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位于皇宫西南外十里处,用来关押皇亲国戚之类的人。    慕念和陈显带着几个侍卫,简装前往。    有别于普通的牢狱,没有阴森可怖,黑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发霉和排泄物混合的气味。进入之前,陈显就贴心的递上准备好的香帕,让慕念可以捂住嘴巴。    陈显一亮腰牌,一行人便畅通无阻的入内,由狱官引领前去司徒允凡所在的牢房。    天牢的栅栏都是铁筑的,栅栏间的空隙仅能让手臂通过。    狱官打开司徒允凡那间牢房的门,躬身哈腰退了出去。    牢房内只有慕念和陈显进去,四名侍卫守在铁栏门外。    司徒允凡手脚都带着镣铐,身上还穿着太监服,手中抓着一张信纸,坐在干草堆上,靠着墙壁,无神的眼睛望着墙上的气窗不知在想什么,有人开门进来都不曾回头。    慕念放下兜帽,陈显贴心的替她将香帕一段系在脑后,这种混合着酸臭腐烂的气味,就算通风也消散不了。    不禁有些后悔来天牢,养尊处优惯了,这种恶劣的环境还是第一次见到。陈显曾委婉的劝说慕念打消这个念头,被她一口拒绝,如今看来,她还是高看了自己。    慕念和司徒允凡保持着一定距离,嘲讽着,“你就打算这样等死了吗?”    司徒允凡朝慕念斜睨了一眼,继续抬头看他的气窗。    慕念也不恼,冷哼一声,“本宫好心将张婷婷的遗书送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态度。”    司徒允凡握紧了手中的书信,这才缓缓转头看向她,双眼沉寂如死水,依旧沉默不语。    慕念敛眸睨了睨司徒允凡手中紧抓不放的信,冷声道,“你就继续当哑巴吗?张婷婷最后的遗言可没写在这上面。”    暗淡无光的双眸此刻才有了波动,久未开口的声音嘶哑难听,“你想说什么?”    慕念讽刺道:“本宫还以为你打算当哑巴到死呢!”    示意陈显屏退左右,见侍卫和狱官都退到一定距离,这才慢慢靠近司徒允凡。    陈显想要阻止慕念,保持一定距离,但他向来无法拒绝她的决定,只能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注意着司徒允凡的举动。    一个人十天半个月没洗漱没换衣服,身上的味道绝对不会好闻,慕念微皱眉心,最后在司徒允凡面前站定。    压低声音,“你就不想知道你和张婷婷的孩子怎么了吗?”    张婷婷的遗书上面提到孩子写的是出生就没气,司徒允凡看到肯定也就信以为真。    “你说什么!”司徒允凡腾地一下站起来,微眯的双眼顿时睁大,声音嘶哑难听。    陈显早在司徒允凡站起来之前就制住了他,手下的力道自然不会轻,沉声警告,“奉劝世子冷静点。”    司徒允凡手脚虽然戴着镣铐,但他一个习武之人,想要对付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有关张婷婷的事,他总是容易冲动没脑子。保险起见,自然是让陈显制着他,免得他突然发疯,受伤的可是她。    “凉王好好的牌面都让你给坑没了,你想他现在是不是气的恨不得没生过你这么个儿子?”有陈显在,慕念自然有恃无恐,凉凉嘲讽着。    司徒允凡仿若没有听到嘲讽一般,语气迫切问道,“你说我的孩儿怎么了?”    他眼中对孩子的关切做不得假,对孩子温柔的人,慕念总是硬不起心肠,收起嘲讽,淡淡道,“你的孩儿无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盯着慕念的眼中充满热切。    慕念冷哼,“你以为本宫闲来无事来这种地方就为了骗你?”    听到确切答案,司徒允凡放弃了挣扎,慢慢平静下来,跌坐回了干草堆上。心中的哀泣一时间汹涌而来,忍不住捂脸泪崩。    陈显见司徒允凡暂时没有攻击性,放开他回到慕念旁边,没有靠近,隔着一定距离。    慕念静立在牢房中,漠然的看着司徒允凡发泄情绪。    她始终感受不到司徒允凡和张婷婷之间的感情,就是一个陌生人般冷眼旁观,唯有触及到他们二人的骨肉的时候,才有些感情波动。    张婷婷已死,司徒允凡就算没有犯下私通后宫的死罪,单就凉王异动就够他喝一壶的。    他左右难逃一个死字,看他的样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哀莫大于心死。    “你想问什么?”司徒允凡收拾好情绪,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问道。    慕念不答反问,“昨日凉王府的人入宫行刺本宫。”    司徒允凡的眼眸波动了下,低声自嘲般的笑了笑,“连这般都等不及,真是可笑。从头至尾,我就是个弃子。”    继续问,“凉王府的人不都是你的心腹吗?”    司徒允凡苦笑,“皇后觉得我被关在这天牢里,还能如何命令那些人。况且就算要杀,首先杀的也不会是你。”    听出司徒允凡的话中有话,慕念问,“可是豫妃?”    “婷婷信中提到你,也是好话,她果然和你提过豫妃。”提到张婷婷,司徒允凡淡漠的表情中增加了些许的温柔。而后叹道,“皇后也知道我如今就是个弃子,一个将死之人,刺杀你的命令想必皇后也清楚是哪边发出的。”    凉安那边破罐子破摔,想要行刺宫中之人。凉王府的人再如何厉害,能潜入宫中准确无误的找到她刺杀,没有宫中的人协助引导里应外合,还真不是件易事。    如果没有猜错,这宫中的幕后之人是豫妃没得跑。    慕念冷然问道,“豫妃做了什么?”    “后宫禁卫森严,以凉王府之能,想要径自出入后宫谈何容易,没有宫中之人的协助,如何能做到。”    慕念想不通,“你说是豫妃助你,可是举报你们的也是她啊!”    司徒允凡冷笑,“豫妃助我无非是借凉王府的势力,助她兄长平步青云。豫妃失宠已久,姚思贤当了礼部侍郎多年,空有野心无能力。如果不是我暗中助他,他姚思贤何德何能做到尚书之位。姚思贤想要凉王府的势力,又怕凉安那边的事情牵扯到他,如今过河拆桥,自以为能全身而退,真是可笑!”    正常来说,不论是张婷婷还是司徒允凡,如果不是她保下那个孩子,这二人都不会扯出豫妃。毕竟期间关系错综复杂,私通后宫,皇室为了颜面只会暗中处理,但扯出背后势力那就危害的不是一个人了。    她还是太过想当然,以为没有争宠的后宫就不会有这些勾心斗角,处于这个位置,哪还有什么白莲花。不为争宠也为争权,越是表现的与世无争淡然处之,指不定哪天就暗中捅你一刀。    豫妃为权力暗中操纵她理解,但是想要杀她又是什么操作?杀她容易暴露不说,能得到什么好处?    慕念沉思,好一会儿才开口,“凉安那边自你被关押后,异动频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司徒允凡面露苦笑,“皇后想从我这个弃子嘴中听到什么?自以为收复车益仁那班人,最后还不是被他们反咬一口,无非要置我于死地。他们也不想想,我犯下这等大罪,死是早晚的事,竟连这等时间都等不住。”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皇后想知道什么?”    “凉安那边的事你知道多少?”慕念有些不确定。    司徒允凡低眉自嘲,“我父王表面示弱,留我在京为质,暗地里招兵买马野心勃勃。我虽为嫡长子,又被封为世子,但他儿子那么多,除了我之外,嫡子就有三个居多。他疑心病重,轻易不相信人,派车益仁等人表面归顺与我,暗里还是听命于他。”    慕念插问,“车益仁已跑,可有途径追捕?”    听到车益仁逃走,司徒允凡一点都不奇怪,沉默思索了下,“车益仁擅长易容,途中很可能易容乔装改扮。不过在京城至凉安的途中有几个探子的据点……”    陈显像变戏法一般从腰间取出一张地图,连同炭笔递到司徒允凡的面前,“世子请标注。”    慕念好笑的看了眼陈显,揶揄道,“你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在身上。”    陈显低头,耳根子微红,笑而不语。    慕念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司徒允凡身上,看着他标记了几个地方。    司徒允凡指着标记的几个位置,又画了一个图案标志,“这是我仅知的几个据点位置,皇后派人去寻,记得查看哪些地方有这个标志的,就是凉安那边的探子据点。”    陈显上前收回地图,想要将其递给慕念查看,就见慕念摇头,“这事交给你去办。”就算抓不到车益仁,端了几个凉安那边的探子窝也是大有收获的。    陈显领命收好地图,继续静候一旁。    慕念追问,“京中可还有凉安那边的探子?”    “应该是有,但我不清楚。”司徒允凡敛眉漠然道。    慕念看着司徒允凡,搞不拎清这话的真伪,只能问:“还有什么你知道的?”    “以皇后的能耐未必知道的比我少,朝中必有官员和凉安有着联系。我仅知的只有六部侍郎有一人,皇后可以去查查。”而后便沉默不语,一个字都不再说。    司徒允凡肯透露这些已经算是极限了,慕念也就不再强求。    从必死之人的嘴中问出这些,已经出乎意外了,再多贪求只怕得不偿失。    慕念最后看了一眼司徒允凡,淡淡道,“多谢!”随后便转身离开。    刚出牢房,远处候着的狱官便小跑而来,动作利落关上铁门落锁。    司徒允凡原本低头静坐,突然想起什么,迅速起身至铁栅栏边,双手握住铁栏对着慕念喊道:“她最后走的可安详?”    慕念回头,淡漠道,“三尺白绫,留得全尸而已。”    “她可曾后悔……”这一句近似于低喃。    “她至死都不曾后悔,自愿而死,你该最清楚不过,不是吗?”慕念冷笑,“至于你,如今这局面,你可曾后悔?”    司徒允凡低眉轻笑,语带温柔轻喃,“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傻子!”慕念轻哼一句,重新戴上兜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牢。    出了天牢,慕念解下香帕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陈显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慕念身后。    “事情都交给你去办,该用龙令的地方就用龙令,还有,此事事无巨细都写一份给陛下。”慕念边上马车边吩咐。    陈显一并应下,让侍卫伺候慕念上车。    慕念疑惑的看着陈显,只听他窘迫道,“属下身上有异味,不好伺候主子。”    上下打量的陈显一番,慕念想到在牢内的一幕,捂嘴轻笑,由侍卫伺候着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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