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于曼丽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大喊,感受到有人在后面用力拉了她一把。她尚未反应过来,已经摔倒在地,肩上一阵剧痛,手中还拿着那盘核桃仁,一摔之下盘中的东西掉了出来,与她一同跌落在地。    “快追!”“别让他跑了!”……一大队76号行动处的特务们持枪边跑边叫喊,从于曼丽身边过去。原来是76号在追捕一个抗日分子,特务们向那人开枪了,他们只想着立功,哪里会管街上行人众多,根本不在意误伤无辜的百姓,结果一阵枪声吓得行人四处奔逃,误伤了可怜的于曼丽。    “姑娘,你没事吧?”那个拉了于曼丽一把的人问道 。见于曼丽不说话,仍在地上,以为小姑娘被吓坏了,又叫道:“姑娘?”于曼丽这才回过神来,望向那个人,只见对方是一个五官端正的男人,一表人才,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姑娘,刚才好险,你怎么就不知道躲避呢?”男人边说边扶起了地上的于曼丽。“76号抓人,就这么在大街上乱开枪,根本不管那么多路人的死活,真是视人命如草芥!”他忿忿不平道。    于曼丽这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感激道:“先生,谢谢你救了我。”是这个男人在她遇险时大叫“小心”,也是他拉了她一把,虽未能避过那颗子弹,所幸只是打中了肩膀,并未伤到要害。    “姑娘不必言谢。你遇险时我恰好在身旁,又岂能见危不救呢?”男子说道。于曼丽肩头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血仍从伤口处往外滴,男子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块大手绢,道:“姑娘,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谢谢。”于曼丽不想麻烦对方,接过手绢打算自己包扎伤口。她将手绢覆在受伤的肩膀上,鲜血立时浸透了那方洁白的手绢。“哎哟!”于曼丽刚要将手绢打个结,一只手不能办到,便动了左手,结果牵动了肩上的伤口,不禁轻呼出声。    “还是我来吧。”男人说道。于曼丽这次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待伤口包扎好后,又道了声“谢谢”。    杨沁莹离开面粉厂后刚走了一段路,就遇到了一个面色阴冷的女人。“杨小姐。”女人的声音中透露着不友好与不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明镜。明镜手中拎着饭盒,她本是来送鸽子汤给弟弟喝的,哪知还未走到面粉厂便见到了杨沁莹。“杨小姐,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明镜冷冷道。她几次三番去找杨沁莹,对方故意避而不见,正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在这里碰到杨沁莹,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早知道我就该听明台的话留下来和他一起吃午饭。明镜见到杨沁莹不高兴,杨沁莹见到这个坚决要拆散她和明台的女人更不高兴。    这个小狐狸精一定又来纠缠明台了。明镜在此碰上杨沁莹,自然不难猜到对方在面粉厂见过明台了。    明镜不喜欢杨沁莹,杨沁莹早在日本时就不喜欢明镜。本来明台要留杨沁莹一起吃中饭,她拒绝了,此时有些后悔。就算我留在面粉厂和明台一起吃午饭,也会碰上明镜的,到时说不定这个霸道的女人在面粉厂闹起来,那更加不妙了。杨沁莹看到明镜手中的食盒,自然猜到了对方此行的目的。算了,迟早要和这个女人见面的,我又不能避她一辈子。杨沁莹之前千方百计躲着明镜,一来是知她找自己一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二来她气明镜把明台软禁起来,不愿见到这个固执的女人。    “杨小姐,对面街上有个咖啡厅,我们去那边坐下来好好谈谈吧。”明镜说道。    “好。”杨沁莹答应得很爽快。她高傲地抬着头,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她知明镜非常固执,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动得了她,此次谈话肯定会不欢而散。她和明台相爱又没错,错的是明镜,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明镜,以免对方误会她怕她才会多次避而不见。    咖啡馆,杨沁莹与明镜面对面地坐着,明镜审视着杨沁莹,杨沁莹也毫不示弱地望着明镜。    长得倒是挺漂亮,难怪会把明台迷住。明镜见杨沁莹不说话,就自己先开口道:“杨小姐,我找你的目的,想必你自己清楚。”    “是,我清楚,您无非是想让我离开明台。”杨沁莹说道。    “好,既然杨小姐如此坦率,那我也开门见山地说了。我们明家……”明镜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明董事长,您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杨沁莹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笑容。“我知道您坚决不同意我和明台在一起,不过……”她故意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明镜追问道。    “不过,无论您使出何种手段,我都不会离开明台的。”杨沁莹说得坚决。    明镜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杨小姐,我劝你还是醒醒吧。我们明家是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成为明台的妻子的。”明镜冷冷道。    “明台爱我,我也爱他,您拆散不了我们的。”杨沁莹回道。    明镜脸现愠色,“杨小姐,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你既如此固执,那我不得不说了。我们明家的媳妇必须得家世清白,品性纯良,而你的父亲……”明镜的话未说完,又被杨沁莹打断了。    “明董事长,首先,我要纠正您一点,固执的是您,不是我。还有,说到家世,家父乃是军需部部长,深受新政府器重,难道堂堂部长千金配不上特务委员会副主任、财政部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兼海关总署督查长明楼长官的庶弟吗?”杨沁莹对于杨能跟随汪精卫投敌卖国的行径并不赞同,从不因新政府高官千金的身份而引以为傲。此刻为了反驳明镜,故意装出一副自豪之态。    “你……”明镜怒容满面。她本欲以杨沁莹是汉奸之女为由逼其离开明台,哪知对方伶牙俐齿,竟将了她一军。杨沁莹的父亲是汉奸,明楼也是个“大汉奸”,杨沁莹故意把明楼所有的官职都说了,这么一来,汉奸之女配汉奸之弟,两人倒可真谓是门当户对。明台是明镜姐弟收养的,但在明家族谱上的身份是庶出,一个嫡出的大小姐配一个庶出的小少爷,看起来还是明台高攀了。“杨家的家教真是不敢恭维。杨小姐,你两次打断我的话,未免太不礼貌,太没有教养了。”杨沁莹两次打断明镜的话,明镜不满归不满,本来没打算借此小题大做,但杨沁莹一番话使得她不能再以其是汉奸之女而讥讽她,所以只能以此为由责备对方。“明台一向敬爱我这个姐姐,你居然敢指责我固执,你……”    “难道明董事长不固执吗?我又没说错,固执的人确实是明董事长。”杨沁莹第三次打断明镜的话。    “你这个小姑娘太没有教养了!数次打断我的话,连最基本的礼貌与尊重都不知道吗?!”明镜生气地指责道。    是你明董事长自己先想羞辱我的,凭什么要我尊重你?你值得我尊重吗?幸亏杨沁莹没把心中所想吐露出来,否则明镜可能会被气得吐血的。杨沁莹对于对方的指责没有还嘴,只是不屑地笑笑,端起咖啡浅尝了一口。    杨沁莹不屑的神情激怒了明镜。面对明镜的责骂,杨沁莹没有为数次打断明镜的话而向其道歉,也没有生气地反驳明镜,她不屑与明镜理论,和其争吵,这高傲的态度令明镜特别厌恶,她这样比起前两种做法更使对方恼怒。因为,杨沁莹的做法在明镜看来是在蔑视她,不屑与她争吵,这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杨小姐……”明镜满面怒容,正想继续指责杨沁莹,忽然住了口,脸上也显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你真没教养。不过……”明镜顿了一下,面上仍旧挂着饱含蔑视的笑容。“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一个身为戏子的母亲又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呢?”她咬金嚼铁,故意突出“戏子”二字。    “你……”明镜此举成功地激怒了杨沁莹。“明镜,你说什么?!”杨沁莹直呼其名,一张俏脸上尽是怒意。    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真是龙生龙,凤生凤,戏子所生的女儿就算念过书,照样成不了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明镜仍笑着道:“杨小姐,你的母亲是个下贱的戏子,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不怀好意地勾引我弟弟,心中还有‘羞耻’二字吗?”    “明镜!”杨沁莹银牙紧咬,怒视着明镜。    “杨小姐,你的父母如此不堪,我们明家不敢要你这种媳妇。明台还年轻,希望你离开他,别毁了他。”明镜继续说道。“杨小姐……”    “够了!”杨沁莹低声怒吼道。“明镜,我看在明台的面子上,对你已经够忍让的了,你却出口侮辱我的妈妈,你太过分了!你说我没有家教,那你呢?你堂堂明家大小姐去侮辱一个已经逝去的亡者,在一个女儿面前辱骂她的母亲,你们明家的家教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杨沁莹怒极反笑,道:“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你分明是嫉妒我。你自己嫁不出去,所以你千方百计地拆散弟弟们的姻缘,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杨沁莹平常待人和善,此次若非明镜辱及她的亡母,她不会大发雷霆,亦不会说这些话来羞辱明镜。杨沁莹非常爱她的母亲,她绝不允许任何人说她妈妈一句坏话,绝对不行!明镜这么做彻底激怒了杨沁莹,若不是看在明台的份上,恐怕她不仅动口,还会动手。如此看来,她对明镜是够忍让的了。    “杨沁莹!”明镜恼羞成怒道,也不再称她“杨小姐”,同样直呼其名。“你这个没家教的野丫头,竟敢辱骂我!真该让明台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让他看清楚他所钟情的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明镜骂道。“明台素来敬爱我这个姐姐,他要知道你敢这么对我,他不会饶了你的!”    “是吗?”杨沁莹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我怎么对你了?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取其辱,你活该!另外,是令弟先来追求我的,你凭什么说是我勾引他?你这是诽谤!你要明白,是明台他离不开我,他不会舍弃我的,你别白费心机了。”    明镜与杨沁莹这边是剑拔弩张,明楼与汪曼春这边却是别有一番景象。    明楼约了汪曼春吃午饭。他对于明台恋上杨沁莹之事是持反对态度的,怀疑是汪曼春所设的美人计,目的是为了报复明镜昔年棒打鸳鸯之仇。他爱汪曼春,更爱家人和祖国。汪曼春设计他的小弟,报复他的长姐,明楼心中是恼她的。他约汪曼春共进午餐不是寻常的恋人之间开开心心地吃饭,他是要来质问汪曼春为何设计他的家人。    “师哥。”汪曼春一见到明楼便满面笑容,甜甜地叫道。每次约会,她总比明楼早到。    “曼春。”明楼见到汪曼春的笑靥,不知为何,心中的怒气已消了大半。“我们好久没见了。”    “师哥,我们有一个星期左右没见面了。”汪曼春说,“不算太久。”她又加了一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明楼微笑着说道。    “师哥,你找我不单单是为了和我一起吃饭吧?”汪曼春问。    “当然。”明楼不假思索地答,脸上挂着浅笑。“我想你了,想见见你,以慰相思之苦。”    “师哥真会哄人开心。”汪曼春浅笑道。    “我没哄你,我所言字字出自肺腑,句句真心。”明楼收起笑容,郑重说道,边说边握住了汪曼春的手。    难道他约我来此不是要向我兴师问罪?念头在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汪曼春脸上波澜不惊。“师哥。”她轻声唤道,眉眼含笑,娇羞地低下了头。以他疑心之重,难道不曾怀疑过是我派莹莹向明台使的美人计吗?不可能!    “曼春,你要吃点什么?光顾着说话,我们还没点餐呢!”明楼扬手欲唤服务生过来。    “师哥,在你到达之前我已经点好了。”汪曼春说,“你的口味我清楚,放心,我点的东西不会让你明大长官难以下咽的,我可不敢得罪上司。”汪曼春半开玩笑道。    “就算是难以下咽,只要是你点的,我定会甘之如饴。”不得不说,明楼说情话的本事很优秀,丝毫不比其他方面逊色。    汪曼春闻言似乎很欣喜,眼中都盛满了笑意。难道他真的没疑心到我身上?汪曼春刚才这么说不止是在俏皮地开玩笑,若明楼真疑心她,完全可顺着她的话去质问她,质问她“你说不敢得罪上司,为什么要指使你的好姐妹去勾引我弟弟,引得明台与我大姐不睦”,但对方并没有这么做。    曼春,不管是不是你指使杨沁莹的,我都会原谅你。明楼很聪明,汪曼春的心思他一眼看穿。他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会儿改了主意,不管事实是怎样的,他都不打算再追究了。近几日,明楼想起汪曼春时,心中总会生出一股不安之感,甚至夹杂着恐惧。他有一种预感,死间计划之后,他将会失去汪曼春。他在害怕,他怕失去她。所以,在汪曼春未被当成第三战场大败的罪魁祸首之前,他要在这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在不影响抗日工作的前提下,他要对她付出自己的真心,尽管其中免不了掺杂着谎言与利用。反正,他能给她付出多少真情,就毫不吝惜地全部给她。他希望给彼此留下一段甜蜜的回忆,而非猜忌与争吵。    汪曼春点的两份牛排已端上来了,其他菜还没上。两人边吃边说,脸上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汪曼春不信明楼会不怀疑她,这条狡猾的毒蛇不可能会去相信一个蛇蝎心肠的刽子手。既然明楼不说,她也不主动提起,免得两人撕破脸皮,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杨沁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汪曼春那个疯子派来勾引明台的,你们是为了报复我,对不对?!”明镜歇斯底里地吼道。    “明镜,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随你。”杨沁莹嘴角噙着丝冷笑。“反正你满脑子都是龌龊的想法。也是,你嫁不出去,就巴望着别人全嫁不出去,你先是拆散了曼春姐和明楼,现在又来拆散我和明台,你分明是心里不平衡,你心理有问题!”杨沁莹句句不留情,对于胆敢冒犯她亡母的人,她不会心软,更不会嘴软。    “杨沁莹!”明镜愤怒地用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从椅子上起来,大声骂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明台,其实你就是个骗子,你在欺骗他的感情,你……”明镜的话被打断了,这次打断她的人不是杨沁莹。    “这位女士,请您注意点,这里是咖啡馆,请您声音轻点,不要打扰到其他顾客。”服务生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恭敬地对明镜说道。明镜恼羞成怒之下,忘了这里是咖啡馆,这里还有其他的顾客,骂杨沁莹时丝毫没注意到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刚才她一番不顾形象的怒骂,实是不符她大家闺秀的身份。杨沁莹虽然恨怒交加,到底是顾忌着不是在家里,是在公众场合,尽管她也怒骂明镜,但尽量克制着,声音倒也不大。    明镜这时才发现咖啡馆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顿觉失礼,面上一红,对服务生说道:“知道了。对不起。”    杨沁莹含笑说道:“明家的家教今天不止我一个人见识到了,当真是……非同凡响。”明镜怒瞪她一眼,碍于其他人在场,终是没有发作。“看来明董事长心情不佳啊,算了,今天这账我结了。”杨沁莹说着,欲从包里拿出钱给服务生。    “不用了。”明镜冷冷说道,“两杯咖啡的钱,我还是付得起的。”明镜说完,立即把钱给了服务生。“不用找了。”    杨沁莹没跟明镜客气,面带笑容地说道:“明董事长,您还打算在这儿丢人现眼吗?”    “告辞!”明镜说完,狠狠瞪了杨沁莹一眼,然后拿着挎包、拎着饭盒离开了。    明镜,你会为你今天的言行付出代价的。杨沁莹阴冷的目光似一把透着寒光的利剑,紧紧盯着明镜渐行渐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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