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

翌日。　　　　崔伟早已等候在客栈大堂，见楚痕他们从楼上下来，急忙迎了上去。　　　　楚痕笑着问道：“崔都头，咱们先从哪里开始啊？”　　　　崔伟一抱拳回道：“各位请随我来。”说着引领众人出了客栈向城东走去。　　　　街市上依旧是热闹非常，百姓们似乎并没有因为昨夜香冢的变故而惊慌失措。实际上也没有人知道香冢里倒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之后，崔伟领着众人来到一座院落外。这是一处普通的房子，院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带刀的差役。　　　　“都头。”差役向崔伟见礼。　　　　崔伟点点头，伸手推开了院门。　　　　随着“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开启，众人走进院内。只见东南北三面各有一排房屋，门窗紧闭。　　　　崔伟走到北屋门前，指了指里面说：“这里便是停尸房。”　　　　楚痕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既然是命案，当然要先勘验尸身了。　　　　走进北屋，不知怎的，众人都觉阴气森森，寒意瘆人。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正中是三口棺椁，靠墙有一桌两椅。　　　　崔伟上前用力抬起最左边的一副棺盖，里面是一具死了没多久的男尸。　　　　楚痕等人细细看去，尸身完好还没腐烂，苍白的脸已无血色，身上穿着一袭蓝布长袍。只是两只眼睛空洞地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仵作验过了，身上表面无伤。”崔伟介绍着。　　　　“那是怎么死的？”楚痕微微皱眉道。　　　　“七窍流血而亡。”　　　　“那还是有伤啊？”秋灵反问道。　　　　崔伟摇摇头，“都查过了，除了流血之外，七窍并无损伤。也没有中毒。”　　　　“内伤。”云望天淡淡地说。　　　　楚痕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崔伟看了一眼秋灵等女子，开口道：“仵作验过身内，确有撞击受创的痕迹。”　　　　秋灵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崔伟知道她们几个女子要来，却又不便阻止，所以事先命仵作给死人穿好衣服以免尴尬。　　　　崔伟犹豫了一下说道：“接下来两具尸身极为恐怖，不知。。。”　　　　他望向秋灵三个女子。应该是在担心她们的承受力。　　　　秋灵微笑道：“没事。妖鬼我都见过，还怕死人？”　　　　桃儿和叶露儿虽有些恐惧，但好奇心却让她们也附和着点头。　　　　“好。”崔伟走到中间的一具棺椁前，运力一抬棺盖，里面的尸身露了出来。　　　　“啊！”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恐怖景象仍然让桃儿尖叫起来。而叶露儿则干脆捂住双眼瑟瑟发抖。　　　　棺材里几乎是一堆肉饼，隐约可以辨认出来是一具人形。四肢和下半身已经被碾压在了一起血肉模糊，头颅呈扁平状，只有上半身勉强可以辨认。　　　　“这也是一具男尸。”崔伟沉声道。　　　　他走到第三具棺椁前正要抬棺盖，只听叶露儿颤声道：“我。。。我先出去了。”说完捂着嘴疾奔出门。　　　　秋灵关切地看着桃儿问：“桃儿，你要不要也先出去？”　　　　桃儿脸色煞白，咬了咬牙道：“不用！”　　　　楚痕笑着拍了拍桃儿的肩头，“这才像我的妹子。”　　　　崔伟打开棺盖，里面的尸身倒没有刚才那具恐怖。只是头颅和下半身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四肢和上半身都被挤撞得变了形。　　　　“还是一具男尸。”崔伟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屋里。　　　　楚痕手托下巴思索着问道：“他们都是在哪里遇害的？”　　　　“香冢。”　　　　“哦？”楚痕一挑眉峰。看来老乞丐说最近月兰坊死人的事还确实是真的。　　　　“那和月兰坊有关了？”云望天问出了楚痕想问的话。　　　　崔伟摇摇头，踱了两步道：“都说香冢是月兰坊的入口，但却没有真凭实据。而且我这几日都快把香冢翻遍了，也没找到有什么暗道机关。”　　　　“那最近有没有人去过香冢？要是有的话，暗中跟着不就都清楚了？”秋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崔伟接着摇摇头，回道：“香冢在出事之前是有人把门的，据说没有招贴是进不去的。府衙也曾派人去问过，但守门人坚称没有月兰坊这回事。所以官府也不便再深究；但出事之后，守门人就不见了，也没有人再进去。那里就成了一座死宅。”　　　　“不对啊。”楚痕蹙起眉头道：“明明我昨日还在客栈听说有人拿了招贴要去月兰坊，怎么会没有人进去呢？除非。。。”　　　　“除非月兰坊的入口根本就不在香冢！”秋灵接话道。　　　　云望天思忖着说：“有可能是香冢出事了，所以换了入口。”　　　　众人相视着点点头。　　　　“这几起命案的作案手法极其诡异凶残。据我推测根本就不是人力所为。”崔伟斩钉截铁地说。　　　　“所以你认定有妖孽作祟。”楚痕答道。　　　　“是。但究竟是什么妖物呢？”崔伟自言自语道。　　　　秋灵脱口而出道：“山妖！”　　　　“对啊！”楚痕一拍脑袋，“这样灭绝人性的手法、惨不忍睹的尸身，只有山妖才做得出来。”　　　　云望天又看了看棺材里的尸身说：“显然是被它碾挤碰撞所致。”　　　　“山妖？”崔伟不解地问。　　　　楚痕这才将昨晚在香冢力战山妖的事说给崔伟听。　　　　崔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凶手就是山妖！而月兰坊八成也是它的了。”　　　　有了答案，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那下面就是怎么铲除这妖物了。”崔伟一拱手道：“这还要仰仗诸位侠士。”　　　　楚痕“呵呵”笑道：“好说！断不能再让它兴风作浪。”　　　　“如何除法？”秋灵沉吟着问。　　　　屋里一片沉默，山妖怕火，上次已经让它吃了苦头。要想再引它出来怕是不易。　　　　“要不让我来。”叶露儿闪身出现在门口。她应该是在门外听到了众人的议论。　　　　面对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叶露儿缓缓说道：“山妖一直想要得到我的花药，所以它是不会放过我的。就让我来做诱饵钓它上钩。”　　　　楚痕眼前一亮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你有可能很危险啊。”　　　　叶露儿杏眼一睁恨声道：“它若不除，我也不得安宁。我豁出去了！”　　　　崔伟感激地拱手道：“叶娘子恩德布于巴州，此番又仗义援手。百姓们定会为娘子焚香祈祷。”　　　　桃儿敬佩地一竖大拇指，“姐姐了不起！”　　　　秋灵则走过去拉起叶露儿的手温声道：“别怕，我们都在你的身边。”　　　　“嗯！”叶露儿笑了，秋风中她的脸灿若桃花。　　　　。。。。。。　　　　城郊万花岗。　　　　午时已过，不怎么有温度的阳光照在叶露儿的身上。她徜徉在一大片山花之中，白衣飘飘，裙带飞扬，远远看去竟似仙子一般。　　　　楚痕、秋灵和云望天躲在暗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饵就在花丛中，猎物却不知所踪。　　　　桃儿则被崔伟保护着蹲在远处，这是楚痕对崔伟唯一的要求。　　　　“山妖知道叶露儿在这里吗？”楚痕嘟囔着看了看周围，没有丝毫动静。　　　　他随手拍死了一只脸上的蚊子，满手是血。不禁皱着眉头小声道：“不会山妖没等来，我先被蚊子吃了吧？”　　　　秋灵瞪了他一眼，“就你事儿多！拿着。”她从腰囊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楚痕。　　　　楚痕接过来傻傻地问道：“这是啥？”　　　　“抹在你那干瘪的皮上，蚊子就不叮你了。”秋灵调侃着说。　　　　楚痕立刻如获至宝一样地打开瓷瓶，将红色的药粉倒在手心，笑嘻嘻地在脸上、脖子上抹了一层。　　　　“晕！”秋灵一捂脸无奈地说：“一点点就行了，谁让你抹那么多？你这脸还有法看吗？”　　　　云望天扭头看了楚痕一眼，从来都严肃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笑容。　　　　“猴屁股！”云望天差点儿乐晕过去。　　　　楚痕大怒，指着云望天道：“你不笑还好看点儿，一笑起来简直就像卖笑的僵尸！”　　　　“你说什么？！”云望天恼了，作势就要和楚痕厮打起来。　　　　“别闹了！来了！”秋灵紧张地说道。　　　　楚痕和云望天立刻向叶露儿的方向看去，只见叶露儿惊恐地向他们跑来，边跑边叫着“妖。。。妖怪来啦！”　　　　她的身后，花海之中，陡然立起了一只巨大的石掌，追随着叶露儿奔跑的身形抓去。　　　　“上！”楚痕把瓷瓶丢给秋灵，一纵身迎着叶露儿跑了过去。　　　　云望天不敢怠慢，按照商定好的计划从侧面包抄过去。　　　　秋灵收好瓷瓶，站起身来一抖鞭子怒斥道：“破山妖！抽死你！”　　　　楚痕和叶露儿已会在了一起，他对叶露儿喊道：“快跑！”　　　　叶露儿拼命地跑向山坡下崔伟和桃儿的藏身之处。　　　　桃儿则大叫着：“姐姐，快呀！”　　　　就在这时，只见山妖变化的手掌突然一抖，一颗飞石猛得打向叶露儿的后背。　　　　桃儿惊呼着，叶露儿不明就里地回头望去，不觉一怔。　　　　她看到楚痕奋力一跃凌空而起，竟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飞石！想来是因为楚痕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要拦阻已是来不及了。所以才舍身去挡。　　　　楚痕被飞石打中，像一只沉甸甸的麻袋摔到地上。原本受伤的肩膀又挣裂开来，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衣裳。　　　　“楚痕！”秋灵呼喊着奔了过来，伏到他的身上。　　　　此时，楚痕气息微弱，嘴角挂着一丝血痕，眼中已没有了神采。他握着秋灵的手，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这可怎么办？”秋灵慌乱了，只能紧紧地攥着楚痕的手。　　　　山妖嘶吼着扑过来，没有给他们半点儿女情长的时间。　　　　突然，秋灵转过头，那缕红发直直地竖了起来，像一丛燃烧的火焰。她的眼中变得血红，疯了一样地冲着山妖怒吼：“你给我滚！”　　　　她的声音竟然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山岗都为之一颤！而她的手还紧紧地握着楚痕的手。　　　　山妖吓得一惊，立刻停住了。但极速飞奔下的急速停止，让它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跟斗。　　　　不止是山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秋灵的那一声大喝吓傻了。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娇娘子，竟会有如此狂性的一面。　　　　那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叶露儿二话不说奔回到楚痕身边，她匆忙地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药丸，忙不迭地打开，倒出了十几粒。慌乱中竟然撒出去一半。　　　　她的手在颤抖。　　　　叶露儿迅速地将药丸全部塞进楚痕的嘴里，又解开他的衣襟，双掌用力地在楚痕的胸前推拿着。　　　　“这。。。能救他吗？”秋灵呜咽着问道。此时她已恢复了理智，没有了方才那种疯魔的样子。　　　　叶露儿没有回答，只是一下下认真地为楚痕推拿着。她要将楚痕胸中的淤血全部逼出来。　　　　她不是不想回答秋灵的问话，而是因为她的眼中已噙满了泪水。　　　　她不想哭。因为她曾发誓，绝不会再为任何一个男人流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