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芬芳恢复意识的时候,正听到耳边有两人在说话,声音十分熟悉,可又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说这倒霉丫头也太晦气了,明天人家瘸子李就上门来送彩礼了,她可倒好,今天竟然掉到了河沟里。他爸,你说这丫头不会是故意寻死吧?” 听声音,田芬芳意识到这应该是自己的婶子,只不过声音比她印象中的要年轻了许多。 “咋可能呢,就她那傻样,能知道个啥?” 回话的人果然是自己的老叔。 根据两人谈话的内容,田芬芳忽然一下子意识到,难道这是老叔和老婶要把自己卖给瘸子李的前夜? 虽然觉得不敢置信,但两人后面的话更印证了田芬芳的猜想。 “我看她这脸色白得很,不行给她熬点红糖姜汤水喝吧,挺过今天晚上,明天精神着点,好让瘸子李相中她,咱也好多要点彩礼钱。” 田芬芳虽然没睁开眼睛,但她听到了婶子迈步的声音,应该是去给自己煮姜汤了。 “放啥红糖啊,给她弄点大葱和姜片沏点热水就行,这臭丫头身子骨好着呢,掉个水塘不碍事。” 叔叔说着也跟着起身出去了。 躺在炕上的田芬芳虽然没睁开眼,但已经把一口银牙咬紧。 看来自己真的是命不该绝,竟然重生回了年轻的时候。 而面前这两个所谓的“亲人”,倒不如说是自己的仇人。 上一世,要不是他俩算计着将自己卖给了外乡的瘸子李,她也不会跟那个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又老又瘸,还经常打骂妻儿的男人过上二、三十年毫无幸福可言的生活,最后郁郁而终。 老天有眼,满足了她临死前的遗愿,如今重活一世,她绝不任人宰割,一定要活出个不一样的人生来。 田芬芳虽然心里恨极了叔叔和婶子,但她却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坐起来和对方理论。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重生在了被卖之前,那现在就应该是七十年代末,还没到一九八零年。 这一年,她失去了最疼爱她的奶奶,而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姑姑也早就嫁到了外村。 没有了亲近的人撑腰,田芬芳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跟叔叔和婶子说不出去道理,何况她现在无父无母,户口也落在叔叔婶婶家里,现在他们就相当于自己的家长。 而且现在的大环境,就算她马上反抗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封建落后的小乡村,村里人即使同情她,也不可能站出来主持公道,田芬芳清醒的意识到,她如果要想改变命运,还得靠自己想个周全巧妙的办法。 这辈子她绝不再认命! 上一世的田芬芳觉得自己是一个孤女,不求在叔婶这里受什么优待,只盼着能嫁个本分老实的丈夫,两人一起勤勤恳恳过日子就行。 甚至连这个想法,她也觉得其实是奢望了,因为自己长相实在不出众,村里的年轻男人没一个主动跟她套近乎的。 田芬芳心里难免自卑,所以,上辈子知道叔叔婶婶把自己卖给瘸子李的时候,她也没怎么反抗,觉得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而且刚结婚那几年,瘸子李对她还不错,最起码能吃饱穿暖,可后来,她连生了三胎都是闺女,瘸子李就对她再也没了好脸色,非打即骂,让田芬芳受尽了屈辱。 闭着眼躺在炕上装昏睡的时候,田芬芳回想起上一世的种种境遇,心里憋了一股气。 这辈子,她说什么也不能让叔婶再左右她的人生,就算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她也要靠自己的努力过上舒心日子。 不过眼前的形势并不乐观,听叔婶的意思,瘸子李明天就要来相亲了。 如果瘸子李来了,把彩礼一撂下,再到村里找了见证人,自己这辈子不就又被别人决定了么? 田芬芳正躺在炕上闭着眼睛想办法的时候,她婶子素春花端着一碗热汤进了屋里。 推了推炕上的人,素春花喊道,“别睡了,赶紧起来把汤喝了。” 田芬芳这才把眼睛睁开。 只点了一盏油灯的屋子里,光线昏沉,可也让她的眼睛很快的看清了眼前人。 当真是年轻时候的婶子,这时候她应该还没到四十岁,脸上没什么皱纹,也不像其他农村妇女那样不修边幅,而是穿了一件素白花的小蓝褂子,衬出了几分腰身。 田芬芳知道对方的心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好,可此时她刚掉进河塘,浑身都没力气不说,还不断出着虚汗。 就算是要反抗,现在这样的身体也不行,得赶紧喝了这碗汤,养好身体,恢复了力气才是正经。 没在乎送汤人是谁,田芬芳接过汤碗,不顾高温,只略吹了吹,便一口接一口的将汤都喝干了。 喝完汤,她将碗放在旁边的炕桌上,然后对素春花说了句,“给我多拿一条被子来,我要发发汗。” 听到对方一改平时唯唯诺诺的口气,素春花很有些惊讶,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炕边上,盯着田芬芳看了半响。 田芬芳也没管她,兀自躺回了被窝里,察觉到对方半天没动地方之后,她才又抬起头对素春花说,“喝了汤不发汗,明天也好不了,我刚才听见老叔和你说的话了,要是那个瘸子看我病病殃殃的相不中我……” 后面的话,没用田芬芳再说,素春花马上回过神,应道,“行,你等着。” 然后便小跑着出了厢房,回了正屋。 她一进屋,就听见田芬芳的老叔田大业喊,“干啥呢,慌里慌张的,咋的,那丫头不喝啊。” “不是呀,他爸,你快去看看吧,那丫头知道咱俩给她找瘸子的事儿了,还说要让我给她加条被子,捂捂汗呢。” “哟,她这是想开了?听说咱要把她嫁瘸子,她没闹?” “一点都没有,你说怪不怪?还有,我瞧着她那眼神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咋不一样?” “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感觉换了个人似的,关键说话也不吭吭哧哧的了。他爸,你说她这次掉河里,不会是像原来老人说的,让啥水鬼给附身了吧。” “傻娘们,别胡咧咧,我看她就是想开了,咱妈没了,也没人给她撑腰的了,再不嫁人,还想留在家里吃干饭啊?再说,就她那长相,能嫁出去就不错了,人瘸子不嫌弃她丑我就烧高香了。” 听了男人的话,素春花心下稍安,又问,“那我跟她拿一床被子去?” “拿,让她赶紧好利索,明天好相亲,对了,我跟你一块去,一会把厢房的门给锁上,既然她知道了,就不能不防着点,万一跑了呢?” “他爸,还是你想得周到!” 夫妻两个,一个抱了床被子,一个拿着锁头就奔东厢房去了。 殊不知,厢房里的田芬芳早就料到了叔叔和婶子的惯用伎俩,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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