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天宫初见时那般美艳，赤色的华服长长的铺就在身后，大片的羽毛点缀，衬托出高贵的身份。精致的妆容，发髻上的步摇和金簪闪着亮光。殷红的嘴唇轻启，语调却不似先前那般平易近人。 “倒真是聪明，哪怕在地府时我蒙了面纱，你还是认出了我。” 当日在地府，那朱雀神君我就感觉有些熟悉，可是当时情况危急，我并没有多想。直到刚刚，那侧着的身影才突然和地府中的朱雀神君重合。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从初见那时开始，我就应该有所察觉，天宫中能有那番姿容的又能有几个呢？可她既然是神君，那在妖界我与她相见之时那一番作为又有些莫名其妙。这般想着，我还是朝她稍稍的作了一个揖。 “多谢当日神君在地府搭救，让我与白虎神君得以逃脱，如今还让神君背负了罪责，受到惩罚，落汐惶恐。” 朱雀神君却冷笑了一声:“不要自作多情，我不是去救你的。再说了，天帝只是做做样子，好给三界和地府一个交代，囚禁我只是给我换了个稍差的住处罢了。” 看这朱雀神君的一番好气色，确实不像被囚禁多日的样子，不免有些感慨天帝也太过护短了些，细想下来却也理解一二。如今青龙神君已死，白虎神君又昏迷，玄武神君虽无事，却没有了一丝法力。一旦仙界遭遇危机，能与之一战的也就只有朱雀神君了。 我也自知朱雀神君肯定不是为了我这小小仙君去闯地府，但毕竟我也是因此得救，感激之情倒是真的。 我又问道:“那朱雀神君在此处可是在等待谁？” “嗯，不错。我确是在等。准确的说，我是在等你。” “等我？” 她摆弄着箫底细碎的流苏说:“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没等我答话她便又开口道:“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长了，我该从何处说起呢？不如，就从八万年前的那场大战说起吧。” “八万年前新一届妖王槊空带领妖族攻打天宫，那时的槊空已入了魔道，仙界中根本没有人可以与之抗衡。最后青龙化作了璃寒玉，用七转锁魂链将槊空封印于魔魇台。” 这一段古史我已经陆续的拼接出来，与朱雀神君所讲并无大致。我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下一段故事。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可青龙却没有因此死去。原本那封印足以使青龙魂飞魄散，是玄武在最后一刻阻碍了法印的形成，所以那璃寒玉中只有青龙的三魂，而后玄武带着青龙肉身不知所踪。直到前不久我才找到青龙的肉身所在。” 我有些震惊，但也算是合理，以苍池的个性确实能做出此事。看来苍池和朱雀神君都隐瞒了此事，所以仙界并不知道青龙神君的肉身在何处，否则仙界也会有所行动。 “八万面前青龙去了趟妖界，几天后槊空便攻打天宫，我猜多半与青龙有关。或许是她在妖界与槊空产生了什么纠葛。可当我看到她见到槊空的那一瞬间我便知道，青龙早就爱上槊空了。你知道的，爱一个人的眼神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什么？没想到槊空竟然和青龙神君有过这样一段过往。回想起槊空每每提起“故人”一词眼中的那般神情，回想起那日在苏安城小屋的屋顶上他说起的那番言语。 “在我还不是妖王的时候，虽然法力低微，但是却很幸福。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那种日子，最重要的是，我的身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从前我总觉得时间还久，日子还长，却不曾想，很多话还没有说得出口，那个凝结我所有希冀的姑娘已经不在了。” “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遇到了就不要错过，因为这辈子，没有什么是等得及的。” 原来槊空竟念了她八万年，纵有这世间万般铅华，他最开心的时日还是有她存在的那段日子。 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我竟好似感受到了那些如梦般的甜蜜，如那微风吹拂过发梢，浸入每个安稳的梦中。 我回过神来盯着朱雀神君，不知道她为何要告诉我这段过往。我略微思索下便问道:“说起槊空，我倒想起那日在妖界我与神君相遇，总是有些地方想不太明白，不知神君可否能解惑于我？” “好啊，你说来听听。” 朱雀神君一脸淡然的表情让我有些紧张，我咽了咽口水开口道:“那日我被司翎带入妖界的小屋关了起来，而后便遇到了神君。神君说是在灵山上采药的那番说辞现在看来自然是假的。我相信凭神君的法力还不至于被妖界折磨成那番样子，但当时我并没有起疑心。” “后来我逃出妖界后便嘱托槊空照顾你，不久后他便告诉我青鸾已经把你放了。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因为青鸾费了那么大力气折磨你是为了得到璃寒玉碎片，虽然到最后并没有任何收获，但狼族仅仅是弄丢了璃寒玉就遭到了灭族的下场，却如此草率的放你离开。这让我开始思索整个事情的经过。” 我瞄了一眼朱雀神君，发现她并没有对我的话语表示出在意的样子，只是回了我一个淡淡的眼神:“那你思索的结果是怎样的呢？” “从头到尾看起来，虽然我见到了从我入凡间就一直想办法杀死我的青鸾，但她却并没有对我怎样。我从当时的你口中得知璃寒玉碎片的下落，而且顺利的逃出妖界并赶往灵山脚下。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仿佛是...青鸾根本就不打算囚禁或者杀死我，而是故意放我走。” “而我，也从青鸾口中得知了玄武神君的身份，而且，那个纸条上的所标注的地方根本没什么璃寒玉的碎片，而是一个女子。那女子...” 我突然就止住了话语，因为我猛然想起在溪水镇，我被苍池所救的那天所做的那个梦。梦中那女子和槊空好似有一场爱恨离愁，从朱雀神君讲述的那段过往中，难道说梦中那个女子就是青龙神君，那灵山脚下的洞中冰床上躺着的....就是青龙神君？！ 我想起槊空的那句，多年前，我有一位故人，她也喜欢穿着青色的衣衫。 我想起苍池的法器碧痕一直守在那洞口，想起看到那根本破不开的结界，想起那些斑驳陆离的回忆，也想起了苍池眼底的，柔情万千。 我脚底好似生了刺一般，倏地后退了两步。 “那...冰台上的...可是青龙神君的肉身？” “看来你还不傻。”她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没错。那就是青龙，被玄武放在那北澈寒冰台上冰封了肉身，碧痕守了她八万年。他是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被谁夺了去，也让我找了那么久。” “那...玄武神君他...是不是...是不是喜欢青龙神君？”我望着朱雀神君问道，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她竟然笑了起来，头上的步摇都跟着轻轻颤动起来:“他是爱她，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爱上她了，他爱了她不知多少亿年。你口口声声喊的苍池，就是青龙亲自为他取的姓名。要知道玄武在凡间可是有很多名字的，为何偏偏用了这个？” 朱雀神君开始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为了她，碧痕可以不要，名字也无所谓，就连他平日里穿的玄墨色衣袍都换成了青龙常穿着的青色衣衫，为她种那四季常开的桂花树，做她最喜爱的桂花糕，酿她最爱喝的莲花酿，那支曲子是玄武思念青龙时所作，还有你现在头上那支碧玉簪，其实是青龙的七魄所化。” 是啊，我知道他爱她。从那冰台上第一次见到青龙神君时我就知道。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爱她至此。 自从青龙神君沉睡后，他就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她。日渐温习着往日的记忆，加固着过往的习惯，直至把所有有关她的一切印在骨子里。八万年的光阴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才能感受到一丝希望。 或许槊空早就知道苍池对青龙神君的爱，那日才会对我说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纠葛。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睛有些酸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呆呆的站着，直到朱雀神君走到我面前。她轻轻的探下了身子附在了我耳边，缓缓的说道:“知道为什么玄武几次三番救你，为了你甘愿舍命吗？因为...” 我听到了朱雀神君一声轻笑，随后她又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就是那璃寒玉的一块碎片，青龙的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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