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堇年心房之中除了她以外,竟然还有他人?敢情她在那边独守空房,他在这边给她金屋藏娇?  余笙笙二话不说,扛起琉璃剑就冲了过去。    几团雾突然腾空似是想阻她一阻,余笙笙眼角都懒得抬,拂袖拍开,继续朝那人靠近。  瞧着身高倒是个小冬瓜,只堪堪到她腰间,但不是个怕事的,见她这般大摇大摆地过来了,也不曾惊慌躲闪,反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余笙笙在他身侧五步远的地方停了脚步。  “是个孩子呢。”她一边在识海中回应柒零,一边蹲了下来,视线与他平齐。    她在看着他,目光十分放肆,他却还仰着头看向那虚掩着的房门,眉头微蹙,透着些许纠结,一双黑玉般的眸子静得跟深潭一般,看得并不真切。    余笙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该是连婉清住过的屋子。她眼里闪过几分了然。旁人的心房是何种构造,余笙笙也无从比对。但在她认知中,这里应该更偏向于幻象,源于真,实为假,而能在心房之中凝出一个“自己”来,可见这事对齐堇年的影响有多大。    “这约莫就是齐堇年的心病所在。从他四岁起就一直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她分析道,“起雾了,便是他逃避,不想去想、去回忆。等雾都遮盖了,他以为自己忘了,却还是被腐蚀了,还敢任由这雾区扩大……”    说是自欺欺人,还不如说是自暴自弃。    她回过头啧了一声,干脆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绕着他转了个圈。不看白不看。既然这里是齐堇年根据回忆自己造的,定也多半符实,顶多就是加了一层滤镜嘛。    “原来小时候的齐堇年长这个样子。”余笙笙蹲在他身前,琉璃剑化作了珠串重回腰上,托腮感叹道。    小小的玉人儿,五官还带着稚气,但已能想象得出长大后该会有多俊秀。尤其一双眸子灵气十足,即便灰暗了,也能窥出丛雾后的星辰。而他现在年岁还小,轻抿着的薄唇不会给人冷漠威严之感,反而让人心肝软化,恨不得搂在怀里哄得他开怀大笑。    “若是依着这模样,没长残的话,齐堇年仅凭相貌也能名扬帝都。”余笙笙客观地给了句评价。    “然而人家凭的是才华。”柒零感觉自己也很客观。家世、相貌、才华,固然都是。但仅凭家世会被认作仗势欺人,仅凭相貌会被认作轻浮,唯独才华难能诟病。皆因前两者生而定之,后者则是自己努力。连后者也认了的话,便是处处不如人。    “那又如何?还不是死得早。”余笙笙没留神,脱口而出。这是事实,她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后背兀地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她顺着直觉抬起头,却见幻象本象竟然侧过头瞟了她一眼。那眼神,要多冷有多冷,要多不屑有多不屑,仿佛他瞬间两米八一般。    不待余笙笙从震惊中抽离,小小的身影抬步绕过了她,来到那虚掩的房门前,一把推开,踏入了黑暗之中。动作行云流水,仿若她先前所见的停滞都是错觉。    余笙笙鼓着腮帮子要站起来,忽地身子一歪,一口血吐了出来。  是方才强行破门的后遗症啊。虽最后没把心血耗费,但还是受了内伤。    那人的气息也消失了。而在他消失的那一瞬间,萦绕的雾气散了。虽不至于能看到艳阳蓝天,周遭的景物却也清晰了起来。心房宛若换了个模样,在晴雨之间反复不定。    余笙笙无暇他顾,站稳后,手背往嘴角重重一搓,心思里全是方才那轻飘飘的一眼,眼睛瞪得圆圆的,气得直哆嗦。    她、她、她……这是被鄙视了?    “呸!混蛋啊!”    **    马车中,齐堇年眸中的黑雾渐渐散去,心一阵乱跳,他下意识伸手往那方向探去,车帘却被挽了上头。原是来福听到那“嘭”地一声重响,立刻拽停了车子,回身查看。    “公子!”看到齐堇年的指节正在渗血,来福张大了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跟在齐堇年身边多年,最常见的便是他那副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模样。说得好听点是清贵无瑕、无欲无求,连他与如意二人斗嘴之时也笑闹过公子似差一步就成仙的人,而说得难听点便是他淡漠至极,似这世上已无事能拨乱他的心弦。实难想象齐堇年会有一天会恼怒地用拳头砸向车壁。    齐堇年却也没注意到来福的呆滞,刚那一通的发作,他自己也有些愣然。等到来福要给他包扎之时,齐堇年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看向自己包了布帛的手。原是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没出血的地方也瘀紫了,骨头一颤一颤地发着痛。    包扎完了,来福还候着,低着头,不敢看他。齐堇年瞥了他一眼,道:“无妨。”    “公子。”来福还是不肯走。    齐堇年犹豫了一下,没受伤的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轻推了一把。来福愣住了,直到重新握住缰绳时还有些懵:他怎么觉得公子方才似在安慰他?会发怒会体察人的公子,倒是比以往都要有人气得多……    来福甩了甩头,不敢多想,忙挥起了马鞭,要继续赶路。只刚动了一步,车前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来福赶紧把车子拽停。    “你这道士突然冲出来做什么?难道想碰瓷不成?”    齐堇年听到来福吆喝,掀起了车帘查看。一青袍道人从马前侧过,乌发长须,浮尘一扫落在了臂弯上,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对视。    齐堇年面无表情,青袍道人的瞳仁却是明显一缩,另一手在宽袖下指尖快速掐算。    “公子邪崇缠身,一体双魄。若不祛除,命不久矣。”他道。    “贼道!你胡说什么!”来福又气又难过,他家公子都这样了,怎么还有人见不得他好,要落井下石呢?他倏地站起,马鞭指着道人,“谁派你来诬蔑我家公子的!”    “吾所言属实。”青袍道人寸步不退,“公子福德之相,本该壮志凌云,位极人臣,但此刻印堂发黑,命犯桃花,却应的是凶劫,恶鬼缠身!”    “哦?”来福还要再说,齐堇年却从他身侧绕出,目光直视道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温润且从容。    “你再说说。一体双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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