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玉录玳打开了殿门。  琳琅起了身,站了起来,紧握的双手松开,脸被冻的通红,却带着笑意,问道:“姐姐的画这么快便画好了。”  玉录玳嗯了一声,琳琅笑着说道:“那我进去看看。”  琳琅跑进了宫室,走到了桌前,看着桌上的宣纸,疑惑道:“姐姐,这幅画是画完了吗?怎么这梅花都没有涂颜色的?”  玉录玳看着桌上的梅花,道:“九九八一瓣,若是涂了这梅花,怕是要用上整整一盒胭脂了。”  琳琅看着梅花图,疑惑道:“姐姐的胭脂用完了吗?若是没有,琳琅这里还有几盒。”  玉录玳抬起了手,摸了一下琳琅的头,道:“不必了,姐姐这里,还是有的。”  琳琅抬眸看着姐姐,这是姐姐第一次摸她的头。  这个动作,让她感觉很好。  这样的亲昵,琳琅微微闭了眼眸。  她心里很暖。    这一日,天还未亮,玉录玳和琳琅便起来了。  两人出了住所,来到了绛雪轩前。  琳琅看着花开锦绣的五根梅树,她小跑起来,靴子在雪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她来到了梅花树下,伸手折了两枝梅花。  她转过了身,挥舞着手中的梅花,灿烂的笑着。  琳琅拿着梅花,来到了玉录玳的面前,低头看着红艳艳的梅花,笑着道:“只是一夜,这梅花竟然都盛开了,真美。”  玉录玳看着那边的梅花树,也是一笑,道:“是啊!”  琳琅将梅花递了过去,道:“姐姐最是喜欢梅花了吧!这两枝梅花送给姐姐。”  玉录玳将两枝梅花接到了手中,道了句:“这梅花便放在正堂中的花瓶中好了。”  琳琅歪了歪脑袋,道:“姐姐不将它带回耳房吗?这样晚上还可以闻着梅花的香气。”  玉录玳抚弄着梅花的花瓣,笑着说道:“总归这里近些。”  琳琅点了点头,也是,她们还要干活,从这里走回耳房,也是要小半个时辰,麻烦些。  琳琅嗯了一声,道:“那姐姐快进去,将梅花插在花瓶中吧!”  “琳琅,捧一捧雪进来。”  “姐姐,捧雪做什么?”  玉录玳已经走到了宫门前,她打开了宫门,转头看了一眼琳琅,淡淡的说了句:“雪放在花瓶中。”  琳琅晓得了,弯了腰,捧了一大捧洁白的雪,跑到了门前。  琳琅进入了内室,玉录玳才缓缓将宫门关好,不让飞雪吹进来。    琳琅担心雪在手中会立即化掉,便跑到了书桌边,转头对玉录玳道:“姐姐,帮一下我。”  玉录玳来到了桌前,拿起了桌上放着的甜白釉暗雕双龙玉壶春瓶,将其中的假牡丹花取出,从琳琅的手中,抓了一把白雪,一点一点将雪塞到玉壶春瓶中,塞了一捧雪,玉录玳便将两枝梅花放入了玉壶春瓶中,琳琅看着一高一低交错的红梅,问道:“姐姐,这一捧雪够吗?不够我再去捧来一捧。”  “不必了,这些雪便足够了,琳琅,你去暖暖手,将炉子燃起。”  “姐姐,怎么要点炉子呢?”  琳琅看着姐姐,私自挪用绛雪轩内备下的炭火,也是要受罚的。  “去吧!别忘了将水壶放在炉子上,烧点水。”  琳琅看着姐姐,点了点头。姐姐不多说,她也便不多问了。  这是姐姐教给她的规矩。  琳琅擦着手上的雪水,虽然说姐姐也不像什么讲规矩的,但是,她还是要听姐姐的话的。  将炉子燃起,暖暖手,也是好的。    玉录玳抚弄着玉壶春瓶中的红梅,笑了笑。  她从桌底的画筒中取出了一卷画,缓缓展开,上面的梅花完全绽放了一朵,另一朵还未完全。  她缓缓袖中拿出了一盒胭脂,取出了笔筒内的毛笔,笔头沾了手上还未干的雪水,毛笔刷了一抹胭脂,点了梅花一片。  五片花瓣,一朵梅花。  画卷上两朵梅花并蒂。    琳琅点燃了炭火,升起了炉火,来到了玉录玳的身侧。  “姐姐,炉火已经升起来了,姐姐也去暖暖手吧!”  玉录玳未言语。  琳琅俯身看了桌上的画卷,道:“姐姐,你用胭脂涂了梅花,为何不全涂抹上呢?”  玉录玳还是未言语。    溥伦与溥侗跟在皇上身后。  三人来到了绛雪轩前。  “这一院的梅花开的倒是好的。”  皇上从梅花树枝间走过,顺手折下了一枝梅花。    琳琅看着桌上的画卷,说道:“姐姐,皇上赏园来了,快将画卷收起来吧!”  “无妨,琳琅,去开门吧!”  琳琅有些为难,道:“姐姐,我们不开门,皇上也许不会进来的。”  玉录玳又吩咐了声,“去吧!”  琳琅低了头,应了一声是。    琳琅如履薄冰,走到了门前,手放在嘴边,呼了一口热气,才缓缓打开了门。  琳琅低着头,不敢看。    站在雪中的皇上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梅花,审视着,看着殿门口的宫女,笑了笑,道了句:“这么早,便有人在殿门口等着,倒是有趣的很。”  溥伦和溥侗未言。  “前去看看。”  皇上说了这么一句话,便缓缓走去。  溥伦和溥侗一左一右的跟着。    琳琅见皇上走了过来,跪在了门的一边,低头叩首。  “奴婢琳琅拜见皇上。”  皇上行至门口,才看见宫内书桌前站着的女子。  那女子抚弄着玉壶春瓶内的梅花,对着他,浅浅的笑。  皇上微微一怔。  她身上的紫褐色的宫装有些瘦了,玲珑的身姿凸显了出来。  玉录玳曼步走到了皇上面前。  行礼。  “奴婢玉录玳拜见皇上。”  皇上并未让她们两个起身。  “玉录玳,你不觉得你的穿着有些不像话吗?”   玉录玳抬起了头,疑惑问:“皇上何意?”  皇上用梅花挑了她的下巴,她仰着头,望着皇上。  “你穿成这个样子,竟不自知吗?”  溥伦一叹。  她穿成这样子,叫小太监看见了,难听的话,还不说,她是想要勾引皇上的。    “玉录玳不知。”  梅花轻轻拂了她的脸,贴上她的脸颊,她与梅花争艳。  “你穿成这个样子,要与谁争艳呢?”  玉录玳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回禀皇上,梅花开在绛雪轩,玉录玳守在绛雪轩。”  梅花开的好,无人来赏。  她被困住绛雪轩,无人来看。  玉录玳凝视着皇上,问道:“皇上,梅花美,人儿艳,岂是过错?”  “你倒是牙尖嘴利的。”  玉录玳缓缓解释道:“皇上,不是玉录玳要穿成这个样子。”  “哦?你有何要解释的?”  玉录玳不紧不慢道:“六七月在体和殿外的东廊子的屋子里量了衣裳,这几个月,奴婢的身子长得快些,便有些不甚合身了。”  皇上瞧着她的上半身:“看来你身长没有长,倒是长了胸的。”  “皇上,宫女的衣服不比宫廷贵族种类繁多,底长、衬衣、外衣、背心便算作一套,每次只赏给四套,奴婢自己的衣服不合身,也是没有别的法子的。”  皇上听到这里,看了她大连翅上插着的花簪八宝钿,笑了笑,道:“你说底长、衬衣、外衣、背心算作一套是吧!”  玉录玳应了一声。  “那好,朕打赏你两身衣服。”    宫室内刺啦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  琳琅有些失措,道:“坏了,水开了,都洒出来了。”  玉录玳回禀道:“皇上,是水洒在炭火上的声音。”  溥伦看着淡然回话的玉录玳。  宫中的炭火都是由内务府掌管的,毓庆宫是皇上所居所读书的地方,炭火自然是充足的供着,他与阿豆所住的宫室,皇上也是常常来,炭火也是多了许多给着的。  他与阿豆的宫室暖和,是皇上的恩泽。  多哈公公和东阿公公的住所,他与阿豆也是去过。  十几太监住在一起,一冬也就一个小火盆取点暖。  这绛雪轩有炭火,也不是能够随意用的吧!    水溅到火炉上,刺啦作响。  “皇上,奴婢先去拿将水壶拿下来,再跪着可好?”  玉录玳竟然开了口,问了这话。  “她起身,你跪着。”  皇上看着她,半刻,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玉录玳偏头看了还跪着的琳琅,唤了她一声,道了句:“将水壶端下来,从黄花梨双层亮格柜中拿出茶具,给皇上烹上壶三味茶。”  皇上一瞬也未从她脸上移开,看她有条不紊的一字一句吩咐着那个宫女。  溥伦看了那唤作琳琅的宫女。  她手扶着地面,缓缓起身,步伐有些许错乱。  这两个宫女,是不同的。  也难怪唤作玉录玳的宫女能够随意使唤她了。    “玉录玳,你着实有心了。”  皇上晃着手中的梅花枝,梅花一下一下拍打在她的脸颊上。  梅花花瓣落了两三瓣。  她依旧浅笑,“夏日,入了伏天,海棠初放,一片殷红,花落,海棠临空如雪般片片飞扬,冬日,二九三九,梅花开遍,一片艳丽,落雪,梅花在枝如蝶般展翅飞舞,如此这般,夏日冬日来绛雪轩停留最是好了。”  她一声一声说着。  溥侗听着她形容的景。  夏日的海棠,冬日的梅花。  他有一阵,特别感兴趣各宫名字的由来,不论是从书中,还是从小太监的口中,听了不少。  这绛雪轩,他也是知道了不少。  左右不过,两种说法。  一说,轩前多植海棠,以此得名。  一说,轩前有五梅树,以此得名。  一则,海棠落,如洁白雪,二则,梅花舞,如粉红雪。  有海棠,有梅花,有雪。  无论是哪种的景色,都是美的。    溥伦也是听着,她说的景色是美,但是,他却不解,那宫女为何说这些。  这宫女是何意,他捉摸不清。  溥伦看了皇上,皇上也是带着笑意,饶有兴趣的听着。  “皇上,绛雪轩夏冬都是备着梅片茶和三味茶的,皇上和太后来了,方便奴婢服侍的。”  “谁定下?”  玉录玳想了想,缓缓说道:“奴婢入宫不久,也只有一年,但去内务府换茶也是换了好几次了,奴婢不曾听公公说过缘故,奴婢大胆猜想,想必是喜好喝茶的乾隆帝。”    琳琅烹好了茶,站在了玉录玳的身侧,她看了皇上,低着头,说道:“皇上,茶已经好了。”  琳琅低头端着茶盏,一动也不动的站着。  琳琅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茶盏中的茶水洒到了她手指上,她疼得出了声。  玉录玳伸出了手,唤了一声琳琅。  玉录玳接过了琳琅手中的茶盏,跪着将茶盏递到了皇上身前,悠悠道:“皇上走过了半个院子,喝口茶,暖暖身吧!”  皇上并未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他松了手,残梅落了地,他从她身边走过。  皇上暖步走到了书桌前,注意到了桌上的梅花,看了良久。  “这桌上的画出自谁的手?”  玉录玳跪着挪了挪,转过了身,举着茶盏,行了礼,回道:“奴婢想要记录入九的每一日,便画了这消寒图,皇上恕罪。”  皇上抚了画上的红梅,点点梅花,胭脂色。  皇上一笑。  “你还怕朕怪罪?”  她未言。  “上前来。”  “皇上是让奴婢平身吗?”玉录玳举着茶盏,问了这一句。  “过来。”  皇上皱眉,又吩咐了一声。    玉录玳起了身,端着茶盏,缓步走到了桌前。  “你这九九消寒图画的不错。”  “谢皇上赞誉。”  “朕左右看这两朵梅花,都是觉得还有另一番深意。”  皇上说了这么一句,唤了溥伦和溥侗过来看。  溥伦看了梅花,梅花两朵,是二九第一日,并未有何奇怪。  “你们可瞧出什么来了?”  “溥伦愚钝,未能瞧出这两朵梅花有何不妥之处。”  “溥侗呢?”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皇上笑了笑,道:“还是溥侗的观察细致,这两枝梅花是两根树上的,但却是交错相抱的。”  溥伦心中又是一叹。  他并非没有看出画外两株树木树干相抱,只是将这话点明,不晓得是好还是坏。    “皇上请用茶。”  皇上看着她,握住了茶盏,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暖,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握着茶盏的缘故。  “你的手很暖。”  皇上说了这么一句,玉录玳轻笑,道:“为皇上暖床,皇上觉得可好?”  溥伦和溥侗都是有些惊异。  皇上笑着,紧了紧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眸,道:“不少宫女暗着勾引朕,你倒是明着说了。”  她问了一句,“皇上可喜欢玉儿?”  皇上看了她,并未回答,却从她的手中拿过了茶盏,喝了一口三味茶。  茶盏放到了桌上。  “走吧!”  皇上沉着脸,走出了宫室。  溥伦和溥侗跟在后面,也离开了。    玉录玳拿起了皇上用过了的茶盏,脸上带着笑意,喝了一口还热着的三味茶。  “姐姐,你喜欢皇上?”  琳琅走到了玉录玳的身边,看着她喝了一盏茶,实在是忍不住了,便问出了这话。  “琳琅,我们身为宫女,做错了事情,便会受到打骂,好好活着,已然是很不容易了,有主子庇佑,不犯错,做得好,在宫中待上十几年,等到满了二十五岁甚至三十岁,才可以出宫。”  琳琅唤了声姐姐。  玉录玳又道:“琳琅,宫女的命不值钱,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会在乎,我若是将这一条命轻易卖了别人,岂不可惜。”  琳琅看着玉录玳,缓缓道:“姐姐,可是,我们被选入宫,就是卖了这一条命,受了嬷嬷的□□,侍奉以后的主子的。”  玉录玳不再言语,只是一笑。    三朵梅花开在一张张贴在墙壁上的玉扣纸上。  内务府送来了量制好的冬衣。  玉录玳谢过了内务府的公公,送公公出了正堂,琳琅便跑到了桌前,抚摸了宫装,道:“姐姐,这都是用上好的料子制的吧!”  玉录玳来到桌前,拿起了桌上的旗鞋,握在手中细细看着。  花盆形的鞋跟,鞋口镶了边,鞋面绣了暗红色的梅花。  琳琅见姐姐笑了,也是笑着说道:“前两日才量了体,今日便制好了,从不知内务府的办事这般快的,想想,我们哪一年的衣服不都是需要一两月才能够制好的。”  玉录玳将高底平头鞋放在了地上,扶着桌边,翘着腿,脱了脚上的平底鞋。  她穿上了一双平头鞋,暗红的梅花在她脚底绽开着。  琳琅随手拿出了紫褐色的外衣的其中一件,展开了衣服,看了袖口,袖口还绣了素雅清新的萼绿花白、小枝青绿的并蒂花两朵。  “姐姐,你试一下这衣服。”  玉录玳踩着高高的平头鞋,琳琅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将宫装披在了她的身上。    琳琅为玉录玳穿上了袖子,整理了身上的衣裳,垂了头,说道:“这衣服姐姐穿上也太宽大了些。”  玉录玳双臂环着,抚了宽大的衣袖,琳琅笑着说道:“跟着嬷嬷学习规矩,便觉得那年长的嬷嬷穿的宫装像是麻袋,今日见姐姐穿了,更像是大号的麻袋了。”  玉录玳也是笑了笑,道:“这宫装倒是比起了戏服的,哪一日姐姐给琳琅唱上一曲。”  琳琅好奇,“姐姐还会唱戏呢?”  “在家中学了几出。”  琳琅拉着玉录玳的衣袖,请求道:“姐姐现在就给琳琅唱上一曲吧!”  玉录玳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琳琅歪了歪头,看了墙壁上张贴的九九消寒图。  梅花开了两朵,她还不晓得是何意思。  现在,她才明白,在闲暇无聊时,一遍遍数着,一片片数着的花瓣,有九九八一片,是为何意了。  “姐姐,那什么时候算是到时候了呢?梅花要开几朵呢?”  玉录玳一手握着衣袖,一手抬起,轻轻拍了拍琳琅的脑袋,缓缓说了句:“出不了九九的。”  琳琅叹息。  三朵梅花,还未出了二|九,这九九……。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十二朵梅花开,已经是正月里。    正月初六  琳琅摆弄着玉壶春瓶中的梅花花枝,看姐姐站在那边点梅花。  又一朵梅花完全。  这已经是第十三朵梅花了。  宣纸上梅花已然繁花灿烂。    琳琅手托着下巴,唤了一声:“姐姐。”  “七|九都已经过了,进入了八|九,你什么时候给我唱戏听啊?”  琳琅瞧着那边的姐姐,姐姐每一天点一片梅花花瓣,她也是坐在桌前看着,这数着日子,实在是难熬的,她实在不明白,姐姐到底在等什么。  玉录玳点了那点梅花,执朱砂笔缓缓走到了琳琅的面前,道:“等着这些日子,别等不及了?”  琳琅歪着头,是姐姐答应要唱给她听的。  “姐姐,自从你说了,我很是期待的呢!”  玉录玳笑了笑。  “琳琅的嘴真甜,让我瞧瞧是不是偷吃了沾嘴的糖。”  玉录玳站在桌前,微微俯身。  “姐姐,我没有。”  玉录玳瞧着她,道:“还狡辩,明明就有的,是不是去年过年,偷偷藏起来的糖。”  琳琅看着姐姐,呆了呆。  玉录玳拍了拍她的头。  琳琅低了头,从袖子中缓缓拿出了一团黄麻纸。  “你怎么还将一团黄麻纸藏在袖中?”  琳琅不语,缓缓将纸一层一层弄开,重重包裹的是一块荔枝膏。  玉录玳看着一直低着头的琳琅。  啪嗒啪嗒,一滴滴泪打在了桌面上。  “这是怎么了?”  玉录玳绕过了面前的书桌,走到了琳琅的身侧,抚了抚她的头,轻声唤了她一声。  “姐姐不吃荔枝膏,你还藏起来放着就是了。”  琳琅哭出了声。  玉录玳环了她的肩头,琳琅头靠着玉录玳的小腹,手中托着荔枝膏,低声哭着。    琳琅哭了眼睛红了,玉录玳一直拿着手绢,给她擦着眼泪。  “姐姐,阿娘……阿娘走了。”  琳琅抽着鼻子,断断续续的说道:“阿娘……给我……煮好了长寿菜的饽饽,她还没有来得及吃一口,便……倒下了。”  琳琅看着手中的荔枝膏。  “我还没有给阿娘……这块荔枝膏,阿娘去年……就想要吃的。”  玉录玳轻轻拍着琳琅一侧的胳膊,琳琅跟她说过她家中的事情。  她有一个额娘,她的额涅很早便去了,是她的额娘将她带大的。  她小时,也是对她额娘有些偏见,认为她的额娘抢了她额涅的卖油郎。    玉录玳擦着琳琅脸上的泪,缓缓说道:“琳琅,你的额娘这一生受了许多的苦,她已经六旬了,算得上是长寿了,她再多活几年,便要受多年的苦,你忍心看到她受苦吗?”  琳琅抬起了头,仰头瞧着说出这番话的姐姐。  “姐姐,我入宫就是想要在宫中赚些月钱,贴补家用,让阿娘可以过的不再辛苦些,可是……可是。”  “人去了,就是去了。”  琳琅吸了鼻子,很是委屈。  “姐姐连安慰人也是不会的。”  玉录玳伸回揽着她肩膀的手,转过了身。  “琳琅,好话谁都会说。”  琳琅看着姐姐的背影,姐姐甚是凉薄。  “琳琅,有很少人是为自己而活的,你的额娘走了,你要过得更好,让额娘放心。”    琳琅看玉录玳缓缓走出了正堂,歪着头看着桌边玉壶春瓶中的一束梅花。    玉录玳站在正堂外,拿起了放在地上的大扫帚,扫着殿前青石上的灰尘。  寒冷的风吹不尽,尘土不止。  一两片梅花吹落,吹在了她的脚下。  她弯腰捡起了脚下的梅花瓣。  已经是五九了。  出了五九,春打六、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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