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奉了明镜之命去找明楼,当他还未走到病房门口,尚在离汪芙蕖病房较远的走廊时,便已听到了传出的悲痛欲绝的恸哭声。那哭声充满了绝望,承载着伤心,包含不甘与愤恨。 汪曼春想方设法想使叔父避开这一劫,没想到她的苦心与努力终是付诸东流,汪芙蕖也只是比前世多活了一个晚上。苍天竟如此待她,这让她又如何能不悲,又怎能不痛啊! 明诚倾听着这持续不断的哭声,心中已经明了,汪芙蕖肯定已经死了。 汪曼春的泪水从未间断过,两眼已肿得像核桃那么大。明楼虽希望她能尽情发泄出来,可看这泪流不止的架势,也不禁有点担心,怕她哭坏了身子。明楼依旧没有言语,他的双手抚上汪曼春的肩,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让她伏在他的肩头哭泣。汪曼春那双漂亮的眸子化为了一汪泪泉,泪水夺眶而出,落在明楼的衣衫上,顷刻之间便打湿了一大片。 明诚进来时见到这副情景,不禁怔了一下,迟疑片刻才开口道:“先生,大小姐找您。” “我知道了。”明楼淡淡地应道,仍抱着汪曼春,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图。 “先生……大小姐很生气,要您即刻回家。” “我知道了!”明楼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依旧没有放开汪曼春。 “师哥,你回去吧。”汪曼春止了哭声,但泪水仍没有停下,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没事。”她哽咽道。“真的。”见明楼不放心,她又加了一句,边说边从他怀抱中脱离。 “好吧。”明楼轻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他劝慰道。 明楼出了医院大门,坐在汽车的后座上,问道:“明台这小子在家一定不安分吧?” “正如大哥所料,他翻了你的公文包。”明诚说。 “大姐发现我不在家,很生气吧?” “大哥……”明诚将副驾驶座上的报纸递给了明楼。“大姐看到了这个。” 明楼摊开报纸一看,霎时间脸色立变。半晌,他才说道:“这些记者可真无聊。” “大姐非常生气。”明诚面有忧色。 “阿诚,先别回家。”明楼似是想起了什么。 “大哥,你再不回家,大姐……” “你先去见南田。”明楼打断了明诚。“樱花号列车炸了,她一定会来问你的看法与见解。” 明诚去见了南田洋子,一番言辞令南田洋子很满意。 所幸明诚在南田洋子那耽搁的时间不多,他从特高课出来,启动车子开了一段不短的路程后停了下来。明楼正站在街边低头佯作看报纸,见明诚把车子停下,徐徐走过来打开车门上了车。车子开始往明公馆的方向驶去。 “阿诚,昨夜行动处抓了个流窜犯,汪曼春把他当成了靶子。”明楼悠悠道。透过金丝眼镜,可以看见明楼此时目光深邃,莫测高深。 “对待一个流窜犯都这么残忍,真是蛇蝎心肠。”明诚一面说一面通过后视镜观察着明楼阴晴不定的脸,语气中不乏厌恶。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明楼扶了一下眼镜,意味深长地说。 “哪是不太对劲,分明是你仍放不下汪曼春,不愿相信她是如此的狠毒。”明诚暗想。当然,他不会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着明楼的面说出来。“哪里不对劲?”他故作不解道。 沉吟片刻,明楼方吩咐道:“你去向梁仲春打听一下昨夜是不是抓到个流窜犯。” “是。”明诚应道。 “要弄清楚汪曼春拿来当靶子的人是不是抓到的流窜犯。”明楼又特意嘱咐了一句。 汪曼春本是故意要在明楼面前塑造一个嗜血无情的刽子手形象的,殊不知,事与愿违,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明楼虽对前世的一些记忆有些模糊了,毕竟到了文&革时,那些抗战时期的记忆已经算是较久远的了,但是除夕夜汪曼春欲虐杀犯人的那一幕明楼却记得很清楚,可以说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明楼之所以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正是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才彻底地从脑中抹去了汪曼春少女时代纯真美好的一面,以及完全忘却了他与她的那场铭心刻骨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般为家族所不容的初恋,他心中对汪曼春仅存的一丁点愧疚之情也为此消失殆尽,所剩下的只有利用与欺骗,且心安理得。 这一世汪曼春虽也在除夕夜显露出了残忍的一面,可却与前世不同。明楼发现今世的流窜犯与前世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前世的流窜犯身材矮小,可他昨晚看到的那个身材高大,还有些发福。当他昨夜第一眼看到那个可怜的流窜犯时,便立马察觉到了,可他不动声色,和汪曼春谈笑宴宴,心中却悄然布满了疑云。 车子驶到了明公馆,明诚将车慢慢停下。两人刚下车子,便见到桂姨拎着个行李箱,眼泛泪花,旁边还有一个黄包车夫。 是明楼让桂姨离开的,明镜也同意了。明楼知道桂姨是孤狼,而且他有心想把这匹饿狼给留下来,这总比南田洋子再派一个完全不明底细的特务来要好。不过,明楼怕做得明显会让桂姨起疑,所以干脆就还是采取了前世的做法让桂姨离开,反正到时明诚会因不忍心而把桂姨留下来的。 “阿诚。”桂姨凄楚地唤了明诚一声。明诚没有睬她,径自走进了家门。 明镜怒视了明楼一眼,但碍于桂姨此时太过伤心,又有黄包车夫在场,也就没有发作。她与桂姨又说了几句,不外乎是多保重之类的话。 桂姨含泪上了黄包车,明诚突然跑了出来,一把从她手中拿过行李箱,不,是抢,一把抢过行李箱,然后又走了进去。 明镜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对桂姨道:“阿诚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 桂姨这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在明镜和桂姨进门后,明楼也进去了。 “明楼。”明镜叫住了正欲悄悄上楼的明楼。 明楼心知躲不过了,只好走到明镜跟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大姐”。 “跟我到小祠堂去。”明镜脸色铁青地说道。 “是。”明楼只能恭声应道。 两人进了小祠堂后,明镜把门关上了,然后严厉地说道:“跪下!”明楼顺从地跪下了。 “明大少爷,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看了。”明楼有些心虚。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明镜冷冷问道。见明楼不吭声,她更是恼怒,“今日你半天不见踪影,去做什么了?是去汪家拜年了吧?”明镜进小祠堂前手中就拿着一份报纸,现在他将报纸扔在明楼膝边。“这报纸上登的事你也得给我解释清楚!” 明楼拾起报纸一看,这是之前的报纸,上面登的是汪曼春公园遇刺的事。明楼在报纸下方看到了记者的名字,不禁皱了皱眉头。“荀一,又是这个人。”他在心中不满地说道。明诚给他看的那份登他与汪曼春除夕夜幽会的报纸上也有这个记者的名字,这个记者貌似对他和汪曼春的事很感兴趣。 这张报纸是明台因无聊去翻家里的旧报纸时碰巧看到了上面的头版头条,心中不忿明楼仍与汪曼春关系亲密,便将报纸交给了明镜,这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如果今天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一定饶不了你。”明镜气呼呼地说。 “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给您个合理的解释的。不过……我们去密室说吧。”明楼小声说道。 明镜一怔,心下疑惑,不解为何有话不能在小祠堂说,非要到密室去。她的眼睛对上明楼恳求的目光,又见其一副郑重其事的神色,便点头同意了。 明镜打开了密室的门,她进去后,明楼也跟着进来了,密室门又关上了。这间密室是明楼的父亲所建,隔音效果极好。 “说吧。”明镜仍是一脸怒容。 “大姐,汪芙蕖死了。” “什么?”明镜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他真的死了?” “今早汪芙蕖晕倒在书房中,被人发现后送往医院,医生诊断是肾衰竭和肺部感染。我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绝对错不了。”明楼十分肯定地说。 明镜抚掌而笑,“真是苍天有眼啊!”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欣喜若狂的笑容。 “姐姐,我并没去汪家拜年,而是去了医院探病。不管怎么说,汪芙蕖名义上总是我的老师,我去看他是理所应当的。若是不去,反倒会招人非议,说我不敬师长。”明楼这几句话合情合理,挑不出一点毛病。见明镜脸色和缓了些,又道:“我对姐姐说过,我对汪曼春只是逢场作戏,并无真情。汪曼春仍念旧情,她76号情报处处长的身份又对我极其有利,所以我不能让她死,至少当前她还不能死。若是她出了事,换了另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人接替情报处的处长,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在汪曼春被人刺杀时,我必须得救她。”明楼违心地说道。 “那你也不能空手就去夺刀子啊!”明镜责备道,脸上却满溢着关切之情。当时她身在苏州,根本不知明楼负伤的事。 “一点小伤而已,早就好了。”明楼不以为然地笑笑。 “那除夕夜又是怎么回事?”明镜沉声问道。 “大姐,汪曼春虽对我旧情未断,可当初我抛下她一走了之,她心中终归还是有怨恨的。我是为了消除她心中的芥蒂,进一步获取她的信任才……”明楼垂下了头,不敢接触明镜的目光。虽说他糊弄人的本领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可在一向威严的姐姐面前,明楼仍是难免心虚。 “就算是逢场作戏,那也不能太过头啊。”明镜呵斥道。 “弟弟知错了。”明楼恭谨道。 “我姑且信你一回,若是让我发现你耍什么花样,我决不轻饶。”明镜严厉地说道。 “明楼岂敢在姐姐面前耍花样?”明楼恭顺地说。“姐姐,汪芙蕖死前把从我们明家抢走的财产又还给了我。”明楼边说边把汪芙蕖交还的财产递给明镜看。 明镜接过那叠纸,激动之下,双手微微颤抖,喜极而泣道:“我做梦都没想到这些东西还能拿回来。”心潮澎湃了片刻,她才狐疑道:“汪芙蕖为什么会把他好不容易夺来的东西又还给我们?” “也许是人之将死,他想在死前做件好事吧。”明楼所说的这个理由很牵强,不过明镜沉浸在喜悦中,也没去细想。 汪芙蕖给的那封写给青木健次的信早已被明楼焚毁了,至于汪芙蕖多给明楼的财产,明楼暂时自己收着,他打算找个时间还给汪曼春。 汪芙蕖是死了,可随着他的逝世,在明楼心中留下了一个疑团。汪芙蕖临死前欲告知明楼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汪曼春一直瞒着明楼不愿让其知晓的。可惜汪芙蕖并没能把这个秘密说完,而汪曼春既存心要瞒明楼,就算明楼去问她,她也定不会坦诚相告的。 明楼顺利地糊弄了明镜,逃过了一顿责罚,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吃过中饭后,明楼支走了桂姨,让她和阿香出去买菜了,然后把明诚叫到了书房。 “阿诚,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但你一时之间可能会难以接受。”明楼郑重其事地说。明诚观其严肃的神色与郑重的口气,心知其所说之事必定非同小可。“阿诚,桂姨是南田洋子派来监视我们明家的,代号孤狼。”明楼平缓地说道。 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虽然渺小,但若将它掷入湖中,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会立刻水花四溅,湖中的游鱼会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从而更加不平静了。 明楼的话就如同那枚不起眼的石子在明诚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这怎么可能?!”明诚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这……大哥,她怎么会是南田派来的?”明诚震惊之下,有些语无伦次。 “不会错的,是汪曼春昨天亲口告诉我的。”明楼肯定道。 “汪曼春为什么会告诉你?”明诚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问的问题真的很愚蠢。“汪曼春爱慕大哥,她可能为了讨好大哥,所以不惜向大哥透露这么重要的事。再说汪曼春与那个女人无冤无仇,也无陷害她的动机。阿诚啊阿诚,你还真是关己则乱啊!”明诚在心中苦笑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心软留下她。” “这不怪你。不过留下她也好,毕竟她已经暴露了,对我们来说,一颗暴露的棋子会比隐匿的暗棋所造成的危险要小。若是你没留下她,南田肯定会另外派人监视我们,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眼线远比一个桂姨要危险得多。”明楼宽慰道。 “要不要告诉大姐?” “先别高诉大姐。”明楼果断答道。“大姐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告诉她反而会打草惊蛇。” 大年初二,这本是个喜庆的日子,奈何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这都是个晦气的日子。 前世,程锦云在酒店成功从军需部的陈炳身上获得情报后却被童虎他们抓获,所幸情报已交到了黎叔手中。黎叔为救程锦云去找了明台小组,明台成功救出了程锦云,制造了震惊76号的黑色星期五。 今生,上海滩不会再出现一个叫程锦云的女人,既无此人,既然也无需明台去救。但是,大年初二照样不是个好日子,至少对汪家来说不是。 汪公馆中一片缟素,悲伤的氛围笼罩着整个汪家。灵堂设在公馆的大厅中,一张紫檀木桌子上放着一张汪芙蕖的遗照,照片前摆着两支燃着小火苗的白蜡烛。冷风偷偷溜进汪公馆,在蜡烛前悄然走过,烛光摇曳。 地上跪着几个人,是汪曼春和汪家的几个下人,除此之外,别无他人。下人们个个神情悲戚,但却无一人哭泣。因为汪曼春命令他们不许哭,谁哭谁就卷铺盖走人。下人们是知道大小姐的脾气的,自是不敢违拗。而汪曼春眼眶中的泪水仍从脸颊上淌下,她的膝前有一大片水渍,不过她再伤心,却也没有哭出声来。这不是因为她太坚强,而是因为她不想在叔父灵前哭哭啼啼的,她不愿自己的亲人走得不安心。 汪芙蕖是汪氏企业的董事长,在上海商界,他的实力和影响力与明家是一样的。在政界,他是新政府的汪副司长,又是汪精卫的远亲。无论是在商界还是政界,他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按说他驾鹤西去了,该有很多上流社会的人士来吊唁才是,可如今灵堂前只有屈指可数的寥寥几人。 这是汪曼春的意思,要将她叔父的葬礼办得简单点。这并非她不孝顺,而是因为她看得太透彻。她清楚叔父在外界的名声其实并不好,在商界他不择手段、尔虞我诈,在政界亦是如此,这样的人是没有真心待他的朋友的。如今汪芙蕖死了,前来吊唁的要么是阿谀奉承之辈,要么就是他生前的政敌为了不落下心胸狭窄的话柄,才来装模作样一番的。汪曼春不想在叔父灵前见到那些虚伪的嘴脸,一大早便闭门谢客,谢绝了一切要来吊唁的人的“好意”。 从一大早跪到现在,已是快近晌午,汪曼春说道:“你们陪我跪了很久了,都下去吧。” “多谢小姐体恤。”佣人们谢道。 佣人们都下去了,只余小萍还未走,她静静地站在汪曼春身旁。 “小萍,你也去休息会吧。”汪曼春说。抬眸对上小萍关切的眼神,她又柔声道:“我没事,只是想和叔父单独说会话。”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张遗照上。“我真的没事。”汪曼春收回目光,勉强对小萍露出一个笑容。那双湿润的泪眸配上这个强挤出的笑容,看了着实令人难受。 小萍也退下了,偌大的大厅里只余汪曼春一个人,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那对素烛仍燃烧着。 汪曼春的素手抚上遗照上汪芙蕖的脸庞,相框的玻璃将凉意传到了她的手上。“叔父,我不怪你。”汪曼春凝视着照片,呜咽道。 “小姐。”小萍的声音响起。 汪曼春以为小萍仍不放心她,回头一看,泪眼朦胧中却望见了小萍身侧的明楼。 “师哥。”汪曼春欠身起来。她跪了许久,膝盖已是跪麻了,再加上从昨日汪芙蕖逝世至现在,她都未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故刚起身便觉一阵眩晕,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 “曼春!”明楼忙扶住了汪曼春。 小萍也是个极机灵的,见明楼已扶住了她的小姐,立即搬了把椅子来,汪曼春在明楼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 此刻的汪曼春褪去浓妆,脂粉不施,脸上无一点血色,只有一双原先非常美丽的眸子红肿着,苍白的面颊上挂着两行泪痕。这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那个雷厉风行的汪处长的风采,分明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可怜孤女。 明楼见了汪曼春形容憔悴的样子,心下大为怜惜。 “师哥,你怎么来了?” “老师病逝,我身为学生又怎能不来祭奠一下?而且,我也不放心你啊。”明楼温声说道。 “谢谢师哥关心。”汪曼春话中语气客气而疏远。她在明楼面前一直戴着面具,可是在叔父灵前,她不想再与明楼虚与委蛇下去,她有一种想和明楼摊牌的冲动。 小萍见汪曼春对明楼态度冷淡,故意插话道:“明先生,小姐从昨天起就一直水米未进,再这样下去身子要吃不消的,请您劝劝小姐吧。”小萍是怕明楼察觉汪曼春的冷淡,当然,她也是真心关心汪曼春。 细心如明楼,又怎会察觉不了心上人对自己的态度不似先前那么亲热?但他并未深入地想下去,只以为是汪芙蕖的死对汪曼春的打击太大了。“曼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明楼关切道。 “明楼,你又何必假惺惺的,我叔父死了,你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吧?”汪曼春心想。 “曼春……”明楼还欲再劝几句。 “师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的。”汪曼春知明楼想说什么,便抢在他前头说了。“明楼,我知道你是真的希望我保重,因为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利用价值。”汪曼春怨恨地想,面上却是不露出来。“叔父生前最疼的就是我,为了他,我也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汪曼春苍白的脸上显现出坚强又倔强的神色。 明楼察言观色,已放下了大半的心。他知汪曼春言出必行,她既这么说,想必也不会再糟蹋自己的身体。 明楼依礼给汪芙蕖上过香后,又劝慰了汪曼春几句,亲手喂她喝了小半碗粥,又亲自扶她上楼歇息。等汪曼春睡着后,明楼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生怕惊醒了梦中的人儿。 汪曼春在睡梦中呢喃道:“珍儿,珍儿。” 可惜这时明楼已经下楼了,并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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