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斜照路迢迢,江湖风雨亦萧萧    “救他。”灵犀的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调子,“救他,他的手臂不能……不能废。”    兰亭漠然:“抱歉,我无能为力。”    “不,你有办法的,你是神医。”似乎感到天地将倾,沈灵犀此生第一次觉得害怕和无助。她的手紧紧抓住了兰亭的臂膀,似乎怕兰亭就此逃掉。    兰亭并不挣扎,他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温度,冰凉,似乎灵犀手上的冰凉,已经透骨入心,让自己的愤怒渐渐平息,难过却无处释放……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央。    萧央至始至终,只是紧咬牙关,不知是因为痛,还是被□□麻痹了神经。此刻,他似乎是听见了兰亭和灵犀的争执,却又似乎不大明白他们在吵些什么,因为头痛,也因为伤痛,紧紧皱起了眉头。    见兰亭始终不肯答话,沈灵犀忽然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放在兰亭的肩上,咬牙切除道:“你不肯救他,我就砍了你的臂膀,让你,也做个残废!”    兰亭便转头,冷眼看着沈灵犀,等待着她手中的剑高高举起,然后……迟迟不肯落下。    最后,沈灵犀的眼里,滑落两行泪,浇熄了眸里燃烧着的火焰,也浇熄了原本执着的希望。她丢了手中的剑,茫茫然站在原处,不动也不说话,任由眼泪顺着脸颊,蔓延……    看着素来坚强的灵犀,忽然有了柔软的模样,兰亭的心头,仿佛被人攥紧了一样的痛。他有些焦急地安慰:“别哭啊,我骗你的,敷了我的灵药,还有什么毒是解不了的呢?”    他想要上前去帮灵犀擦掉眼泪,又不敢唐突,只好转过身拿着面巾仔仔细细把萧央头上、颈上的汗滴细细擦去,然后小心地扶着萧央躺下,脱下鞋子,盖好被子,尔后认命地一声叹息。    刚刚躺下的萧央,早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昏昏沉沉睡去。    沈灵犀眼睁睁看着兰亭悉心照顾着萧央,她心中仍是茫茫然的慌乱,她想要相信兰亭刚刚的解释,却更加担心那只是安慰。她想要再追问些什么,又怕再听见一个更坏的结果。    认识萧央许久,从未见过萧央如今天一般的模样。    当她追上萧央的时候,萧央和黑衣人已经缠斗了许久,因为太想要活捉了眼前人,得到更多的信息,萧央始终未下杀手,而黑衣人的每一招都是杀招。    当萧央点住了黑衣人的穴道,他自己也不慎被黑衣人的短刀所伤。刀上有毒,萧央立刻封了右臂的穴道,和沈灵犀一同赶回沈府,等待兰亭。    看着萧央的痛楚,沈灵犀一刻也不愿多等,所以她才会重新出门,将兰亭更快地带回来。难道,还是太迟了吗?    她再看向兰亭的目光,竟然带了几分祈求。    仿佛被人骄纵地张牙舞爪的猫儿,忽然受了伤,霎时有些心灰意冷的痛楚,这与平时反差太过的楚楚可怜将兰亭惊倒,他再顾不得骄矜难过,急切解释:“之前因为‘烽山’的死士,口中都是断肠草的毒,这种毒毒性霸道,在血液和唾液中蔓延极快,说是见血封喉,并不夸张,但是,此毒性主攻心,而我之前给你们准备的香袋却都有清心解毒的功效。    “萧央的筋脉未断,右臂自然是不妨的。我在这两日又特意配了些针对断肠草的解药,刚已经给萧央外敷内用,十二个时辰,服药三次,定能解毒。    “……我刚才见你眼中只有他,又妒又气,才故意吓你。你也知道,我……”    兰亭看沈灵犀模样怔忪,不禁住了口,问:“我说,你有没有在听?”    沈灵犀听兰亭详细解释,心中早信了七分,只是一时间未缓过神,听兰亭问,却郑重行了礼,道:“多谢!”    听灵犀言谢,兰亭只觉得口中发苦,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休息,今夜,我自守在他身边。”    沈灵犀想要留下,却也知道不妥,只得告辞,待要出门,却又回头,轻声道:“辛苦你了,请照顾好他。”    兰亭点头,默然。    第二日辰时,沈灵犀来到枫晚阁探视萧央。    兰亭瞧着她乌青的眼,问:“一夜未睡?”    灵犀心下一怔,瞟了兰亭一眼,似乎嫌他唐突,却蓦然低下了头。兰亭眼神清澈,明明白白流淌着心痛和责怪,让人忽然有些心虚似的。    兰亭唤了一声,墨痕笑嘻嘻走了进来,捧着的盘子上,一碗香气四溢的粥,并着两盘清淡的小菜。    墨痕将粥菜布置在桌上,笑着请沈灵犀:“兰爷猜着您没有用饭,特意让厨房准备着的。这粥是兰爷亲手搭配了材料,小的一大早就起来熬着的。”    沈灵犀正不知如何答话,却忽然听床上咕哝一声,萧央迷迷糊糊问:“是什么这么香?我饿了。”    兰亭晦气道:“墨痕,去把萧央的药汤端来。”    看着黑漆漆的药汤,萧央皱紧眉头,道:“不吃饭,哪来的力气吃药?”    “吃了药,才许喝粥。”兰亭笃定了不肯让步。    好容易吃了黑漆漆的药,又巴巴等了一刻钟,萧央面前却摆了白生生一碗白粥,他疑惑问:“为什么和灵犀的不一样?!”    墨痕陪了笑安慰:“兰爷吩咐了,萧三爷三天里,只能用些白粥,过了三天也就好了。萧三爷手臂不方便,小的来喂你吃,来,啊——”    在一片肆意的香气中,被个滑头的小厮喂着,吃一碗寡淡的白粥,萧央看兰亭和灵犀的目光,就有几分幽怨……    瞧着萧央精神还好,沈灵犀的眼角倒多了几分笑意,安心用了早饭,拿帕子按了按嘴角,问萧央:“有力气审那人吗?”    萧央点了点头。    沈灵犀带了昨夜抓住的人,拿出他口中胡乱塞着的布条,解开了穴道却顺势卸了此人的下巴。虽说卸了下巴的人说话说不清晰,倒是先让他息了自我了断的念头。    萧央还惨兮兮地倒在床上。沈灵犀只好亲自来审。    问:“你是什么人。”    ……    问:“谁派你来的。”    ……    问:“你是‘烽山’的人?”    ……    问:“李大人他们是你动的手吗?”    ……    沈灵犀心头火起,窜到那人身边,扬起手要打,手在空中被人拿住,回头看却是兰亭。她急道:“放手,他嘴硬,我便砸开他的嘴。”    兰亭摇头轻叹:“着什么急,没的脏了你的手。墨痕,给你家主子倒茶,润润嗓子。”    沈灵犀怒急交加,正是口干舌燥,果然沉着脸坐回去喝茶。    兰亭在黑衣人周围转了两遭,笑了笑:“爷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少吃一些苦头。”    黑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索性闭了眼睛。    兰亭向着沈灵犀笑:“再喝一盏茶,清净歇一会儿,怕他一会儿急着招认,聒噪了你。”    灵犀看他笃定的模样,有些疑惑,忍不住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萧央,再看看墨痕,几个人莫名其妙的互相看了一会儿,更加莫名其妙。    灵犀正不耐烦地想要开口,忽见地上绑着粽子一样的人,脸上看是不自在起来,再接着撑着肩膀痉挛似的在耳后蹭了蹭……    蓦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立起,张大了眼睛,自己也忍不住撑起肩膀蹭了蹭耳后。沈灵犀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刹那间窜遍全身,紧接着,全身都因为某些极其不舒适的回忆而颤抖起来。她看着地上的那人浑身都开始抖动,嘴里也开始呜呜叫着,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忍不住伸手指着兰亭,道:“你,你,你……”    兰亭耸了耸肩,道:“我想,他的骨头,大概不会比你硬。    “我……我叫秦风,是……湘王,不,与湘王无关……”    “给我解药……我什么都说……”    “先给我解药……”    看着眼前人的挣扎,沈灵犀再次忍不住战栗,骨子里都痒,那个滋味,真是不能回忆,太不愉快了。她闭着眼打颤,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给他解药。”    “现在还有些早。”兰亭冷然看着秦风。他在等,等秦风从挣扎到嘶吼,等着秦风的毒由皮肤渗入血液……    之后的审讯,出乎沈灵犀意料的顺利。    秦风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招出来,只不过他招供的也实在太多了,让在场几位面面相觑,不但有些不能消化,甚至于有些想亲手再堵了秦风的嘴巴,有些话,倘若可以,真的是不想听到的。    如果只是关于“烽山”的一切,那倒是好办,这不过是个江湖的组织,因当年朝廷算计了武林盟的事情心存不满,所以杀几个官员,无非是出于报复。而今“烽山”既然已经暴露,倒是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威胁。据说,这组织里功夫最高的,也不剩下几个了,都在萧央能够应付的范畴之内。至于含藏心经的功夫,是门中的一位姓金的高手模仿出来的。对此,萧央未曾多想,在他想来江湖里不乏高人,却再想不到,当年金姓的高手与他的大哥也颇有些渊源罢了。    可是接下来的信息就有些骇人:湘王有心谋反!    正所谓:一代风流少年郎,奈何生在帝王家!羁绊凡尘不自由,辛苦谋划几时休;古今多少真英雄,一念江山许多愁;不如撒手逍遥去,管他万代与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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