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易寒身形迅速无比，侧身躲过那一击，凌空一转已然拔剑在手，雪影剑祭出银芒，迎上赫连钰对决开来。只见满室寒光四溅，剑锋凌厉，两人身形有如惊风，又快如闪电，还未及看清就已经过去十数个回合，不分上下。　　“三师兄快住手！”我惊声急呼，赫连钰身上有伤，万一有个好歹可怎生是好？！来不及多想，我冲上前去拦在两人之间，易寒脸色一白连忙回手变斜劈为斜扫，然而那暴马悬河一般的剑风还是把我的手臂割出一道血痕。　　“柴俊，看住她！”赫连钰抓住我一把推了出去，柴俊已然站起身扶住我踉跄的身形，右手扣住我的脉门。我又惊又怒，只见那两个人早已缠斗着飞出屋外，茂盛的石橄榄绞下一地碎叶，又在满天肆虐的剑势下碎成粉屑。屋顶上传来阵阵打斗声，柴俊也着急不已，拉着我奔出屋外。　　午后阳光正当刺眼，两人在假山树丛间盘旋，一会儿又飞掠过屋顶落下地来，剑气如虹游龙走凤，漫天剑影上干云天。我心下里急得发疯，肩膀却被柴俊死死扣住，在我耳边狠声道：“柏颜你到底是何居心？你这会冲过去只会扰乱他心神，赫连钰若是伤到一点，我绝不饶你！”　　“他身上有伤，不能剧烈活动！不能再让他打了！”我焦急万分，抬起胳膊肘就向后捅去。　　“不劳你操心！”柴俊一闪身将我手臂扣到背后，哼声道，“他若有事我自然会出手！”　　“三师兄！你快住手！”我忍不住大声哭喊，“他身上有伤，你赢了他也胜之不武，你快些走吧！”　　易寒自然是听到了，横剑格挡一路后退，然而赫连钰一睇眉，剑势却是越发刚烈起来，迅猛无比，招招都是凌厉的杀势，毫无一丝花招噱头。腾身一跃躲过赫连钰剑锋，易寒拔身而起跃上假山，飞掠到另一边。赫连钰紧追不舍，灵蛇吐信一般挥手又是一记闪电般的杀招。易寒被激怒了，跃下地去挥剑格挡，漫天剑光纵横交错，两柄绝世好剑碰撞在一起，激出璀璨耀眼的火花。　　凌厉的剑风刮割在脸上，有种巨大的压迫力笼罩在其间，令人不敢移动，不敢呼吸。只见那两柄剑闪耀着夺目的光华，青光捭阖，银辉凛冽，在半空划出无数道剑影交织得密不透风，龙吟虎啸，震撼人心。两柄都是绝世好剑，好剑与好剑遇到一起，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酣畅豪迈，剑声是清越的，在使剑的人手里光芒大盛，威力越发汹涌澎湃，不可阻挡。我已经看呆了，曾经我以为不论什么剑都一样，只要能杀人就行。现在才知道，原来剑和剑也是不同的，就像人和人不同一样。　　四周早有下人们围聚上来，捂着口鼻，惊呼不已，林伯颤巍巍地扑上前来，吓出了眼泪，连声呼叫着“保护王爷”！顿时杨盛领着一批暗卫冲上前来，团团将那两人围在中央，却不敢轻举妄动。　　赫连钰拔剑空隙里怒声吼道：“滚！都滚！”　　暗卫们踌躇不已，瞥向林伯。柴俊一手扶住林伯，淡淡道：“都下去吧。”　　顷刻间杂乱的众人走了个干净。我焦急地看向那边，赫连钰却已然落了下风，纵然两人都是高手，但是易寒剑术非凡，早已到了天人境界，又怎是赫连钰所能抵挡的！我惊出一身冷汗，两腿有些发软。　　显然易寒并不想伤到赫连钰，可是赫连钰步步紧逼，招式一招比一招狠厉，逼迫着易寒不得不使出全力与他缠斗，只见漫天清光凌乱，那两个身影却飞挪腾移，变化不定。我睁大眼睛不敢放松一丝一毫，柴俊扣在我肩头的手也渗出了冷汗，微微有些颤抖。突兀间一声清啸，赫连钰一击贯满剑气，直取易寒喉间。易寒双目泛红，仰头向后腾翻，凌空在假山上借力一踢，剑尖直指赫连钰心口！　　“住手！”我惊呼出声，趁柴俊手下一颤冲了出去，飞扑上前抱住赫连钰，反手直握住易寒的剑尖。　　顿时鲜血从指缝流出，钻心的疼痛袭来，惊出我一身冷汗。赫连钰惊得脸色煞白，不过还好没事，我也放心了。转过身，我慢慢松开手中剑，殷红的鲜血快速沿两侧血槽向下流去，一滴一滴落上易寒骨节修长紧握的手，手背上青筋暴露，微微发颤。他默默站在那里看着我，秀挺的眉峰紧蹙起来，清冷的眸子里布满伤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似乎有些落寞自嘲。泪水有如蒙蒙的水雾，我抬起眼帘，静静看着他，压下满腹痛楚情绪。刚才一战，若他肯离开，赫连钰又怎能拦得住他？可他明知赫连钰身上有伤，却还是差点杀了他。　　后背一阵阵发凉，我有些后怕，如果易寒那一剑刺下去，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不恨他。我不想恨他。还好，一切都还好，赫连钰没事，他也没事。风静静地吹着，依旧裹挟着浮躁的热浪，我却觉得周身冰凉，如坠冰窟。紧咬着有些颤抖的牙关，我抿着嘴角强自镇定看着他，面无表情低声道：“你走吧。”　　易寒垂眸定定看着我，清冷的眼睛里泛着红光，里面漫天的大雪也似乎染上血色一般，迷离飞舞。良久，他轻声地笑了。还剑入鞘，他转身一步步走到林伯旁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林伯手里。　　他走了，头也不回，“这是十万黄金，赎我的剑，谢了。”　　心底憋闷的快要窒息了，我在泪水中遥望他渐渐远去的身影，默默和他道别。此后余生，与君末路。　　日光违和，天地苍茫，他远去的背影，瘦削坚毅中带着一丝抹不去的伤，像一匹孤狼。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越走越远，直到再看不见他。　　静静的，四个人站在那里，都没有动。林伯如梦初醒，颤声道：“小姐的手……老、老奴去拿药箱！”　　还未等他转身，赫连钰已经快步离开，只剩我和柴俊面对面站在那里，遍地都是粉碎的落叶。半晌，柴俊冷冷哼了一声，斜我一眼，转身径自离去了。我看着手上的伤，呆愣愣的，泪水滴到手上，很痛。抬起袖子使劲擦去满脸泪水，我转身匆匆往前厅跑去，刚进门，迎面就遇上赫连钰。他手上拿着药箱，没有看我，只是拉着我去一旁软榻上坐下，小心细致地给我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雪影剑锋利，伤口割得很深，还好没伤到经脉，只是金疮药洒在上面煞疼，我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赫连钰顿了一下，手上动作更轻了。我垂着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只是心里难过得一塌糊涂。　　伤口包扎好了，赫连钰收起药箱，站起身背对着我，声音低沉而冷淡，“我去校场，你休息吧。你若想走，也等养好伤再走。”说完他就迈步朝大门外走去。　　“钰哥哥！”我着急了，连忙冲上去抱住他，脸贴在他后背上，忍不住泪如雨下，“钰哥哥，不要走……”　　他的身躯微微一震，却没有说话，只是去捉我的手，想把我的手掰开，可我却抱得更紧了。　　“钰哥哥……不要走……”我哽咽着一遍又一遍，真的害怕他就此离去，从此我们之间划上一道鸿沟，再不可能接近。我已经伤过他一次了，不能再伤他第二次。我要对他好，再不让他难过，既然已经选择了，我就不会走，我也决不允许他走。　　“颜儿，你这是做什么？伤口又裂了！”赫连钰又惊又怒，转过身来拉住我，要重新给我包扎。　　我不管不顾地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痛声大哭。我要跟他说明白说清楚，不想再让他难过了。　　“钰哥哥，你不要走，我不想让你走……我说过再也不会离开你，我说话算数，我也不想离开你。我知道外面的天空很高很大很辽阔，可是那里没有你，我知道，在你身边我才是安全的，只有你才会毫不计较地包容我，无论我做错什么。我总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却不过是仗着有你疼我我才敢那么干，你总是挡在我前面给我遮风挡雨，却从不求我为你做过什么。”我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哭得哽咽，“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不感动，怎么可能不感恩，我又怎能那样没心没肺，抛下你跟别人走？”　　“钰哥哥，我们成亲吧，我不想再等了，我们早一点成亲吧，我想当你的妻子，想为你生个很可爱的孩子。不用再等到平下突厥以后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你要去上战场，我陪你去！沙场刀剑无眼，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允许你丢下我一个人去冒险，要生一起生，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仰起头看着赫连钰，泪眼朦胧中却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动容，“钰哥哥我是真心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做好你的妻子，帮你管好家务分担压力，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可我会很努力地去学。我学东西很快的！前些天我就跟长云学做菜了，想着学好了做给你吃，让你夸夸我。虽然我现在做的还不是很好，但我会炒丝瓜还有乌冬粉，都是你喜欢吃的，长云也说我做得很……唔……”　　嘴唇被封住了，赫连钰捏着我的下巴一阵狂吻，有泪水落在我的脸上，滚烫。　　翻身被压倒在地毯上，我惊了一跳。赫连钰轻声唤我的名字，在我的唇舌间辗转流连，激烈中也带着一丝温柔和宠溺，将我的脑袋搅成一团浆糊。快要不能呼吸了，赫连钰终于松开我，两手撑在我身侧，低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我，清俊的脸庞带着些邪气，一双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宛如有月华流动在其间。我不禁绯红了脸，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唇再一次被封上了，赫连钰一边吻我一边唤我的名字，唤得我泪水涟涟。他细致地吻去我脸上的泪水，又辗转向下吻上我的脖间胸前。头发乱了，衣襟散了，他的手伸进我的里衣，在我露出的肩上一阵噬咬，两个人拥在一起，事态有些失控。　　就在我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紧紧地抱着我，闷声道：“不行。”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紧抿着唇角，脸色有些潮红。半晌，他有些挫败地笑道：“我该去校场了，那三万新兵还在等着我呢！”　　“那你快些去吧，我……我也该回宫了。”我不禁有些脸红，连忙低下头拢起衣襟从地上爬坐起来。　　“颜儿，”赫连钰笑着把我搂到怀里，在我耳朵上咬了一下，“回去小心养伤，手不要沾水，等我过几天闲了就去看你！”说完他又低头看我一眼，蹭着我的额头，魅惑地笑道，“下次一定不饶过你了！”　　我被他滚热的呼吸烫了一下，又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推开他，站起来整理衣襟。赫连钰笑得一脸开怀，拉着我的手坐下，重又给我换纱布包好，然后又去换了衣服，匆匆离府。　　回到宫里，我连忙吩咐长秀给我放水沐浴，我在水池子里泡了很久，直到脸不红心不跳了才从里面出来。我换了件高领的绸缎裙子，把脖间那点点粉红的痕迹遮盖起来，照照镜子看不见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浴房。　　长秀看着我皱皱眉毛，疑惑地问道：“娘娘，这大热天的，你穿那么厚干吗？”　　我抬手在她小脑袋上敲了一记，哼声道：“姐姐喜欢，你管不着！”　　“娘娘——娘娘——”　　正走着，忽然间听到长云的大呼小叫声，不一会儿就看到长云一溜小跑冲了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怎么了，急成这样？”我扶着她站稳身形，不禁有些好笑。　　“娘娘……驸马……驸马，舒雅公主的驸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