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在颜蓉家吃了简单的午饭，然后泡了一壶玫瑰花茶，两个人坐在阳台上聊天。一别多年，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颜蓉个性爽朗，一向善于言谈，渐渐占据了聊天的主动权。　　　　不过她的话题基本上都是围着房子打转。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关于孩子的话题，她的女儿裴培今年4岁了，长得玲珑可爱，冰雪聪明，但顾忌邹素华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是其他，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的房价涨得太快了，就我们这房子，买的时候9000多，现在都涨到一万五左右了。”颜蓉感叹。　　　　邹素华纤手端起手绘青荷花陶瓷杯，抿了一口鲜黄色的玫瑰花茶汤，浅浅笑道：“那好呀，说明你们的房子增值了。”　　　　颜蓉不以为然，“这房子我们要住的，它再增值，对我们也没有实质的意义。”　　　　邹素华虽然养在深闺，嫁在豪门，但也并不是不识人间百态。她知道现下房价高涨，对于普通人来说有多艰辛。但知道归知道，对于这个话题，委实不太感兴趣。　　　　小区楼房间距比较小，抬眼望去，居然能清楚的看见对面房子的客厅。邹素华忽然间觉得有点憋闷，开始想念起自己的家来。　　　　但是，那个家现在已经不属于她了……　　　　邹素华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勉强回过心神，跟颜蓉搭话。当听见她又在抱怨房价高，自己现在是房奴的时候，她说道：“你在售楼处任职，买房子的时候，应该有内部价吧？”　　　　“哪儿啊！我们那里都是高档小区、湖景房、别墅，我就是再赚两辈子工资都买不起。”　　　　说了大半天，她一直以为颜蓉的房子是在她自己工作的地方买的，结果竟然不是。一时有些尴尬，面上讪讪地。就像小时候在课堂上分神被老师发现的感觉。　　　　颜蓉其实根本没有察觉邹素华的心不在焉，她低头，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侧头看向邹素华，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说道：“我们那里的楼盘都是沈氏旗下的。”　　　　“啊？是吗？”　　　　邹素华神情寡淡，没有惊讶，也显然不太有兴趣。　　　　颜蓉便莞尔一笑，道：“你们沈氏集团产业遍布全国，新城这一块只是九牛一毛，你不知道也正常。”　　　　邹素华嘴角浅浅地弯着，阳光下，她的侧脸柔和美好。但其实如果颜蓉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她的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　　　　但是颜蓉没有，她的眼神，更多的时候是在抬头仰望，仰望头顶那块不大但却清澈透蓝的天空。　　　　“你怎么样？结婚这么多年了，还不想要个孩子？”　　这个在她心里百转千回绕了许久的疑问，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邹素华摩挲着冰凉细腻的手绘青荷花陶瓷杯，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颜蓉，我离婚了！”　　　　“什么？离婚？”颜蓉大叫起来。　　　　邹素华看向颜蓉，对于她的惊愕，表示不解。　　　　“为什么？”　　　　面对颜蓉的追问，邹素华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她不是那种抱怨的人，更不会跟颜蓉说沈缊韬出轨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你离婚？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闲得慌，在那儿作吧？”　　　　跟邹素华原先想象的不一样，对于她离婚一事，颜蓉非但没有支持，反而十分的不赞同，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你以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和沈缊韬的婚姻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也不想想，那个时候你几岁，现在又几岁了？”　　　　颜蓉那种老生常谈的口气，无一般市井妇女无二。邹素华听了心里一阵烦躁。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难道30岁就不能离婚了？30岁就不能开始新的生活了？　　　　“怎么没关系？”颜蓉俨然一副必然而然，理所当然的笃定态度，“年龄是女人最大的资本！……当初我劝你别跟沈缊韬结婚，是因为那个时候你还年轻，正是奋斗、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年纪，可是现在呢？你三十岁了，应该是稳定下来的时候了。既然你当初选择了嫁给沈缊韬，那么就该跟她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颜蓉还是很了解邹素华的。一听说她离婚了，立刻就知道，这么多年，邹素华没有孩子，不是因为有什么隐疾，而是她压根就不想要。她当初没有勇气抗拒她奶奶，拒绝婚事，但其实内心却从未真正的屈服吧！　　　　“你在可以勇敢和叛逆的时候，选择了屈从和安定，然而现在，你真正应该安定的时候，你却又一意孤行的去叛逆。素华，你不觉得，你的人生颠倒了么……”　　　　正当颜蓉苦口婆心地劝邹素华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　　　　回头看去，只见走进来一个高瘦的男人，西装革履，手上拿着公文包。　　　　应该就是颜蓉的老公裴靖厉。　　　　颜蓉立刻起身走进客厅，“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裴培呢？今天不是你去接她么？”　　　　裴靖厉在玄关处换了鞋子，随手将公文包往鞋柜上一扔，说：“我让我妈去接了。晚上有个聚会，我回来换身衣服。”　　　　颜蓉跟在后头将他换下来的鞋子放进鞋柜，又将他的公文包放进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裴靖厉则径自朝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发现阳台上坐着个女人，就随口问了句：“你有朋友在啊？”　　　　颜蓉嗯了一声。裴靖厉没再多说，连招呼也没打，直接走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颜蓉也跟了进去。　　　　这让邹素华觉得自己并不受欢迎。　　　　颜蓉跟着走进卧室，裴靖厉正在衣柜里倒腾，见颜蓉跟进来，就问：“我前天刚买的那件白衬衫呢？”　　　　“不是就在那儿挂着的么？”颜蓉没好气的回应。但声音有所压低，显然是怕外面的邹素华听到。　　　　裴靖厉双手在衣橱里狗刨似的翻腾，颜蓉好不气恼，只得走过去帮他找了出来。要不然翻得一塌糊涂，最后还得她来收拾。　　　　裴靖厉换上白衬衫，拉开抽屉开始挑选领带。颜蓉在边上问：“你跟谁聚会？”　　　　“几个同事。”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到时候看情况。”　　　　“又是那个陈总叫你去的吧？”　　　　裴靖厉眉头微皱，耐着性子“嗯”了一声。　　　　前段时间裴靖厉所在的销售部经理跳槽，底下的三个主管，包括裴靖厉在内，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而颜蓉口中的陈总，手头就握着任命谁为销售部经理的实权。所以，他每每叫裴靖厉出去聚餐，不是要他挡酒，就是要他结账！想到这个她心里就有些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颜蓉还打算继续追问，裴靖厉却没有给她机会，他十分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你外面那个朋友是谁啊？看着有点面熟。”　　　　颜蓉说：“她是素华，我们结婚的时候来过。”　　　　“素华？”裴靖厉将一条海蓝色的领带套进白衬衫的领子里，熟练的打了温莎结，漫不经心地随口呢喃了一下，但下一刻，他打领结的手猛然一顿，回过身问颜蓉，“素华？邹素华？就是那个外交部部长的女儿，沈氏集团的沈太太？”　　　　“是啊。”　　颜蓉正因为他的外出满心不高兴，脸上表情冷冷地。　　　　“你怎么不早说。”裴靖厉突然指责起颜蓉，然后不顾领结还没打好，边整理边急急往外走。　　　　外面那可是尊大佛！只要人家愿意，一句话就可以让人少奋斗十年。只是这些年颜蓉一直不开窍，始终不肯动用这一层关系。　　　　“诶你干什么？”　　　　颜蓉自然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思，想要阻止，裴靖厉却已然快一步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没办法，只好也跟了出去。　　　　“沈太太，真是对不起，不知道贵客驾临，招呼不周了。”　　　　裴靖厉的态度前后差别判若两人，邹素华一时有些莫名，站起身来，看了看颜蓉，摇头说：“裴先生你太客气了。我跟颜蓉是好朋友，用不着见外。”　　　　裴靖厉嘴角上扬，笑容诚挚可亲，礼貌得体，看上去并无半分巴结媚态。只是哪里瞒得过颜蓉？ 　　　　阳台有点小，三个人站显得有些拥挤。裴靖厉顺势请邹素华到客厅里坐，然后一边重新泡茶，一边热情寒暄。说到后面，就开始问候沈缊韬，还问他是不是也一起来新城了？　　　　颜蓉立刻瞪他。裴靖厉不明就里，满脸疑惑加无辜！　　　　“你不是跟同事约好了么？怎么还不出去？”颜蓉没好气地说。　　　　刚刚因为他的外出不高兴，现在却巴不得他赶紧走。　　　　裴靖厉此刻却换了一副腔调，“这不家里有贵客么，我就不出去了。你看我们是在家里做几个菜，还是去外面订一桌？”　　　　“这些我会搞定，你还是去聚你的会吧。”颜蓉说。　　　　“那不行，沈太太难得来我们家一趟，自然得好好招待才行。”裴靖厉坚持。　　　　最后，裴靖厉以家里有客人为由婉拒了陈总那边的邀请，在家里亲自下厨烧几个拿手菜招待邹素华。他手艺很棒，烧的菜可谓色香味俱全，都够得上酒店大厨的水准了。　　　　可是面对裴靖厉，邹素华始终觉得拘束，再好的菜也难免食不知味。刚吃完饭，就表示自己有些累，要先回酒店休息。然后裴靖厉又执意要送她。这一回颜蓉倒是跟他意见一致，因为邹素华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最后，夫妻两开了自家的别克小轿车送邹素华回到酒店。　　　　回来的路上，夜幕四合，华灯初上。裴靖厉心情很激动，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兴奋。　　　　“颜蓉，这一回邹素华来新城，是个好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　　　　颜蓉本来侧脸看着窗外街道上一溜烟的小摊，听见裴靖厉的话，回过头冷淡地回了一句：“把握什么？”　　　　裴靖厉啧了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邹素华是谁？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别说你们那里的楼盘都是沈氏旗下的，就连我们公司，生产的电子配件基本上都是销售给沈氏集团的，有传言说，沈氏有意收购我们公司，到时候，连我都是沈氏底下的人了。我们要是有她这么一个大靠山，那将来在沈氏，还不顺风得水？”　　　　“沈氏集团中层领导年薪有几百万，凭你和邹素华的关系，只要你愿意，勤加走动，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换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还可以送裴培去更好的学校读书，将来就是出国也不用愁了。”　　　　裴靖厉循循善诱，甚至拿出了女儿这张王牌，可颜蓉依旧不为所动，“我只是把她当朋友，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她。”　　　　裴靖冷笑讥讽：“朋友？你也太天真了。我早就听人说了，你们公司那些楼盘，沈缊韬为了哄他老婆开心，全都登记在邹素华的名下，所以，她不是你朋友，而是你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