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春天还没有来到,南京的夏天就已经以傲人的姿态提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花赶紧摆出自己最美的姿态,草儿赶快变得又绿又高,太阳赶紧把暖暖的日光播撒给人们…… 王玮父母的卧室里。 因为这次王玮受了很重的伤,他的父母担心他的生命,于是想给王玮娶了媳妇,好让他心里有所牵挂,不必太过拼命。 这不,从王玮回来的这些天,他们就紧锣密鼓的找媒人说亲。 王玮的母亲戴着眼镜,坐在桌子旁边拿着一堆照片,仔仔细细的观摩着,王玮的父亲坐在旁边,拿着报纸,等着他母亲汇报情况。 她母亲拿过这个,又拿过那个,比对比对,又觉得旁边的那张好,无奈的摇头道:“华盛啊,我看这些富家小姐都是一个样子,爱打扮也爱社交,我就怕咱们孩子镇不住人家,将来在忍出什么事,咱们又不是顶富裕的人家,也养不起这些富家小姐啊,你说,找个贫穷点的呢,万一她不懂得礼仪,这不叫人笑话吗,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本来,王玮想娶的人是姜淑儿,可惜,她背叛了王玮,跟了马文渊,马文渊死了之后,她便失踪了。经过了这件事,王玮伤心透顶,心好像死了,本来就不爱说话,经过这事,更不愿意与人袒露心声了,他父母也挺着急的,老大不小的,还没有个夫人! 王玮的父亲把报纸放在桌子上,平常的说:“咱们不需要咱们未来的儿媳妇多么富贵,多么漂亮,就希望她得体大方,与儿子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行。” “谁说不是呢,过两年,给咱们生个胖孙子该多好,这下,咱们也有活可干了!”王玮的母亲感叹着说道。 她无奈的把照片推到了一边,站起来,来回的走动,想着到底哪个女子适合当自己的儿媳妇。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女孩,脱口而出:“将军四夫人的同学,叫什么来着……” 王玮父亲听他夫人那么一说,好像想起了一个长相精神,懂礼貌的一个小姑娘,可就是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说:“我也想到了这个姑娘,叫什么……” “如英,是不是?”王玮的母亲高兴的说道,她突然想起来了,王玮父亲点点头,说道:“这个姑娘挺好的,看着挺精神的,不像是事多的人,你去找人问问,看看这个姑娘有没有亲事了?” “好,我马上去找媒人!”王玮母亲高兴的说道。 沈孟青成了蒋鸿煊的四夫人,自然她的舅父舅母也跟着沾光,家里两间破破烂烂的正房翻新成了五间新房,又盖了左右两间厢房,租了出去,儿子呢,在保安队,算是有个正经事了。 孟青的舅母现在的任务就是拿个板凳,坐在门口,有时候拿一堆瓜子,有时候拿一堆毛线,和她的邻居们说说房客们的缺点,说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时不时的讽刺江家有多穷酸。 江家便是如英的家,与孟青家是邻居。 如英的母亲平常给一些富贵人家做些针线活,她的父亲是一名瓦工,经常出去给人家盖房,日子过得还算是可以,不富裕但也不清贫,还能供如英上个学。 他们家有三间正房,一间客厅,一间是她父母住的,一间是如英住的,小院里还有一个小厨房。 家境条件差不多,又是邻居,免不了进行比较和嘲讽,尤其是女人家,如英的母亲和孟青的舅母经常热潮冷风,暗暗较劲,她们的男人呢,到没有那么多事,经常在一块喝酒吃肉,而如英和孟青更是成了好姐妹,经常结伴去上学,一起玩。 孟青没有成为将军夫人之前,是如英母亲看不起孟青的舅母,住两间破房,有个扶不起的儿子,还有个拖油瓶,就这样,还整天昂起头,穷嘚瑟。 后来,孟青家翻新了房子,她的舅母立刻把头抬得更高了,恨不得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再加上她微胖的身材,颇有点压倒所有胡同女人的气势,的确,全胡同的女人们都围着她转,天天搬着小板凳坐在孟青家听她的舅母“吹牛!” 全都盼望着能跟将军攀上亲,可久而久之,她们发现坐了这么久,将军一面也没有看见,慢慢地她们就不常蹲在孟青家了,没事的时候,再来听听孟青舅母的光荣事。 如英的母亲自从孟青舅母在她家门口开了聊天的地方,她好像就没出过门,不想再听孟青舅母穷嘚瑟了。 “行,什么时候让他们见个面呢?”如英的母亲高兴的拍着桌子说道。 媒人受了王玮母亲的嘱托,来如英家同她的父母商量,刚说道:“将军的属下王玮参谋长的父亲和母亲喜欢你家的女儿,想同你们说个亲……” 听到这话,如英母亲觉得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想都不想便答应了媒人。 媒人也惊了,说了这么多会亲,没见过这么顺利的,听到如英母亲的问题,她回答说:“我给参谋长的父亲和母亲回个信,然后再给你们回个话。” 等媒人走了之后,如英的母亲高兴的不知所以然,居然还拥抱了如英的父亲,兴奋地说:“老江啊,咱们的好日子来了,咱们老俩颐养天年的好时候到了啊!” 老江摸了摸脑袋,看自己的老婆高兴成这样,也憨笑了几声,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如英她妈,咱们是不是应该和如英商量商量,他们现在流行的这个思想是什么自由恋爱,咱们女人性子那么撅,万一不同意呢!” 如英妈气不打一处来,拿她那二拇指指着老江的脑袋,骂咧咧的说道:“你这不争气的老东西,人家是参谋长,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么招,人家亏待你是怎么,你个木头脑袋,你也不看看,人家的房都盖成了什么样了,你在看看咱们家的。” “那也是咱们辛辛苦苦攒钱盖的,住着痛快!”如英母亲越说如英父亲木头脑袋,他这份愚笨便更加显现出来了。 如英母亲气不打一处来,说:“你个木头脑瓜子,越说你越来劲呢,我不管,你该出去出去,该干活该干活,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不用操心了。”说完,呼呼的喘着气。 “何来你把我叫来,就是跟你走个过场,闺女的终生大事我做不了主了呗!”如英父亲有些生气的说道,他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大了,给她说个亲,应该同她商量商量,不该一刀切。 她母亲呢,也没有什么坏心意,为的是将来的女儿不受苦,看到孩子她爹不同意,她便换了个说法:“如英她爹,要吧,这样行吗,回头等人家回了信,咱们让女儿去相,成不成都在她自己,咱们不干涉还不成嘛,万一,人家两个人看对眼了呢!” 如英父亲觉得说得很有道理,便点头默认了。 媒人赶紧把如英母亲迫切的态度告诉了王玮的父母,王玮的父母自然乐意,两家一拍即合,开始策划了王玮与如英的相亲计划。 这天,晴空万里,万里无云,鸟儿扯着小嗓子拼命的叫,花儿使劲的绽放,人们纷纷跑出来,在大街上跳舞,欢呼,谁都不知道为何今天会如此高兴! 如英家。 一个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白色长袜的小姑娘蹦蹦哒哒的走了过来,对着屋里大声的喊:“娘,我回来了,我快饿死了,快给我做饭!” 如英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充满英气,尤其是她总显出一股精神气,疲劳的人看见她便会觉得神清气爽。上课的时候,老师特别爱看如英,腰板挺直,眼神中透着聚精会神的劲,叫老师有了力气,有了感觉继续往下听。 孟青更是欢喜她,什么事都和她说,如英好打抱不平,女生要是挨男生欺负了,她保障抄起砖头,追男生绕操场两圈。 她还热爱运动,能同男孩子一样登山、跑步、骑自行车,自然身形比较偏瘦,尤其是脸型,单眼皮,嘴唇不是太厚,整张脸,看起来很正,身材还不错。 如英母亲一看如英回来,赶紧迎出来,接过如英的书包,把皱纹都挤到眼角,说:“如英呢,快放下书包,换上给你新做的旗袍,来亲戚了,在那个景兴路外国人开的饭店等着咱们呢,快换衣服去。” 她想都没想,拉着母亲就走了出来,欢喜的笑着说:“那还不快点,西餐店啊,我这辈子都没进去过,不对,跟着孟青进去过,走吧,娘,还等什么呢?” 她母亲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说:“孩子,还是换件衣服好,这亲戚看见不好,不好啊!” “不好什么不好,黄包车,来!”如英拉着母亲就坐上了黄包车。 原来,如英的父亲早就告诉了如英,他还是尊重女儿的意见,如英想着,不如将计就计,坏了一回相亲,看谁还敢打扰自己享受美好的大学时光! 王玮家。 最近,王玮的伤好得也差不多了,蒋鸿煊给他放了很长时间的假,他嫌来无事,看看报纸,与父亲下下棋,谈论一些国家大事,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这天,王玮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琢磨父亲设下的棋局,母亲兴冲冲的就走了过来,对自己的儿子说:“王玮啊,那不,我那钱包丢了吗,李太太告诉我有个女孩捡到了,在景兴路的西餐厅里,你去帮我拿吧。” 王玮痛快的说:“行,我帮您拿去!”随后,立即出了门,顺便拿了他之前没用过的绷带。 等王玮走远后,王玮的母亲赶紧要出去,王玮父亲拦住了她,说:“等会,你等他们聊熟了,再去,现在去,这不是露馅了吗?”王玮母亲觉得有些道理,又回去了。 他的父亲不忍心王玮被蒙在鼓里,于是,背着他母亲,偷偷的告诉他相亲的事情,他让王玮无论无何都得去看看,因为那是他们中意的儿媳妇。 他呢,自然知道自己父亲母亲的一片好意,推脱肯定是不行,倒不如先黄了这相亲,然后赶紧回到工作中,省的父母在操心。 王玮现在还不想结婚,将军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稍不留神,有可能就被降职了,他想等将军的地位稳定了,再谈别的事情,或者是,他已经被姜淑儿伤透了心,暂时不想提感情的事情。 西餐厅门口。 如英和她母亲到了,她母亲眼珠一转,说:“如英,我去对面买点水果,你先去吧,就在二楼靠门那!”说完,一溜烟的跑开了。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觉得自己的母亲甚是可爱,来了二楼,看这个桌子上没人,她便坐了下来,赶紧掏出一个小镜子和眉笔,在自己的脸上画满了小雀斑,画完之后,见自己如此丑陋,便放心的笑了,她心想:谁能有我勇猛,在相亲的时候丑成这样。 当一个人走进来的时候,他便不觉得自己最厉害了。 王玮把右手缠上,把脑袋上缠了一圈绷带,瘸着就上来,他一下子坐在如英的对面,说话断断续续,有点不利索,他说:“喂,满脸的小雀斑,我母亲的钱包在你那,快拿出来,别墨迹,看你是个女孩,不愿意搭理你!”说完这话,他把左手拍在了桌子上,嘴歪着看着如英。 王玮本身很正经,这一突然装起来,显得有些不协调,令人发笑。 什么钱包,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跟个傻子似的,脑袋有些不灵光。她在心里想道。 如英可不是吃素的主,她两手一拍桌子,有底气的说道:“喂,你认错人了吧,谁拿你娘钱包了,我在这等我家亲戚呢!” 她这么一说,他们好像都明白了,他们俩个人是相亲对象,那更要不欢而散了。 “我娘让我来的,说有个女孩捡了钱包在这等着,叫我来拿,没想到啊,是个小雀斑!”王玮不拿正眼看如英。 如英往前伸了伸,问:“你骂谁呢,谁是小雀斑,你看你那样,要吧你脑袋缠个绷带呢,何来脑子里装的是浆糊,笨,我上哪捡你娘钱包了,你个傻子,哼!”如英解气的呼气,从来没有这么痛快的骂过人。 王玮也不甘示弱,说:“骂你呢,你就是小雀斑,我这是受伤了,懂不懂得尊重病号,亏你还是大学生呢,没素质,没思想,怪不得脸上长小雀斑呢,思想不好,白上学了。” “骂谁呢,不用缠绷带,就能看出来你有病,脑子里的浆糊都溢出来了,谁看不到啊,别什么都拿上学说事啊,别拿不讲理当人事啊,你个神经病……” “说谁呢,你看你还新时代的大学生,就会骂人,就这行……” “新时代的大学生就是来纠正你这不正之气的。” “我怎么就不正了,你没看见吗,我是军人,正义的化身……” “我呸,浆糊的化身,我怕你玷污了军人的威严,没准,你还是骗人的呢,对,你就是骗人的,你来骗人的,骗我钱!” “我眼睛瞎了吧,我骗你钱,看你满脸的小雀斑,还有你那学生装,我还骗你,我还不如骗乞丐呢……” “哼,你就是骗子,没准你的伤都是假的呢,我非得看看……”说着,如英就走了出来,要把王玮脑袋上的绷带拆开,王玮就拦着,不让她拆。 两个人撕打在一起,越打越激烈,越打动静就越大,王玮母亲和如英母亲冲了上来,看到两个人正在那打架呢,生气的说:“你们干什么呢?” 听到自己母亲的话,他们停止了动作,站了起来。 如英一看,王玮挺立的站在那,脑袋好好的,胳膊好好的,腿也不瘸了,幸灾乐祸的说道:“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还不承认,你看你浑身上下,一点毛病没有,跟个没事人似的,还装成那样。” 王玮看如英的小雀斑被擦掉了一些,也说道:“你看你的小雀斑,没了啊,你也是骗人的。” 听完她们的对话,两位母亲倍感失望,王玮的母亲先说话了,她说:“王玮,道歉,跟人家姑娘道歉,哪有这么说人家的。” 如英的母亲也不好意思,训斥自己的孩子,说道:“如英,快跟人家道歉,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我才不像骗子道歉呢!”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说完,一个朝这边,一个朝那边,下了楼梯。 王玮的母亲看到王玮如此,非常生气,连忙对如英母亲说:“对不起啊,我这儿子太懂事,白在军队待了,我回去定会让他登门向如英道歉,这是我们认定的儿媳妇,太过分了。” “我这女儿也不懂事,白在学校待了,回头我也得说说她。”如英母亲也非常生气的说道,这么好的婚事,怎么说黄就黄了呢。 两位即将成为亲家的女人,倒是惺惺相惜,成了好朋友,坐在西餐厅里,聊了下午,聊了一些关于自己孩子小时候的事情,越说越投缘,越说越相见恨晚,恨不得马上成为亲家,她们非但没有放弃婚事,反而越挫越勇,一定要给他们接这个婚。 临近傍晚,如英母亲才从西餐厅回来,刚进胡同,就看见孟青舅母倒泔水回来,如英母亲低着头,慢慢的在后面走着。 媒人走了之后,如英娘奔走于各个胡同,搭上所有她能搭上的人,连卖菜的老伯都知道她女儿去跟参谋长相亲去了,所以,她必须得躲着点。 千不该万不该,这死对头的气场就是隔两条街,也能闻得着。孟青舅母回头一笑,说:“呦,如英她娘,今个,不是如英和将军的属下相亲去了吗,怎么样啊?” 孟青舅母故意说“将军的属下”,甚至连王玮的名字都没有提,为的是显现出自己是将军的亲家,而你们是将军属下的亲家,说到底,你们家还是比我们家地位低,还是不如我们孟青嫁的好。 如英母亲臊的不行,假笑道:“那什么,挺好的。”最后那三个字跟蚊子声似的,说完之后,一溜烟的钻进自己的家里。 独留下孟青舅母拿着大盆,掐着腰,哈哈大笑,说:“哎呦,我还以为成了我们将军属下的夫人呢,敢情呢,一点真事也没有,就在那瞎吹。” 这声音可不小,气的如英母亲一下子把她那小包蹲在了如英做功课的桌子上,凶神恶煞的说:“如英,你个混蛋玩意,不懂事的家伙,好好的相亲,都让你给弄黄了,还跟人家打起来了,你个女孩子家,那么不懂规矩。” 如英可是最受不了母亲如此无礼的,可是,她需耐心跟母亲讲讲道理,说:“娘,我是不对,我错了,但是我现在有功课要做,等做完了,咱们再谈论好吗?” 她娘刚受完孟青舅母的气,又看见如英这么无所谓的态度,气头更劲了,掐起腰,蛮横的说道:“不行,现在就说,你看人家孟青,嫁给将军了,多享福,我图什么呢,不就想你嫁给好人家,后半辈子没那么累吗,你看看我,跟着你爹,一天好日子都没过,我一件新衣服也没有,都给你攒钱,让你上个学,人家参谋长的爹娘派媒人来了,这是谁家女孩子能得来的荣幸,而你呢,都给搞砸了,你看人家孟青!” “那是她舅母跪下来逼她的!”如英反驳道,她本来想好好同娘说,她先上学,以后的事情再说,可是她就是这么犟,她娘越不爱听什么,她便说什么。 一阵阵争吵此起彼伏,被爱的伤害所包围,吵的两个人都没了力气,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如英的娘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很是伤心。如英爬在床上,痛苦了起来。 王玮的母亲倒是沉得住气,她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决定等儿子过了这个劲,再提起相亲的事情。 南京的圈子就那么大,总有一些喜欢传奇闻异事的人,王玮和如英如此这般的相亲,必然成了大家相互谈论的焦点,每每说完,大家都欢笑不已,乐得肚子疼得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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