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

第六章　　　　徐秀才走进学堂，没有意外没看到萨力。其实他对这个传说的世子奴隶是没有偏见的，只是这野蛮人啊也是不好教化，圣人的道德不懂这可以教，可是对学习都没有尊重，哎，不可教不可教。　　　　萨力对于自己不愿意学习却没有多大的想法，不过是不喜欢，不过是不想去，他宁愿在院子里晒一下午的太阳也不愿意在那个屋子里摇头晃脑。这天，萨力正在院子里看丫鬟翠菊晒香料，周少爷院里的春杏找了过来，说少爷的小猫玲珑不见了，一会儿下了学看不到定要责罚的。　　　　看着春杏在院里跑来跑去额头上都是汗，萨力决定也来帮忙找找。在院子里绕来绕去，猫没找到，找到了一处别致的亭台，破浪亭，亭子前方路面镶嵌蓝色不一的砖块，亭子仿若小舟状况，又是在高处，亭下便是花园内的水池，站在亭内仿若在船内，这深浅不一的砖再加上水池竟真有乘风破浪的感觉。　　　　萨力正感叹这周国人就是爱弄这些精巧的东西，连一个亭子都修得如此有想法，竟猛地看到小猫玲珑正趴在“船头”。萨力轻手轻脚走进，怕惊动了这毛绒绒的小东西。但这向来机灵无比的动物一跃就跳到了屋檐上，萨力就看着他跳出了将军府。反应过来后，他也随后跳了出去。就是没想到这屋檐下正有位挑担卖糖的老翁正在休息，萨力突然跳出来，吓得老人家坐在了地上。　　　　老人家手指着萨力想要教训又见对方个子高大就有些怯懦。萨力也是十分惊慌，他手忙脚乱将老翁扶起来，又不知道如何跟这位老人道歉，脸一下就通红了。　　　　“哎哟，我这脚，你看你这孩子这般鲁莽，我这脚好像又崴了。”　　　　“抱歉抱歉。是我的错。”　　　　老人往前走了两步，竟是疼痛难忍，萨力一时无措，就一把将老人背在了背上，准备进王府找人帮忙。　　　　“哎哎哎，这是周将军的府邸啊，我就不去打扰了，你带我到前面平顺桥董郎中那儿吧，一帖膏药的事情。”　　　　萨力正是不知如何是好，老人一说便顺着他指的方向去了。到了百草堂，没想到正是热闹的时候，董郎中正指挥店里的伙计拿药材磨药材。　　　　萨力跑回屋廊下将老翁的担子背了过来，然后便和老翁在一旁等待。　　　　“孩子是北边的人吧。”老翁看来是闲不住的人，跟萨力搭上话了。　　　　萨力点点头，他不喜欢这样呆在满是周国人的街道，但是老人受伤因他而起，不该置之不理。　　　　“吃过我们这儿的麦芽糖么？”　　　　见萨力摇了摇头，老翁掀开担子上附的油纸，敲了两块糖给他。萨力看着这方形糖块，想不出拒绝的话，便直接仍嘴里了。很甜，嚼一下，糖块直接附着在他的牙齿上，萨力只能不停咀嚼，越嚼越甜，是真的好吃。萨力对着老翁笑了起来。　　　　“还吃么？”老人作势要给萨力再敲一块。　　　　“陈老，我前几天就让你不要再出来走街了，你看你这脚又严重了。”董郎中似认识卖糖老人。老人笑了笑：“这不是以为董郎中药到病除嘛，就急着出来做点生意，没想到这一下又弄伤了，多亏小兄弟及时把我送来。”　　　　原来这老人前几天就弄伤了脚，本以为好了便出来做生意，哪知让萨力一吓，又伤着了。　　　　董郎中给老人敷了一块膏药，让老人回家静养。萨力拿出兜里的钱币（前段时间曾总管才发的零花钱）敷了董郎中诊费。老人拒绝了萨力送他回去的主意，却拜托萨力去前方喜乐桥边的裁缝店告知他的儿子，让他收工后来这儿接他就好，老人家计划坐在董郎中这儿将担子里的糖卖出去。　　　　萨力拱手离开，临行老人又撒给萨力不少麦芽糖。萨力吃了一块，欢喜的情绪充满身体。他走过了万福桥，发现不同于平顺桥的一段均是药堂相关，这里大多是酒肆茶楼，现下正是上客时间，三三两两的人群围坐在桌前，大声说着奇闻异事，这里的人或身着华服或衣服上补丁不少，他们有的喝着用精致酒杯装着的陈酿，有的用大海碗装着粗茶，可是不妨碍他们听曲，不妨碍他们看评书，更不妨碍每个人高谈阔论。　　　　萨力一眼就见到生意最好的那个茶楼里，李长清正在前台说书，声音却不如之前清脆，细看竟是少了颗门牙，可是萨力不记得自己那一拳有打掉他的门牙啊。　　　　再往前走便是秦寡妇那出名的酒肆——三大碗，传闻这儿最有名的陈酿不能喝三大碗，喝了三大碗人就晕了不记事儿了，前尘滚滚皆忘却。再加上美艳的秦寡妇，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这三大碗没有堂坐，只能在店里买了酒提走，店里生意十分好，几个小二忙的团团转。　　　　过了喜乐桥便是绫罗绸缎的鲜亮世界，这里的色彩十分鲜活，几家绸布点均是红色大门红色招牌，这桥旁的丝罗坊主营丝质产品。萨力找到了在店里作工的老翁儿子，其子身形瘦小，萨力有些担心他是否能将老人背回去便提议一会儿送老人回去，这人却笑着推辞了，说店里货品每天都要搬来搬去，他可不是扛不动东西的人。　　　　萨力再往前走一段便一眼看到了这最醒目的店铺——益乐彩，店里货品是玲琅满目，不仅是丝绸、锦缎还有不少引人注目的皮草，店里的胭脂柜台前，不少少妇小姐驻足。　　　　这里的一切充满了陌生，确实诱惑非凡。萨力走走停停突然想到这出门的目的便是寻找玲珑，可现在自己都走得老远了可怎么找那只小猫，还是该回去跟春杏说一声。打定主意他便原路走了回去，他偷偷去百草堂看了陈老翁，见他还坐在那里是不是给小孩卖点麦芽糖，董郎中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萨力便安心回去了。　　　　一进屋，竟然看到玲珑坐在院子里，懒懒地打哈欠。萨力也就不想去找春杏了，他走回院里看到世子在看书便走过去，拿出老翁给的麦芽糖。　　　　“呀，这是什么东西？”木山十分好奇，拿起一块要吃又想起世子还没吃呢，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吃啊，萨力这儿不是刚好3块，我们吃了，不给萨力，他今天可是丢下我们自己去玩儿了。”世子都说了，木山便给自己哥哥拿了一块后急忙扔到嘴里。是完全没吃过的味道，甜甜的，很好吃。　　　　“这是什么好吃的吃食？”木山好奇地问。　　　　“那人说叫麦芽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看好多小孩去买。”　　　　“那萨力明天再给我们买点呗。”木山就吃了一块，是真的意犹未尽。　　　　萨力点点头，他明天还想去看看老人家，希望他的脚不要又严重了。　　　　夜里萨力回想今天看到的上谷城，这里是和草原部落里完全不同的情景，即使是他们每一年的春萨，也没有这么多的商人，何况这些人是每一天都在这里做着营生，就像每一天都是春萨，每一天都有不同的热闹。萨力被这样五光十色的世界吸引了，明天他还要去探索这个不一样的世界。　　　　后来萨力去了上谷很多地方，他去了福寿堂看到了许多玉石，听说了那可观的价格，萨力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玛瑙，又想起这些东西在他们那儿的价格，真是差距啊。他路过了绮红楼那一条街，长相艳丽的男子和女子让他涨红了脸。萨力也在鸿福天门口见识了打手揍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劝解，大家都在说打得好，被打的人见打手走了吐口吐沫擦了下脸上的血迹又大摇大摆地走了。　　　　萨力在上谷的街道走了几天，这里的繁华的确让他觉得新奇，但是却不向往，看过了见识了也就够了。几天后萨力觉得无聊了，他又开始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睡着的玲珑用尾巴是不是划拉一下他的脸。　　　　天气很好，萨力很闲。他又想起那个像船的亭子，去看看也不错。萨力翻身起来，往亭子去的时候看见有几个侍从提着水往前走，他就好奇地跟了上去。　　　　没想到他们竟是给烈风提水，周锦正穿着亵衣一身短打装扮给烈风洗澡呢。烈风是一匹非常有看头的骏马，肌肉健壮线条漂亮，通体雪白，眼睛炯炯有神，马头高高昂起，骄傲又充满神采。　　　　萨力走上前，周锦便看到他了，小孩眼睛直愣愣盯着烈风。周锦知道这些草原上的孩子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来这边一长段时间了都没机会骑马，估计是眼馋了。　　　　“喜欢么？他叫烈风，不过他可是生人勿进啊，小子可别随便过来。”周锦放下手上的毛刷，笑得开心又无害。　　　　周锦这么一说，萨力反而更心动了，烈马都需要驯服，萨力最不怕的就是挑战。　　　　萨力走上前伸出手，靠近烈风的脑袋，却不放上去。烈风打了个响鼻，昂了下头，见萨力没有退却，烈风等了一会，竟伸出头蹭了一下萨力。　　　　萨力笑开了花，伸手摸了下烈风的耳朵，又摸了摸额头。　　　　“嘿，小子，可以啊。会刷马么？”　　　　周锦将刷子递给萨力，是真没想到烈风能这样亲近这个小孩。　　　　萨力接过来，脱了身上的衣服，少年人不怕事儿，萨力直接光着上身将亵裤扎紧就先给烈风顺了毛，用温水给烈风擦了下，先是马背再是肚子和头部，用毛刷梳理的时候烈风是舒服了，原地剁了两下，又甩了下头。萨力想给烈风的尾巴刷洗，周锦见烈风尾巴甩了起来就让萨力给烈风擦一下自己动手洗了尾巴。　　　　萨力是干活的好手，他话不多，脏活不埋怨，累活也懂得使巧劲。两人合力很快把烈风打理了干净。　　　　丫鬟送来了茶水，周锦拉着萨力坐下来聊天，又见他直勾勾看着烈风，周锦不禁笑了。这是喜欢烈马的孩子，他向往奔跑。让他呆在屋子里之乎者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喜欢烈风么？”　　　　萨力郑重地点头，能不喜欢么，这么俊的马。　　　　周锦喝了口茶，拿着茶杯的手指着马厩正对着的青云山：“看到那庙了么？”　　　　萨力随着他的指引看过去，在半山腰上确实有个庙门竖立。萨力点点头，表示看到了。　　　　“那庙门前方有一口井，这烈风啊，最喜欢那口井里的水，你要是能每天都去给他打水回来，烈风啊肯定能让你摸他尾巴。”　　　　萨力转过头：“那它喜欢我了，我可以带它去城外溜达么？”　　　　周锦点点头，拿起一个杯子递给萨力：“当然可以，它也很久没跑了，估计也是很想出去玩儿了。”　　　　萨力接过杯子，闻了闻这清香的茶。萨力喜欢马，喜欢烈风，突然就很有动力要去干一件事情。　　　　“前几天看你见天往外跑，上谷好玩儿么？”　　　　“这里很不一样。”　　　　“我刚到上谷的时候，真不习惯这儿的人说话，他们都喜欢将最后一个字夹带着前一个字迅速说出来，刚开始我都不好意思和下属多说话，后来我发现上谷是个包容的城市，这里南来北往的商人，虽然说着各种语言，但是不久大家便在一个桌子吃饭一个戏台下交流。”　　　　萨力转过头看着周锦：“我从没想过成为你们这儿的人，我不属于这里。”　　　　周锦摸了下他的头：“傻小子。”　　　　两人看着马厩里的烈风又和其他的马打招呼吃草了，喝着茶，晒着太阳，这是萨力喜欢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