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悠悠转醒,紫玉炉的烟已燃尽。    好长的梦,长到足以让她忆起许多尘封往事,太上老君给的东西果真奇特。    将紫玉炉仔细收好,起身整理衣袍,抬手,一只纸鹤轻盈落在指尖,瞬时变成一串金色文字,浮于半空。    速速前来——月老    挥手打散文字,祥云左手捏了个诀,消失在原地。    这些年来,她的法术在各路仙人的指导下有了质的飞跃,只不过路数多且杂,不过她也不指望学的多厉害,大多是学些有用的小法术罢了。    天规有令,不得在天宫左右千尺之内使用法术。所以,祥云只施法到了天宫外,显身之后,拎起裙摆就往里冲。    南方朱雀第三宫,北恒河堤上,一道身影急急掠过,散养的仙鹤陆续飞起,荷花倾曳,激起层层水花,煞是好看。    当祥云出现在月楼外,等候已久的红线童子急急上前,将其引入,一边道:“你待会可要看着点,仙翁方才对引线童子引错红线一事大发雷霆,又候你许久,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可要当心。”    祥云不语,知道红线童子是在为她担心,谢过之后,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若不是有关仙人之事,月老断不会如此恼怒,如今参与凡尘往事的仙……    祥云心一颤,不敢再想下去。    很快,红线童子将其引到绘有红底金字的姻缘殿门前,侧身退下,竟是不想再进了。    收获一枚鼓励的眼神,祥云深吸一口气,放下裙摆,提步迈入。    入目是一片红。    细长的赤线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看似相互缠绕,实则互相分离。只有在姻缘谱上写着名儿的有缘人,才能在引线童子的指引下,交由红线童子牵线,再由月老亲自将其毫无交集的两个绳打上姻缘结,再系着小巧的铃铛,姻缘方成。    铃铛声起,佳偶天成。    可现在,红线依旧是红线,但却凌乱的交错着,祥云小心的避开相缠的线团,往里面走去。    “……你是喝醉酒?还是化成虎?才能把这里搅成这般模样?”月老怒极反低的声音,像极了灵宝天尊座下白虎的低狺。    祥云正对着愤怒的月老,那童子背对着她,面对月老的质问一声不吭,抖如落叶。    熟悉月老脾性的都知道,跟月老辩解,就是有理说不清,指不定因那申辩的几句,惹得他怒气冲天,更加得不偿失。    月老窝着一肚子火,他不过是睡个午觉,起来之后,天都要变了!    好好的红线缠成一圈、绕成一团,先不说人间会为此点错多少鸳鸯,细看之下,连姻缘谱都少了几页!    尔后,历劫仙人拉错红线一事,就是投入干柴的烈火,将月老的怒火燃的噼里啪啦响。    仙人无凡根,入了天宫籍册,就该断情绝爱、了断尘缘。历劫仙人尝人间苦楚,必然有情之一字,仙人寡情,姻缘谱上写不来仙人情爱,历来情劫都由月老斟酌牵线,用裹着金丝的特制红线缠绕,防的就是仙人耽于情爱、不顾后果,与凡人许下永世相伴的承诺。    仙人历心魔劫并非易事,天庭向来重视,月老掌管天下姻缘,知晓情之一字最难测,每次牵线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落下祸根。    现在好了,一觉醒来,不仅凡间红线乱糟糟,姻缘谱破损,连历劫仙人的红线也糊成一片。月老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手中黑拐砸的碰碰作响。    红线交错间,一抹白色愈加突显,月老一顿,将远处的祥云招至跟前。    “祥云,”月老花白的发在声声长叹中愈显苍老,“你的愿望,老头子怕是帮不了了。”    祥云一惊,瞪圆的眼儿满是惊讶无措。    “月老,这、这是何意?”    月老叹气,忍不住用长拐捅一把肇事的小童,在祥云期望的目光中闭眼,不忍看到那里面的待会出现的失落与……茫然。    “祥云,渡仙历劫,在这天上已不是什么稀奇事,我也就不多说。”    祥云点点头,表示清楚。早在几百年前,仙君下凡之时,天上就已经传开了。    “天宫无日月,细细算来,渡仙此番历劫已过许久,想来是该归于天庭了。”    “仙君要回来了?”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月老抚须闭眼,不去看祥云期待的眼神,摇头长叹,继续道:“事情本该如此,可偏偏……唉!都是因果啊!”    祥云半张着嘴,眼下一片茫然。“月老,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偏偏?什么叫因果?为什么她听不懂?    “渡仙历尽凡间劫,只差着情劫便可重归仙位,渡仙是天地孕育的仙,不解凡间情爱,我是千挑万选才在这芸芸众生中选中一个,细细拉好红线,只消平安喜乐顺遂一生,便可功成圆满,可、可这小童鲁莽,酿成大祸。此番情劫将会变成何模样,就连我也不知道了。”    “那……那怎么办?”祥云绞着手,难过的快要哭出来了。    “红线已成死结,事已至此,接下来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祥云茫然的离开月楼,心下不定,连连撞了好几个过路的童子,才堪堪被过路的太上老君遇上,拦了下来。    “你这小云,怎可如此心神不定?今日王母娘娘宴请各路仙家,如此莽撞,要是冲撞了列位大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老君息怒,祥云知错。”祥云回神,急忙行礼认错。    “罢了,你且先回府去吧,有什么事等宴会结束了再说也不迟。”    祥云这神魂不定的模样一看就是心里有事,无奈他也是身不由己、脱不开身。    祥云如同游魂般踩着云向净临府飘去,心里乱糟糟的,也静不下心来,等回过神时,已身处当初渡仙下凡时的灵台不远处。    撤去云朵,祥云慢慢走向灵台。    王母宫宴浩大,多数天兵皆被委派守卫天宫,是以,平日看管甚严的灵台周围只有寥寥几位。    施法让云雾遮挡了身形,祥云仿佛被蛊惑般,一步一步踏上灵台。    仙人渡劫最忌讳情爱二字,渡仙之劫被打乱,影响的又是最难预料的情劫,现只能等渡仙自己勘破情障,重返天庭。    云雾飘摇,渐渐往灵台方向移去。    当初这天宫之上,多少仙家沉迷情爱,毁去一身修为,只为与那凡间之人携手几十年光阴。真是糊涂啊!几千年修炼的仙骨旦夕之间归于天地,我虽掌管天下姻缘,却也看不下这些仙人为了情爱如此不顾后果。后来,玉帝震怒,重制天规,这才了却这桩浩劫。    素白小靴终于全部落在灵台边,祥云伸手搭在灵台边,俯身往下探,入目只有茫茫云海。    要是勘不破呢?她问。    她记得那时月老没有说话,只是摸着花白的胡子叹气。    情劫啊,天君也是因为这个才不回来。    手下的寒气丝丝入骨,祥云猛的缩手,想起渡仙曾经说过,灵台曾因仙家斗法损坏过,现如今的灵台由极北冰玉所造,坚固之余,意在警醒渡劫之人莫要留恋凡尘。    握手为拳,祥云的目光直直的落在灵台之下。    心里……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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