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净临天君回来了。　　　　北林伐妖的武将们带着天兵天将回天宫，这种伐妖的军队每隔几百年就要出动几次，众仙早已稀疏平常，可这次出了岔子。　　　　天兵天将折损了不少，连主将身上也被妖捅出了好几个口子，最惨的当属主司阵法的净临天君，几乎呕出几缸血，经脉尽段，仙元都散了大半个。幸得太上老君割爱，拿出了珍藏的仙丹，又将其置于龙族的化生池好生温养，慢慢修补脆弱的经脉。　　　　天上硕果仅存的仙医由于伤员众多，像陀螺一样忙的团团转，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彻夜不息。　　一次普通的伐妖竟造成如此严重的伤亡，玉帝震怒，下令彻查到底。　　　　祥云仙小力薄，想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着急。　　　　“左一，右一，你们说天君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还是很严重？天君走时还好好的，怎么去了趟北林，就伤的这么重？我听别的仙娥说，以前都不会这样的，是不是北林出了什么大妖怪？天君流了好多血……会不会有事……呜呜……”　　　　祥云急得语无伦次，说话也东倒西歪，眼眶泛泪，左一右一面面相觑。　　　　该怎么解释，有仙丹和化生池在，想要求死实属不易。　　　　果然还是成仙太晚，这种场面经历的少。　　　　没什么经验的左一只能拍拍祥云哭的轻抽的肩，干巴巴的安慰:“放心，天君没事，你以后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右一附和的点头。　　　　仙人重伤不易，受伤难免，且有太上老君的仙丹在，吃上一颗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祥云抽噎几声，“真、真的吗？”　　　　换来两道肯定的视线。　　　　祥云稍稍放下了心。　　　　但也只是稍稍。　　　　没多久就央着渡仙带她去化生池，化生池是龙族孕育幼崽之池，非寻常仙人随意进出。　　　　说她多事也罢，天君不要命般的吐血让初初成仙的祥云难以忘怀，祥云觉得，自己得亲眼瞧上一瞧，才能放下浮着的心。　　　　渡仙非常干脆的答应了。　　　　他倒是想看看当初丢包袱丢的干脆又利落的仙现在如何了，虽然这包袱他乐的接受，但这并不妨碍他记仇。　　　　要是净临知道了，可能直接被气的跳起来。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嗤。　　　　祥云跟着渡仙，先是在化生池外验了身份，又跟守池的天女聊了几句，在天女的带领下绕过九曲十弯的桥沿。　　　　幸好找了仙君，要是只有她自己，肯定连第一个验身份就过不了了，祥云迈着细碎的步子，紧紧的跟着前方飘逸的身影，内心无比庆幸。　　　　似是知道身后人所想，渡仙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开口:“化生池是龙族圣地，历代的龙子龙孙，一出生就送上天宫，靠着池水固本培元，龙子幼弱，警备稍强也属应该。”　　　　一旁的天女听了，补充道:“化生池已经许久没有迎来新龙子，眼下净临天君在此养伤，这些天兵都是玉帝吩咐的。”　　　　祥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言语之间，他们已经穿过叠叠树影，来到一处空旷之地，前方云雾弥漫，看不真切。　　　　“仙君，化生池到了。”　　　　引路的天女止住了步子，施法散去云雾，眼前渐渐明晰，祥云睁圆了眼。　　　　净临天君静静地浮在清澈的池水上，水波荡漾，上面飘着几片落叶，显得十分安详。　　　　祥云好奇的歪了歪脑袋，“仙君，天君这是睡着了吗？”　　　　冠未束，发未理，面容平静，很像是天君喝醉酒睡着的模样。　　　　渡仙轻笑，“也许吧，谁知道呢。”　　　　祥云闻言，撇了撇嘴，有点心塞塞，怪不得听说她要来看仙君，左一右一干脆的拒绝了。天君这幅模样，很像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是不是天君醒了就好了？”　　　　“大概。”青衣仙人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嗯？”　　　　接收到身边疑惑的目光，仙人扬唇，娓娓道出缘由:“许久之前有个武将，也是受了重伤被送到化生池，睡了七七四十九周天还未醒，仙医唯恐有变，前来查看，方知武将身体早已无碍，不过是贪得化生池的暖风，睡过头引起的误会。”　　　　前例在先，一切都很难下定论。　　　　“天君嗜睡，平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难道也要等仙医来拎起来吗？　　　　祥云皱着一张脸，直觉天君不会喜欢这种醒来的方式。　　　　“如此，你常来查看便是。”青衣仙人提出了一个两全之法，“仙法修习暂且先放一放，正好我要去人间看看，你先在这边瞧着。”　　　　“啊？仙君你要走？”祥云下意识地拉住青衣仙人的袖子，“祥、祥云……”满满的话充斥在嘴边来回环绕，却吐不出口。　　　　祥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心慌，天君就是去了趟北林才重伤至此，如今仙君也要离开……　　　　青衣仙人从袖子拿出一串小铃铛。　　　　“手抬起。”　　　　在祥云怔仲之时，铃铛自由飞起，红绳在细腕上缠绕、翻飞，最后轻轻落了个结。　　　　“用这个，天女不会拦你。”　　　　祥云好奇的晃了晃手，铃铛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铃铃……　　　　祥云顿时乐了，手腕翻飞，摇的好不快活。刚刚涌起的离愁小别绪也抛之脑后。　　　　青衣仙人见此，不免一笑。“好好照顾你家天君，别乱跑。”　　　　“嗯！仙君！你下凡要小心。”祥云笑眯了眼，显然十分喜爱铃铛。　　　　旁听全程的天女忍不住诧异地扬眉，引渡仙人数以万计的渡仙何时这般在意一个小仙过？还特意嘱咐她放行，天女默默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在化生池呆太久，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祥云捧着笑意盈盈的脸目送渡仙下凡，转身就回府跟左一右一报备接下来的行踪。　　　　虽然面上不显，但他们也非常担心天君。　　　　洋洋洒洒一长串，左一右一充分了解天君此时有多么“危急”，也了解祥云想要看照天君的迫切念头。　　　　“然后呢？你准备怎么进去？仙君不在，你怎么进化生池？”右一问。　　　　左一同样好奇，但现在他更好奇另一件事，“你手上是什么？”　　　　祥云摇了摇手，笑容暖甜:“这是仙君给我的，有这个我就可以去看天君了。”　　　　左一无言，捂住右一的心直口快，目送祥云蹦跳离去，右一这才扯开捂在脸上的手，“干什么不让我说！仙君这都把祥云都女儿养了！还给铃铛！这在人间都已经算认亲了！还不让说！你不怕祥云误会吗！”　　　　左一远目:“你觉得她知道什么是女儿吗？”　　　　右一一噎，无言。　　　　天上无日月。　　　　就在祥云勤快的跑化生池期间，受伤昏迷的武将也恢复苏醒的差不多，前去北林调查的仙人也满载而归。　　　　这些，祥云都第一时间向净临天君汇报。　　　　虽然都是她在自言自语，但她也乐的心安，只不过时常走神，说着说着便思绪飞远。　　　　仙君……走了好久了。　　　　祥云日常去化生池，却在远远看见池边站着一个白衣翩翩的身影。　　　　“咦？”祥云停下脚步，好奇的探头。　　　　见白衣人影往化生池探去，祥云猛的想起了正泡在池里的净临天君。　　　　脚正要往前探，肩上忽的被制住，祥云猛的偏头，同时丢出一个禁锢术，却被无声化解。　　　　“是谁？！”　　　　冷厉的声音在看到那抹熟悉的青色时，变得又惊又喜。　　渡仙使了个禁言术，止住祥云即将脱口而出的欢呼，目光淡淡的看着池边的白色身影。　　　　祥云愣了一下。　　　　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云袍，手腕发出清脆铃音。　　　　叮铃铃……　　　　白衣仙人似乎被铃音惊扰，猛的朝这边望过来。　　　　祥云惊讶地捂住嘴，到了口中的话语飘散在云雾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源清真君……　　　　白衣仙人目光定定瞧向这边，祥云无端觉得，他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仙。　　　　沉默只是一瞬，白衣仙人很快捏了个诀，消失在原地。　　　　化生池池水翻滚。　　　　祥云顾不上多想，急急奔向池水旁。　　　　只见平日睡得安详的天君此刻从池水翻起，抹去满脸的水汽，咬牙切齿的瞪着白衣仙人刚站的位子，随即也捏了个诀。　　　　祥云伸手想要去抓，却扑了个空。　　　　不见了。　　　　祥云回头，委屈的看向青衣仙人。　　　　渡仙叹气，缓步走向化生池。　　　　失去搅浑之物，池水渐渐归于平静。　　　　渡仙看着，低低的声音像叹息。　　　　“皆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