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医生?”  “……沈太太?”    ……    这世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在看到樊泽文那双明亮温润的眼睛的时候,邹素华的心定了一半。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对于这位樊医生,她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樊泽文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邹素华,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时有些愣怔。这时从露天茶馆里面又走出来一个穿着白T恤蓝牛仔裤的女人,径自走到他身边,叫了一声“泽文哥”后,看见追尾现场,顿时惊叫起来,“谁啊?这都能撞上?真是服了。”    说完猛敲邹素华的车窗,“下来。撞了别人的车还在里面坐着,想耍赖是不是?”    樊泽文连忙拉住她。    邹素华意识到的确是自己的失礼,赶忙解开完全带下车,对着女人道歉,“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会对这次是事故负责,不会耍赖的。”说完,转向樊泽文,“樊医生,你看车子维修大概需要多少钱?我给你。”她有些慌乱地钻进车里拿了包包出来,翻看了一下钱包,半晌,为难地说:“我……没带现金……支票可以么?”    樊泽文看邹素华皱着眉头尴尬到脸红的模样,不由得笑了,“没事的,沈太太,车子明天我送去维修厂,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邹素华点头如捣蒜,“好,那我给你我的联系方式。”说完,她从包包里找出便签纸和笔,准备写电话号码给他。    然这时,樊泽文清润的嗓音再次含笑道:“沈太太,你的联系方式,我有!”    邹素华愣住,随即想起,他是她的“专职”医生,三个月前他们还联系过呢!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讪笑道:“你看我都糊涂了。”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樊泽文旁边的女人也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邹素华说完朝他们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准备上车。    “等一下。”樊泽文却突然叫住她,上前一步,说:“沈太太,这里的路不太好,又暗,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邹素华愣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不满地开口了。    “泽文哥,你没事吧?人家撞了你的车,你还要送她回去?”    樊泽文没有解释,只是看了一眼自己那辆已经被撞坏了保险杠和车灯的SUV汽车尾部,伸手到邹素华面前,“沈太太,把钥匙给我。”    对于刚才的突发事故,邹素华仍然心有余悸,樊泽文此举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她还是乖乖将手中的车钥匙递了过去。    临上车时,樊泽文对仍然站在那里的女人说,“秀秀,你在这里等我,或者,也可以先回去。”    “我在这里等你。”女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然后气嘟嘟地转身朝露天茶馆走去。    这里的路况果然不太好,有几处甚至坑坑洼洼地,路灯又暗,要是让她自己开,想想都有要哭的感觉。    “樊医生,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她的声音清清柔柔地,就像一片细腻的羽毛,轻轻触过他的心脏,有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这种感觉曾经不止一次的出现过。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明白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但是强烈的职业道德以及人品道德,绝对不允许自己对于病患,且是一个有夫之妇的病患,产生任何不应该有的情感。    这点情感,就像一株嫩芽,才刚冒头,立刻便被他给竭力压制了下去。他是理智而又清明的。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    “沈太太,你是我的病患,而医生照顾病患,那是天经地义的。”他开玩笑似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邹素华蓦然感觉到樊泽文对她的疏离。这一感觉,让她心中愈发不安起来,为自己给他造成的不便感到过意不去。    两个不相熟的人坐在车内,不说话,气氛就会觉得有些尴尬。    沉默了一会儿,邹素华开始找话题。    “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女朋友?”樊泽文一脸迷惑。    “就是刚刚那个穿白T恤的女孩子呀。”    “哦,你说她啊。”樊泽文恍然大悟,“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叫秀秀,是我邻居家一个小妹妹。”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邹素华笑着打趣。    樊泽文转头看了一眼她的笑脸,清隽的脸上眉头微皱,本欲要解释,想了想,却是没有,只是说:“她这人嘴快,脾气冲了点,但没有恶意,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樊泽文的话让邹素华惶恐不已,“你别这样说樊医生,刚刚的事,本来就是我不对。”    刚刚那女孩子的语气的确是泼辣了点,但事情本身就是她理亏,她自然没有责怪他人的权力。    樊泽文只是担心林秀的口气过重,怕她心里不好受,所以才出言宽慰,不料想反而使得她更加不安。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转移话题。    “沈太太,你怎么会在新城?”    “我……”邹素华不知该如何说起,也不想说,停顿了片刻,说:“樊医生,以后……你别叫我沈太太了!”    樊泽文的问题,倒是提醒了她。她已经离婚了,已经不适合沈太太这个称呼了!    “为什么?”樊泽文问。    “因为我离婚了。”邹素华淡淡地道。    樊泽文心底漾起一阵不小的波澜,但这种情绪被他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那沈……邹小姐,你是新城人吗?”他一时间有些改不过口。毕竟,他叫她沈太太叫了7年。    邹素华摇头,“不是。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感谢我?”    “对啊。那天我问你,有一只小鸟,困在金丝笼里好多年,出来之后,第一件事情该做什么。你回答,去见最想见的人。所以,我就来新城了。”    樊泽文哑然失笑,“原来你说的那只小鸟,就是指你自己啊!”    邹素华也笑了,“是的。”    “那你见到你最想见的人了?”    “见到了。”邹素华回答,“不过……”    邹素华说道一半停住了,樊泽文转头看她,“不过什么?”    邹素华本想说,不过她有了自己的家庭,不能再跟从前一样经常陪她了。但这话说出来,显得她很脆弱。而事实上,她只是心中有所感慨而已。于是,她换了种方式,说道:“没什么。她结婚了,过得很幸福!”    车子已经到了观景园小区,樊泽文停好车子,送她到楼下。邹素华这才想到他该怎么回去的问题。于是赶紧将车钥匙递过去,“樊医生,你开我的车回去好了。”    樊泽文拒绝,“不用了,我让秀秀过来接我。”    “那……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改天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樊泽文略微迟疑了一下,点头说,“好!”    樊泽文目送邹素华上楼。她的背影早已看不见,但他仍然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而是仰头看着大楼,直到顶楼那里亮起一盏昏黄的灯光。    邹素华回到家中,打开灯,柔和的光线一下子笼罩住她,米色的沙发,翠绿的植物,都在欢迎她的归来。这个温馨的小家给了她一种安全感,极力的掩藏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离开了沈缊韬,离开那个家,她几乎一无是处。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将咖啡色的抱枕抱在怀里,下巴靠在抱枕那细细柔柔的绒毛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情绪异常低落。    坐了一会儿,她走到露台上去吹风。却惊讶地发现,樊泽文还站在下面。    他为什么还不走?……是因为她么?    这里是八楼,虽然小区里的灯光明亮,可她所站的露台光线很暗,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她?但她还是对着下面挥了挥手。意外的是,下面的樊泽文竟然也对着上面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去!    那一瞬间,邹素华心中低落的情绪被一股温暖的热流冲走。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的心头萦绕,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遇见了阳光,那般的舒然畅快,不禁令人心生愉悦。    ……    林秀开着樊泽文那辆被撞坏了车尾的SUV过来江景园小区门口接他。樊泽文走过去,伸手开门,却发现车门打不开。车里面传来她语气不善的调侃,“这么大老远的送人过来,人家也不请你上去喝杯茶?”    樊泽文的语气一本正经,“秀秀,开门!”    林秀却是极其无赖的样子,“不开。凭什么你送美女回家,却要我来接你。”    “你真不开?”    “不开。”    “行,那我走回去。”    说完,他真的踏上人行道大踏步往前走,还抬头看着天空,似乎是在欣赏月色。    林秀没想到他真走,赶忙发动车子追上去,停在他前面两步远,打开车门,嚷嚷他上车。    樊泽文唇角微勾,在月色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清润而又儒雅,很是好看。但在林秀看来,却是恨不得扇他两个耳刮子。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吃定了她舍不得、放不下他。    上了车之后,不出意外的,林秀开始盘问。    “那女的谁啊?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樊泽文答:“她是我以前一个病患。”    “就这么简单?”    樊泽文点头,“就这么简单。”    林秀横他一眼,嗤了一声,“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以你对自己的高道德要求标准,如果真的只是病患,怎么还会留着她的联系方式?”    樊泽文没有再回话。    林秀的心咯噔一下。转头看他,只见他目视前方,似乎是在沉思,可看他的嘴角含笑,却又像个沉浸在恋爱在中的男孩,分明有这纯情和天真的神色!    林秀的心里又慌又乱,还有着强烈的酸楚,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开口打趣他。    “凭烙印,我能识别哪匹马儿是骏马;看眼色,我就知道谁个少年在钟情!”    樊泽文嘴角的笑容加深,回应她的打趣,“你这国文老师还真不是白当的。”    林秀专注开车,笑而不语。只是就算她再怎么掩饰,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投射出了淡淡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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