果就瞧见了那条大黄狗。徐元宝手贱,掂着块儿转头就砸了过去。结果也就那么巧,竟然一砖头砸折了那条狗的腿。 人家寻上门来,他却怂了,还把罪名按在了月明头上。 “明姐儿放心,早晚我要徐元宝好看!” 上一世月明是长女,虽然有一个堂弟,两人在家里的地位却是千差万别,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受祖母的影响,堂弟每每在月明面前都是颐指气使,何尝有过这么兄妹情深的时候? 月明心里暖洋洋的,且她这会儿年龄虽小,本质却是个大人,自然不愿意两人担心,忙摇头: “不碍事的,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呀!” 却是话音未落,就被少年背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往东大街郑郎中那儿去了: “我没事儿的……你放我下来吧……”月明只觉一张脸臊的不行。 少年却是头也不回:“你别动,那么高的墙上摔下来,怎么会没事?” 路途远,月明又是个小肉墩儿,少年恨不得一步飞到药堂去,跑的不是一般的快,头上的汗便跟着一层层冒出来,却始终不肯哼一声,甚至还不时调整一下背的姿势,好尽可能让月明舒服些。 嘴里还柔声哄着: “明姐儿乖啊,莫要乱动,不然头该更痛了,咱们很快就会到了。” 若真是用力挣扎,月明自然是能挣脱的。别看这个身体年纪小,可是力气却不是一般的大。 甚至比起原来的自己来,还要大力些。 须知上一世,月明就是天生神力,不然练起武来,也不可能那么事半功倍,年纪轻轻,就成为威远镖局数得着的武师。 不想这一世的这个身体,不独名字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就是力气大这一点,也是相同。 可月明却直觉,真是自己非要下来,少年定不会应允,更有一点,那就是之前还不觉得,真趴到少年背上,才发觉这种被人背着的感觉不是一般的熟悉。分明是之前经常被背着才对,要是自己闹着不让背,怕是有些奇怪…… 好容易跑到郑郎中的回春堂,少年已是汗出如浆。 刚要俯身把月明放下来,站在回春堂前柳树荫下摇着折扇的一个少年人正好看过来。 一眼瞧见傅大哥和他背着的月明,极为潇洒的“唰”的一合折扇,三步并作两步接过来: “啊呀月廷你总算过来了,不是我说你,你不能租个轿子,让人把明姐儿抬过来吗,这天还有些冷呢,你是男孩子自然不碍事,月明这样娇贵的女孩子,怎么受得了?” 说着,抬手就要去接月明。 却被傅月廷闪身避开,皱眉道: “你只管去忙你的,明姐儿由我照管便好。” 似是早料到傅月廷这般反应,少年“嗤”了一声,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转而冲着月明道: “月明妹妹,过来让云祥哥哥领着你去看大夫……也就你大哥抠成那样,为了省几文钱,连个软凳都不舍得给你雇……” 语气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少年名叫徐云祥。旁人不知,徐云祥却是清楚,月明平日里最厌烦的可不就是这个一身铜臭味儿钻到钱眼子里去的大哥?平日里一帮小姐妹在一起时,也总觉得傅月廷丢了她的人,有时在路上走着,迎面碰见傅月廷,也能装作不认识。 会愿意被背着,肯定是确然伤的不轻,不然,小丫头早又哭又闹,不许傅月廷靠近了。 傅月廷也明显想到这个,脸一下涨的通红,想要让月明别听对方的话,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是可怜巴巴的闭上。 男孩就忍不住,很是焦灼的直冲月明使眼色: “明姐儿,你别他胡说,那儿远着呢,上哪儿雇软凳去?还轿子,马车的,也得能找着不是?傅大哥才不是他说的那样……” 一时气的只喘粗气—— 街坊都说,徐云祥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自己瞧着,分明是个坏坯子。不是他在中间挑唆着,明姐儿怎么会那么不喜欢傅大哥?明明傅大哥最疼明姐儿了。可叫徐云祥这么一说,傅大哥倒成了一心只爱钱丝毫不关心妹妹的吝啬鬼了。 却被傅月廷喝止: “阿越,你莫要说了。” 神情已是有些黯然,强笑着冲月明道: “明姐儿听话,咱们赶紧去让郑郎中瞧瞧好不好……” 若然是那等爱慕虚荣的小女孩,听了徐云祥的话,怕是真会对傅月廷升起些怨怼之意。月明却是不会。前世见惯了世间冷暖,月明如何分不清真情假意? 当下轻轻点头,又主动伸手,牵住傅月廷,腾出另一只手来,踮起脚尖擎了个帕子,帮傅月廷擦拭头上的汗珠: “我听大哥的,乖乖去看郎中,大哥先擦擦汗……” 徐云祥登时呆了,眼神里更是有些匪夷所思—— 莫不是真摔得狠了,把月明的脑壳摔坏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对傅月廷这般柔声细语? 太过意外,一时就有些发僵。 旁边罗越却是开心的咧开了嘴,唯恐月明改变主意,一个劲的催促: “走走走,咱们快进去让郑大夫给看看。” 却是特意踅过身形,好巧不巧,正好挡在徐云祥的前面。 傅月廷也明显没想到妹妹今儿个这么乖巧,只觉眼睛都有些发热,忙接过月明手里的帕子,哽声道: “哥不热,你的伤要紧。” 期间看都没看徐云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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