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素华拖着行李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两旁路灯亮如白昼。路灯后面是高高的树丛,将后面一幢幢别墅幽静地隔绝在内。 在这里住了7年,从来不知道这条路竟然这样长。才走了不到1000米,穿着细高跟的脚就开始隐隐发痛。望着不见尽头的路,邹素华不得不怀疑自己能不能走得出去?难道要折返回去,让沈缊韬安排车子送她么?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她绝不会那样做。因为那样只会被沈缊韬更瞧不起。 幸好她运气不错,正好遇上一位出去超市买东西的相熟的陈太太载了她一程。车上还坐着个那位太太5岁大的小女儿。小女孩长得玉雪可爱,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怯生生地叫她“阿姨”。邹素华伸手摸了摸她粉团般柔嫩的小脸蛋,眼中满是慈爱,却又略带伤感。 到了市区,小女孩闹着要吃哈根达斯。邹素华反正也没有目的地,就下了车。 站在灯红酒绿霓虹繁华的街头,邹素华没来由的一阵阵心慌。7年的贵太太生活,她就像一只刚出金丝笼的雀鸟,对外面陌生繁华的世界手足无措。 正当她在街头迷茫徘徊的时候,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樊医生”。 她接起来。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磁性略带沙哑,透着几分疲惫。 “沈太太,您的体检报告刚刚已经出来了。不过明天起我要出国进修一个月,所以,能不能麻烦您现在过来一趟?” 樊医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去处,就答应了。 医院就在附近,步行也就15分钟左右,但邹素华的脚却又开始隐隐作痛。看来她想重新开始,要走自己的路,还得多多锻炼。 坐在对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低着头,翻看手中的体检报告,眉头微微拧起。灯光下,他鼻梁上的银框银镜折射出微微地光芒,原本俊逸的五官显得更加的清隽。在他办公桌的右上角的牌子上面写着内科主任:樊泽文。 半晌,樊医生抬起头,认真地对她说:“沈太太,作为一个医生,我必须劝告您,如果您再继续服用避孕药物,很可能会造成不育。” 原来叫她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邹素华淡淡一笑,“放心吧,樊医生,以后不会了。” 樊泽文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料到邹素华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毕竟,她已经坚持服用了7年的避孕药。而且,透过明亮的白炽灯光,他似乎看见她的眼眸中有一丝难得的亮光闪过。这是他七年来第一次从这位美丽高贵却又沉静地没有丝毫波澜的瓷娃娃一样的沈太太的眼中看见一缕生气。如波纹一般,在阳光照耀的湖面上荡漾开来,那样的明媚而又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樊泽文几乎看呆了。不过随即他就回过神来。职业道德不允许他对病患产生任何其他哪怕丁点除医患关系之外的想法。 他点头一笑,将手中的体检报告递给她,说:“那就好。” 邹素华接过体检表格,翻开来,一页页慢吞吞地看着。然思绪却其实早已飘荡开去。 说起她跟樊泽文的关系,很是有点微妙。算不上朋友,却也不是一般的医患关系。7年来,他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 她对他并不熟悉,但知道他拥有良好的职业道德,曾经为了守护病患的秘密差一点被解雇。所以,她一直对他信赖有加。 如今她离婚了,再也不需要偷偷服用避孕药物,想来以后也不会再跟这位人品和医术都过硬的樊医生有什么交集了。 只是,自己如今该去哪儿呢? 邹素华摩挲这体检报告单粗糙的纸张页面,神思游荡,浑似忘记了对面还坐着一位主任医师。 樊泽文当然看得出邹素华在走神,若在平时,他肯定不会介意,只是今天……他看了看手表,礼貌地说道:“不好意思,沈太太,我待会儿还约了一位病患。” 明天就要出国,所以今天晚上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好。 邹素华回过神来,抱歉地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她问樊泽文,“樊医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樊泽文的脸上挂着浅浅地笑容,伸手冲邹素华做了一个礼貌的手势,意思是请讲。 “假如,你是一只鸟……” 樊泽文忽然噗呲一声轻笑,随即立刻右手握拳掩住嘴唇轻轻咳嗽。 假如你是一只鸟?这算什么问题? 邹素华白皙的脸瞬间如红透了的苹果,窘得要命。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的开头,似乎……是古怪了点。 好在樊泽文是个很有修养的人,不消片刻,他就敛起笑意,向邹素华道歉,“不好意思,沈太太,请继续。” 尴尬让邹素华脸上的红晕更加深沉,忽然间,她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假如……你是一只鸟,在一个笼子里待了好多年,突然有一天,你自由了,第一件事,你会做什么?” 听完她的问题,樊泽文垂眸思索了片刻,似乎是真的很用心地在考虑她的问题。然后他抬起头认真地说:“应该,会去见我最想见的人。” 见最想见的人?! 这句话在邹素华的脑海里不停的盘旋,蓦地,忽然开朗。 “谢谢你,樊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樊泽文愣愣地,莫名所以。 送走邹素华,关上门的瞬间,樊泽文的手在门把上停留了片刻,脑海中回放出刚才的画面,不由得嘴角上翘,轻笑着摇头。 去见最想见的人! 这句话为迷茫中的邹素华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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