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你不必担心,湘儿心中自有计较,还望您能保重身体,咱们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孙湘湘语气中透着愤恨,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己和方姨娘划在了一起。    方姨娘听了这话又哽咽道:“我怎样无所谓,只希望姑娘顺心如意便好。”    窗外树影晃动,信荷将水放到了书案上,“姑娘,你要的水,今日里在永宁王府太过劳累,又是诊治永宁王,又是验尸的,姑娘还是早日歇息吧。”    孙湘湘抿了口水,摇摇头道:“我还有些事未想通。”她将自己在永宁王府的所见一一顺下来,觉得有两点疑惑,一是想不通那青年医者是怎么将赵逸生救回来的,二是赵逸生身上的那股灯油味儿和手上伤口里的草屑,半晌,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敛了神色道:“信荷,备纸,研墨。”    已经这个时辰,还要写些什么?信荷心疑惑,但也不敢多问,拿了方自制的碑形磨来,细细的研着。    孙湘湘自幼练习书法,写得一手簪花小楷,此时下笔神速,如有神助,不大的功夫便写了满满一篇出来,她将那信纸抖了抖,待到墨痕干透后折好放进一只信封里封了口。    “明日一早你将它送到襄王府。”    信荷一惊,“姑娘?”    孙湘湘笑道:“让你去便去。”    正是清晨,赵启明将慧娘画的玉佩拓了一遍揣进了怀里,一早便来到了长庚馆,此时这里人还不多,他差人寻了个里间,吩咐小二上了些福字饼,白糖糕来。    不多时,只见小二又引了一个人进来,这人一男子装束,身材却是娇小,再仔细一看,来人可不正是孙湘湘。她今日了里穿件白色袍衫,系了月色腰带,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都高高的束了起来,较之女装,更多了几分干练与英气。她见赵启明打量她,笑了一声道:“失礼,失礼,湘湘唐突,殿下见笑了。”言语间抱拳一礼,行的也是男人的礼数。    “未曾见过孙姑娘这般的女中豪杰,一时看愣了,是我失礼才对。”赵启明请她入座,“坊间常有女子扮作男装出行,难得孙姑娘这样的大家闺秀也能不被礼数负累。”    孙湘湘羞赧一笑,“男装出行总是方便些,也不容易受人欺负,再者说若是我女装前来,让那熟人瞧了去,还不定说出什么话去呢。”    “还是孙姑娘想得周到。”赵启明倒了杯水推给她,“只是不知姑娘信中所说的疑虑是什么?”    这就直接切入正题了,孙湘湘只道这襄王真是个直人,她也不卖关子,道:“殿下……”    她刚说出两个字,赵启明就打断了她,“孙姑娘,这儿虽是个里间,但长庚楼人多耳杂,便不要唤我殿下了。”  孙湘湘一歪头,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讲究,一时间也想不起其他称呼,她杏眼一眯,脑袋一热道,“那不如我唤你九郎?”    这称呼该是亲近之人才能唤的,而他们只了两次面。她红了脸,恼着自己怎么就这般嘴快。    赵启明倒是没太在意,点了点头。像是为了缓和自己的情绪,孙湘湘又道:“那也请九郎唤我一声孙公子吧,总叫我孙姑娘岂不辜负了我这一身的男子装束?”    “那是自然,孙公子。”赵启明有些忍俊不禁,她这一身装扮,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个女子,加上说话的声音,除了这一身装束还真没哪点能看出是个‘公子’来,“不知孙公子对那日永宁王府之事有何疑虑,还请明示。”    “那日,永宁王被人从失火的房间里救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身上有一丝灯油的气味,他的手上也蹭了一些油渣。”孙湘湘说到这顿了一下,看着对面的人不在说话。    “无妨,你继续。”赵启明抿了口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那日你也为永宁王诊治过,可有发现他手上有伤?”    赵启明听了这话开始闭眼回想,“那日我没有细看,不过我扶他坐起来的时候他手掌上好像是有一点点破皮的地方,不过不严重,只是透着一点血丝。”    “这就对了!”孙湘湘激动的一拍桌子,“既然你也瞧见了,那我就直说了,凭我多年的行医经验,他手上的伤是用力拉绳子的时候被绳子划破的,我还从他的伤口里挑出了些干草屑。”    气氛一瞬间凝固,半晌,赵启明沉沉问道:“你的意思是是他绑了慧娘并烧死了她?”    孙湘湘摇摇头道:“之前我常去永宁王府看诊,觉得永宁王不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确实不该是他,若是他做的,他点燃慧娘身上的灯油后有大把时间可以跑出去,又何苦险些搭上自己一条命?”赵启明反问到,言语间是不容驳斥的肯定。    孙湘湘点头称是,“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只是也不是我能深究的,湘湘此次前来只是想要将所知道的告与九郎,孰是孰非还请九郎自己判断。”言罢就站起身来,“孙某心事已了,这就告辞了。”    “多谢孙……公子相告。”他看着一身男子装束的孙湘湘,还是觉得她是个更为英气些的美娇娘,要别人称她为‘公子’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这个时间,长庚楼里渐渐上了人,那些在朝中公务不多的低品散官和睡饱了的富家公子们都乐得过来消遣,赵启明送走孙湘湘,独自坐了,将反常的事一一在脑海里列了开来:太子遇刺,自己回京遭追杀,昆仑虚一行受阻,慧娘死亡。    他掏出怀里拓印的玉佩画像看了又看,坐了约么有一炷香的时间    忽的几声嬉闹打乱了他的思维。    他皱了皱眉拍了银钱在桌子上,“小二,结账!”    出了长庚馆,赵启明刚前脚刚进王府,后脚就有一个内侍来报:“王爷,圣人有请。”    进了意轩斋,先入眼的便是地上跪着的一个白衣囚徒,此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似是贴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再向周围看去,便瞧见两个影卫模样的人站在一边,正是燕申、燕巳。桃依此时也穿了一身水蓝宫装立在一旁,她头上用一根玉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比普通宫女穿戴得好一点,此时正眼神怯怯的打量着周围。    “父亲,这是?”    “楚侯城县令,苏秉璋。”乾元帝指了指桃依、燕申与燕巳又道:“就他三人指认,这就是昆仑虚一行想要抓住你们的人。”    赵启明想起桃依与他说过她与两个影卫在楚侯城曾被一个县令押进了私牢,那县令还明言想抓的就是襄王,他当时就很疑惑,就算是背后有人指使,有人撑腰,一个县令这样做,胆子也忒大了些。    他绕到了苏秉璋前面又将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想仔细看看如此大胆的人是何等模样,只是看了一番也没看出他和别的囚徒有什么不一样来,“说出主使,可以饶你一命,不然你全家老小都要跟着你遭殃。”    “小人,小人不知啊,只知道那人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小人是一时财迷心窍了才受了蛊惑啊,还请贵人们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条命吧!”苏秉璋说完就一个劲儿的磕头。    赵启明冷笑一声,“银子?再多的银子只怕你也是有命挣,没命花了,既然不肯吐露风声,那你和死人就没什么两样了,来人,将他吊死吧。”    苏秉璋呆楞了一下,侍卫不容分说将他架起来就往后拖,他忙大喊道:“小的能指认,能指认啊!”    “哦?”赵启明笑了笑,像是很愉悦的样子,“放他下来。”    苏秉璋松了口气,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到:“小人虽不知道是谁指使,但曾经窥见过来人容貌,若是殿下能找出有嫌疑的人供小人辨认,相信小人可以寻出幕后黑手!”    赵启明皱眉道:“如此太费周折,你画出来便是。”    苏秉璋惨然一笑,将袖子向上扽了一下,一只皮开肉绽的右手露了出来,“小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    桃依被他露出来的手吓得倒吸了口凉气,在心中想到不知这人身上还有多少伤。    其他人倒是并不害怕,乾元帝道:“既然如此,那就将他带回牢里先养好了伤再说吧。”    赵启明点头道:“这些伤口看起来虽然可怖,但大多是皮外伤,有个十天半月也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侍从将苏秉璋拉了下去,“启明,他曾妄图劫杀你,你刚刚却说若是他说出主使可饶他一命,可是真的?”乾元帝问到。    “自是真的。”赵启明答道,“他不过是受利益驱使的一条小虾,若能用小虾钓出大鱼,放他一马又如何?”    乾元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道这孩子真是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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