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杜星衡把手机拿在手上摩挲把玩，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人行横道上稀稀落落的走着几个行人。绿灯还有二十几秒的时候，一对男女和一个小孩相伴而来，杜星衡瞳孔猛地收缩，仔细确认，是岑诗月和那个讨厌的小鬼无疑。旁边那个男人是谁？身材看上去很高大，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岑诗月的身边，是她的丈夫吗？杜星衡把手机啪的一下扔到副驾上面，右手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双眸如寒星凛冽，紧紧盯着岑诗月离去的方向。红灯亮起，一辆黑色奔驰SUV绝尘而去。　　岑诗月走在人行道上，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五月的天气，居然打了个冷战。一旁的梁厉勤看了她一眼，以为岑诗月冷，就默不作声和她换了个位置，让她能照到太阳。　　他们就近找了个咖啡厅进去坐下，现在是午餐时间，来喝咖啡的人没有几个，里面倒是挺安静的。落座后，梁厉勤给自己和岑诗月各点了一份套餐，又单独给苗苗点了个儿童套餐。　　对于这位梁警官的熟不拘礼的行为方式，岑诗月很是局促，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待对方的询问。　　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女孩，十分的精致漂亮，梁厉勤开口询问：“这是，化云的孩子吧？”　　岑诗月有点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说，因此并不接话。说实话，苗苗和她有几分相像，大部分人第一眼看到就会以为这是她自己的小孩，细看后还会说苗苗比她这个妈妈还要漂亮几分。怎么他就这么笃定的语气说这是哥哥的孩子呢？　　梁厉勤看着岑诗月迷蒙的大眼，脸皮感觉有点热。这是岑诗月第一次见他，但他却早就见过岑诗月，在多年前，岑化云放在桌上的照片里，他和宿舍的战友都看见了这张全家福照片，里面那个留着长发的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乖巧的立在父兄的身边。有战友问岑化云，家里这个妹妹是不是祝英台？我们这里正好有个梁山伯。想到这些青葱的往事，梁厉勤刚毅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　　“我看过你大哥和嫂子的照片。”梁厉勤说道，“而且你别忘了，我可是一名警察，我的火眼金睛可不是一般人能逃过的。”　　岑诗月心里一亮，她想起来了，当年和部队长官一起把哥哥的遗物送来的还有一个戴着帽子的高瘦警官，说是哥哥的战友，他说他姓梁，应当就是他吧。那些遗物很简单，有哥哥的军服，军功章，以及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和哥哥还有爸爸的全家福，另外一张是哥哥和嫂子乔欣的合照。现在那两张照片都在爸爸手里了。　　岑诗月见瞒不过去，于是点点头。他说有哥哥的事情和她说，可是还有什么意义呢？所有的人都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她，曾经的往事还有什么值得探寻呢？所以她并不主动开口询问。　　“你嫂子呢？为什么你带着她？”梁厉勤柔声问道。　　“妈妈去找爸爸了。”一旁正在吃饭的苗苗回道，“姑姑说妈妈想爸爸，要把爸爸给找回来。是吧姑姑？”　　岑诗月僵硬的点点头，柔声哄劝：“苗苗专心吃饭。”　　梁厉勤内心有震惊，也有心酸，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去年。”岑诗月喝了口水，“嫂子走了我就带苗苗回来了。回来处理些事情。”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梁厉勤沉声说道。　　“我哥为什么会出事？”岑诗月突然发问。当年她问过送哥哥遗物回来的人，可是对方说是军事演练中出了意外，就没有其他了。可是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会出意外？为什么会是哥哥？为什么是在父亲出事后就出现这种事情？她想问的太多，可是没有人来给她答案。　　“是意外。”梁厉勤艰难地说道，“当时是一次实战演练，演习中由于反坦克导弹的意外爆炸，化云牺牲了。”他记得在实战演习的前一晚，他还在和岑化云打赌，第二天的射击中他们一定会全部击中，把和他们对战的“红军”打得落荒而逃。当晚明明情绪很正常。第二天他一大早被喊出去，回来后人就有点低沉，不言不语。直到意外发生。所有的事情都太突然，让身边的战友来不及反应。他后来无意中得知，当天来找他的是乔航，具体他们说了什么，也许当时难以猜测，但是联系后面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把岑建君出事的消息泄露给了岑化云，这种影响军心的事情，按说是绝对禁止在做战前泄露出来的。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岑诗月嘲讽的一笑，“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　　梁厉勤沉默，自军中养成的坚毅与冷静让他不要再多说一句话。可是私心里，他很想再见见这个电话里的祝英台。面前的女子如同照片中的一样，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显露一份英气，微微抿着的嘴巴，曾经圆润的下巴变得有些尖，只是脸上没有了当初的笑容，只余无尽的落寞与冷清。　　“她很像化云。”梁厉勤打破沉默，他总想再挽留他多留一会儿，于是没话找话。　　“是吧。”岑诗月笑了笑，“我哥哥那么漂亮，苗苗像他，嫂嫂应该很开心了。”她想起岑化云在身边的时候，那些往事像云朵一样，风一吹就散了。哥哥长得像妈妈，而她反而多像爸爸一些，哥哥相貌上完全遗传了妈妈的美貌，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自小就被人夸长得比妹妹还要美上几分，每每那个时候就是哥哥脾气最不好的时候，冷着一张脸摔门而出。后来他读了军校，一身钢铁直男的气场也挡不住他貌美如花气质。起初他每次回家探亲还会和她说学校的事情，计较那些不开眼的男同学的搭讪，后来许是放得开了，也不在意这些容貌上的评论，听嫂子说，他还女扮男装在学校联欢的时候表演了节目。那时候说起这些往事，嫂子总是笑中带泪，然后就是彼此的沉默。所以，不要去回首过去，如果已经失去了，就不要再回头了，因为再也得不到的感觉，太疼了。　　苗苗吃饱了饭，乖乖坐在一旁翻着从书包里拿出来的画册。岑诗月对着梁厉勤笑了笑，说道：“别说那些了，梁警官。其实，我今天真应该好好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解围。”　　梁厉勤严肃的摇头，说道：“不用客气，这是我们警察的职责。”　　“其实，”岑诗月顿了顿，难得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说道：“面对这种地痞，我有时候真想自己是个黑社会。”说完还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梁厉勤微微笑着看着她，说道：“别瞎说。黑社会也是我们警察要消灭的对象。”　　岑诗月点点头，说道：“我就是有时候被欺负得狠了，真想自己有无穷的力量，可以和别人来一场拳头的较量。”　　“那只能图得一时的痛快，千万不要去尝试。”梁厉勤认真说道。　　“哈哈哈！”岑诗月笑着说道，“梁大警官，你放心，我这体格啊，还真是只能想想了。”　　梁厉勤看到笑的这么高兴的岑诗月，有点呆住了，不过军人的自控力可不是盖的，还没等岑诗月发现，他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扭头，看着门外的一辆黑色SUV说道，“那辆车你认识吗？”好像从他们开始吃饭就一直停在这里，如果他的直觉没错的话，车里的人一直在观察他们这边的情况。虽然车窗没有摇下来，看不清车里的状况，可是身为军人的敏锐让他笃定自己的直觉没错。　　岑诗月看向窗外的车子，是一辆黑色的奔驰SUV，车牌号是陌生的，她没有什么印象，于是摇摇头，说道：“不认得。”说完又紧张起来：“不会是那个人找来的，要打击报复我吧？”　　梁厉勤笑着摇头，说道：“那个周多利吗？放心，他要是有这手笔，就不用隔三差五去吃牢饭了。”说完心下一动，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于是又补充道：“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送你和苗苗回去吧。”　　岑诗月出于安全考量，也不再推脱，匆匆吃了几口就招来服务生结账。　　“梁警官这次我请客，就算是我对您的感谢。”岑诗月急忙掏出手机要扫码付款。　　“不行。”梁厉勤直接从钱包里拿出两张钞票递给服务生，一边还严肃地说道：“我们不能拿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岑小姐你不要让我犯错误。”　　岑诗月听到这么严肃的申诉，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僵在空中，看着服务生把现金收走，只好自己把手机收回来，讪讪的说：“谢谢你。啊，你不用这么客气，喊我诗月就好了。”　　“那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不要总是警官警官的，就喊我名字吧。”梁厉勤趁机说道。　　“那怎么行。太不礼貌了。”岑诗月摆摆手，说道：“您是我哥哥的战友，我就厚着脸皮称呼您一声梁大哥吧。”　　梁厉勤严肃的应道：“好。”要是小胖吴警官看到这一幕幕场景，估计下巴会掉下来再也接不上了，他会发现这一顿饭的时间，队长不但言语温柔，还笑了不下十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