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还是昏天黑地的,怕是踩到什么机关都未见得知晓。我忽的想起收拾包裹时装起的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亮了眼前的物什,我这才细细打量起来。屋内虽然宽敞的很,却没有什么精致的装潢,只是在高处放置了一桌一椅,平白无奇,这光景倒少了分地府之主的样子。 我不禁发问:“这是冥府吗?这钧刈过的太凄惨了些。” 抛出的问题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我这才发觉白虎神君盯着一节台阶已经好久了。我便也凑过去瞧,却没发现什么不同。 像是知道了我的疑惑,他开口解释道:“我在这里感受到了玄武的气息。准确的说,是这里的下面。” “你是说,玄武神君他在这地下?” “很有可能。这屋里肯定有某个机关,我们分头找找看。” 我拿着夜明珠小心的探查着那些摆设物什,四周朴实无华的柱子没有异常,脚下简约粗糙的石板也没有什么发现,找了许久便把目光投向了那高台上的桌椅。 白虎神君也移步过来,对着桌椅就是一阵上下摸索。 “落汐,把夜明珠给我。” 我应声把珠子递过去,原是桌角下多了一个小小的凸起,随着白虎神君轻轻按下的动作,原本空旷的高台下方忽的打开了一个四方的空隙,绵延的台阶不断的向下延伸着,看不到尽头。 顺着台阶走了良久双脚才踩到了硬实的道路。这是一条往前蔓延着的小道,隔上几步的墙壁便会有点燃在头骨里的烛火,时不时的发出蜡油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小道两旁却是一扇扇禁闭着的铁门,伴着小道一直延伸着。我试着敲了敲其中一扇门,除了金属被碰撞的声音飘荡着消逝外没有任何声响。 我实在好奇便问道:“神君,这些门后是什么地方?” 摸索了两扇门的白虎神君缓缓的说:“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地府的极乐鬼蜮。” “极乐鬼蜮?” “极乐鬼蜮是地府最阴暗恐怖的存在。传说地府刚建立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入地府的魂魄还保留着生前七分的修为。凡人自是无碍,可总有些枉死的妖界的妖族不甘心了结此生,不愿去投胎重生。终是有一天,他们便公开对战了地府。” 白虎神君又敲了敲另一扇门说道:“那应该是地府第一次遭遇了那么惨重的浩劫,小小的阴兵根本挡不住法力强大的妖族,而地府其他的魂魄竟然趁此慌乱之际四出逃窜。三界之间因这死魂顿时乱了阵脚,尤其是人界,说是浮尸遍野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因此事皆因妖界而起,为了维持三界正常的秩序,妖界修为高强的长老便来到地府,镇压了地府的叛乱,又施法建了这极乐鬼蜮。” “这极乐鬼蜮是为了整治那些不服地府管制的魂魄所建,后来也用于生前大恶入不得轮回之人。这里的每一扇门后都是一种酷刑,据说约有上千种。偏偏每种刑罚力度掌握的刚刚好,皆是遭受难以忍受的折磨却不会魂飞魄散,正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也正是因此,地府才慢慢建立了不可抗衡的地位。” 我一路听着白虎神君的话,一边跟着他在各个门口探索,突然他便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这扇门看起来与其他无异,但凑近去看便能发现这扇门竟然不是铁质,更像是青铜。与此同时,浓厚的血腥味从门后散过来。 我慌忙问道:“可是玄武神君被囚于此处?” 白虎神君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时辰已经来不及了,落汐你退后,我把这扇门打开。” 一双白净修长的手贴上了青铜门,白色的仙气从白虎神君的手中涌出,青铜门晃动了两下终是缓慢的露出一条愈来愈宽的缝,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门后映出的亮光让我有了片刻的恍惚。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飘入鼻尖。 这香味...像是苍池庭院中的桂花树,又好像更加浓厚些,总觉得无比的熟悉,仿若在无尽的过往中,这香味便已存在了。 下一瞬,我便猛的回了神,发觉自己还站在那青铜门处,白虎神君早已不见了踪影,我一边懊恼着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走了神一边走入了门后。 许是这光亮太刺眼,我竟在那一刻流下泪来。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他,那个屡屡救我于生死攸关的他,那个遇到什么危险都笑着告诉我不要怕有我在的他,那个我深深爱慕却不曾言于口的玄武神君,此刻像个婴孩般的蜷缩在角落。没有声音,安静的如同睡着了一般,我甚至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可这鲜红的血不知叠加几层才会暗到看不出颜色,玄色的衣袍把一切都包裹住,可还是有鲜艳的红不断的从身体里涌出,染过那衣袍流到这空旷的地面上。 扑簌簌的泪滴砸在了地面上,窒息般的疼痛让我前行的每一步都踉跄不安。我轻轻的唤他:“苍池。” 没有任何回应。 我又唤了声“苍池。”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有些急切的想冲过去看看他的样子,却被身边的白虎神君一把拉回原地。虽然力度不大,但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还是让我险些跌坐到地上,我有些错愕的侧过头看着他,竟在他眼中看到了点点星光,以及那泛红的眼眶。 他伸出手指着左上角朝我吼道:“你不要命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水月镜天!” 我这才发觉原来那刺眼的光亮竟是来自角落上方悬浮着的古镜。那镜子泛着淡淡的青白色,做工颇为精致。镜中便洒出刺眼的光亮覆盖在苍池四周,如若不经白虎神君提醒,很难联想到这丝毫没有攻击力的光束竟然是来自水月镜天。 “钧刈他竟然对玄武动用了水月镜天!”白虎神君声音沉沉的,满满的痛惜中还有许多的恨意。 我急切问道:“神君可有办法破这水月镜天?” 他看着我许久,那双眸子微微闪动着,半启的唇还是合上,慢慢的摇了摇头。 我不死心道:“那,可有近身之法?待将其带出了这地府,我们再想办法。” “水月镜天只有在血封时的法力最为薄弱,虽然没有先例,但我可以试试。但是...” 白虎神君犹豫的有些焦急:“虽然强行血封会会让我受到水月镜天的反噬,想来我道行高深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玄武也会同样受到反噬,以他如今的身体,我怕他...” 又一颗眼泪混入地下的鲜红中。 我静静的看着缩成一角的苍池,安静到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明明几步就可以到达的距离,却好似隔了一个天地那么远。 地上会很凉吧,伤口会很疼吧。你也会想念着庭院里的桂花树和一直等你回家的小烨吗? 在每个被困于水月镜天,日夜折磨的日子里,又可曾后悔来这地府? 如若今日我们不曾到过这里,你又该煎熬几时?还是说,你早已舍弃生的欲望,情愿在这鲜血淋漓的地下至死方休? “神君,用我的血吧。”我的声音淡的有些不可闻,眼神却一直盯着苍池没有离开半分。 白虎神君的眉头已经皱的化不开:“不行!我答应过玄武要保你平安!再说此法不知还有何弊端,我...” 我转向他道:“难道神君要眼看着蝶玥姑娘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却换来一场空吗?!” 看到白虎神君的沉默,我急忙又说道:“外面的情况还未可知,如若出了什么意外,神君还可有胜算带我们离开,所以神君定要安好,切不可以身犯险。再说地府还会有下一次让我们闯入的机会吗?今日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带玄武神君离开这里。” “如若此中有什么意外,我愿一并承担所有后果,绝不牵扯任何人。此事本因我而起,如若玄武神君因此殒命,我自会去仙界赔罪,舍了我这条性命,黄泉路上也好与玄武神君做个伴。” “哪怕是生命消逝,我相信他也不愿死在这无边黑暗与孤寂的地府中。还请神君速速定夺,万不可再耽搁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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