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看着穆笙喝退想要扶她的丫鬟,单膝跪地,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灰尘满面,眼神却是十分的坚定有光,心里暗暗点头,倒是有些骨气的。    穆笙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面地盯着赵云,看见赵云冲她招手,如此挑衅,她面色一黑,气血上涌,好歹她前世也是跆拳道黑带,她不相信她竟连赵云的一根头发丝都揪不下来!    大喝一声,带着比方才多好几倍的力道出腿,赵云见状,一把用力抓住她的脚踝向后拖,穆笙被钳制住,仍用力往前蹬,“呲——”的一声,地面上划过一道笔直的痕迹。    停下,赵云抓着穆笙的左手轻巧一翻,穆笙险些又要栽倒,忽然身子朝反方向侧转,借力一跃而起,踹出另一只腿!    赵云立马松开了左手,别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握紧,退后数步,避开了穆笙踹出的那只腿,面前露出笑容,“你的招式很是奇怪,似乎擅长近身之术。”    “好!”张飞看得热闹,爆发出一声大喝,“丫头这招使得不错啊!借力打力!先发制人!子龙可要当心了啊,哈哈哈!”    张飞的声音吼得极大,一旁的几个操兵的副将和士兵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停下来往这边张望着。    张飞又是一声大吼,黑面如碳,“看什么看,练兵去!想俺老张来帮你们练练筋骨嘛!”    士兵们闻声皆是收回目光,整齐划一。    赵云侧头也扫了一眼士兵们,接着又面对着穆笙,左手轻轻一招,玩味正浓地笑道:“再来!”    “夫君明知吕小姐来小沛不过是求避难,向翼德讨教不过是借口罢了,为何还要翼德亲自前去呢?”卧房之中,糜夫人给刘备揉着肩膀。    刘备看了一眼夫人,端肃说道,“吕小姐于我们有恩,她与其父虽不和,然总归没有撕破。如今小沛城中不知安了多少徐州的眼线,即使是借口,也得给它做像了。再者吕布心中对我们多少是有些芥蒂的。”    说到这里,刘备又按住糜夫人落在他肩上的手,回头怅然说,“昨日席间一番醉酒之言,不知夫人看出来了没,这吕小姐正是吕刘两家中间的枢纽,如今这时局啊,吕刘两家不能起内讧,否则曹操势必趁机夺取徐州,坐享这渔翁之利,到时候,吕刘两家谁也讨不了好啊。”    糜夫人凝神看着刘备抓着她的大手,细眉思索道,“这么说来,吕小姐此来还有这层目的。如此年纪,行事作风却是这般娴熟,难怪妾身几次接触下来,都觉着这位吕小姐与其父相比高出太多,实在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儿。”    刘备颔首,沉吟道,“细观其行事,与常人不同,似乎全凭个人喜好。那日初见,先是一番嘱咐,接着便见她骑着赤兔马惊闯方亭水阁,席间一番话说得为夫也是醍醐灌顶。可隔日便被吕布下令打伤,此种境地,却还有能耐解了误会,而且安然无恙地来到小沛。再看昨日的醉酒之言,看似不正经,却说得字字扎心,一针见血。悉数其行,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糜夫人听了,忽然笑了,“夫君所忧所思所惑,妾身明白。然则十二岁的孤女,为了逃避后母的枕边风也是不易,吕小姐此来小沛,半月以来一直在安静地养伤,门也未出,想来总归也无恶意。咱们好生招待,若是以后吕刘两家生了嫌隙,或可借吕小姐从中调停一二。”    刘备一笑,揉了揉糜夫人的手,“夫人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聪明人,为夫也是这般想的。”    糜夫人面色一羞,挣脱了刘备的手,轻锤了他一下。    忽闻门外有人匆匆赶来通报,声音焦急,“主公!吕小姐和赵云将军在武练场打起来了!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来人是孙乾,刘备闻声腾地起身,惊问,“好端端地这二人为何打起来了?难道是为昨晚之事?”    孙乾门外摇头回道,“在下也不知详情,还请主公赶快去看一看吧!听闻吕小姐已经满身灰土……”    武练场中,穆笙右手握着一柄短刀,正是腿边绑着的从徐州带过来的那把,左手手指上揪着两根发丝,看着眉头紧锁的赵云,眼神挑衅,声音如银铃般悦耳,“不知,这算不算伤了赵将军的分毫呢?”    方才穆笙佯装就要向后跌倒,若是这么一摔,怕是会伤得不轻,赵云慌忙近身,伸手揽住她的腰防止跌倒重伤,穆笙见机会到了,迅速抽刀欲斩断赵云的头发,赵云虽躲得及时,却还是被穆笙捡了两根。    “哈哈哈,子龙输了!快快收下这个女徒弟吧!”张飞仰面大笑。    赵云此时面色淡淡,看着那在他面前笑得眉开眼笑,好不得意的女子,忽然大笑,剑眉星目好不开朗,“好,此关便算你过了!”说完转身,留下一个颀长英俊的背影,“今日起,夜晚戌时三刻,在西苑空地等我。”    西苑距离穆笙居住的院子,仅一墙之隔,只不过这面墙又高又厚,而空地那块原本就是吕玲绮居住小沛时平日里舞刀弄枪的地方,要出了院门再绕过去才行,也不算远。    穆笙看着赵云潇洒转身的背影,对着手中的两根发丝轻轻一吹,发丝落地。她的红唇微微勾起,也不枉她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如此灰头土面,此来小沛,多结识了一个赵云,总归也没有坏处。    不多时刘备匆匆赶来,在得知详情之后,大怒训斥了张飞一番,又问穆笙可有大碍,穆笙为张飞求情,才使得他免受惩罚。    当晚穆笙用过晚膳之后,换了劲装,戌时一刻便到了西苑的空地,没有让丫鬟一起跟来。    空地上空无一人,穆笙觉得无聊,脚踩着旁边的树,爬上了厚厚的高墙,坐听鸟雀啼鸣,枝丫斜伸,枝叶稀稀疏疏。她抬头望天空,今晚的月亮真圆真亮,忽而想起了古人的闲情逸致,以为那月宫中有桂枝玉兔,嫦娥吴刚,倒是别有一番浪漫。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好别致的体裁!意境深刻!”    墙下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穆笙一惊,身子不稳从墙上落下,忽然跌入一个宽厚的怀抱,微微带着点夜里的凉气。    月光下,男子俊逸的面容如刀斧神功精雕细刻一般,脸侧的阴影平添了几分神秘,穆笙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一个男子的面容,呼吸一滞,立马别过脸,声音有意克制得清冷,“放我下来。”    赵云看着怀中女子的反应,由起初跌下来的惊慌,到看到他的片刻迷蒙,再到如今的清冷,不同于昨日在他怀中的醉醺醺的惹人怜的模样。    此时怀里抱着柔软的娇躯,芳香沁鼻,他不仅没放开,反而微微收紧指骨,牛头不对马嘴地笑问,“刚才你诵得是什么?可有下文?”    穆笙不答,欲要挣脱,却还是被赵云紧紧扣住,“你不放我下来,我就不说!”    赵云存了捉弄她的心思,颇有些顽劣地一笑,“你不说,我就不放你下来。”    穆笙气结,没想到赵云竟是这般无赖之人,没办法,只能低头,恶狠狠道,“这叫诗!”说完没好气地懒懒道,“后两句是,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赵云听了思索片刻,忽然一笑,“果然好诗!”说完便放下了穆笙,看着她整理着皱了的衣服,在一旁笑得开心。    穆笙看赵云笑得开心,气怒道,“婉音竟不知赵将军有这似登徒子般无赖的性子!”    赵云挑眉,双手抱胸,莞尔一笑,“本将军也不知吕小姐有这般闲情逸致,爬上墙头对月作诗,好不风雅。若非本将军接下你,只怕你已经摔下来了!昨晚你吐了本将军一身,本将军不计前嫌收你为徒,方才又救了你一命,怎得还这般恶言相向呢?”    穆笙看着他,竟无言以对,好像从始至终确实是她做得多,错得多。    赵云看她这副无语的模样,又是爽朗一笑,“方才诗中竟然还大言不惭要饮酒,你这丫头的酒品昨晚我可是见识了。罢了罢了,我也不同你计较,主公命我好好教授你,便开始吧。”    穆笙左右思量,也不多说,免得又绕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归比在徐州舒坦安稳多了。    “今日我见你出招奇特,但是三两下便被我压制住,下盘极是不稳。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若要习武,必先打下扎实的基本功——蹲马步。”    穆笙在空地中央蹲着马步,旁边的赵云拿着一根树枝,来来回回兜转着,训练起来如同练兵一般,面容严肃,对着她的动作指指点点。    “再往下蹲点!”    “手臂与肩齐平!”    “身子放松,太僵硬了!”    穆笙按照指令不断调整蹲马步的姿势,面色如常,内心却是将赵云骂了个遍。    树枝往背上一打,“腰板挺直!”    “嗯,保持这个姿势,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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