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材,你个人渣、畜生!给我滚出来,出来!”    在镖局里本来心寒到了极点的晴月回到房间里,什么事也干不进去。关于巧娘的死,她越想越怒火中烧,越想就越感慨万分,越想替巧娘打抱不平,最终,她暴走了。    可是,晴月在门外“砰砰砰”地敲了好久,才听到屋内传来不耐烦的骂声,“他妈的,谁啊,他妈的大清早地嚷嚷!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接着,门的另一边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着“吱嘎”的一声,门便被打开了。成大材就站在屋里,光着膀子,头发乱蓬蓬的,睡眼惺忪,两个眼角还藏着眼屎。    “呵,原来是你啊。贺兰辰风,你来干啥,难不成是来吃丧饭的?”成大材侧着斜靠在门框上,朝晴月不懈地瞄了一眼。    “你这畜生,你不仅逼死了巧娘,还把她的尸首扔到了乱葬岗!你若还是个人,就把她好好安葬!”晴月一见成大材这般态度,更来气,骂人的嗓子就提高了,算是给她自己壮胆。    “她那个臭娘们还要我给她好好安葬,呵,你没搞错吧!”    “你是巧娘的丈夫,这难道不应该吗?”晴月一把捉住成大材的衣领,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可晴月没想到一向凶暴的成大材没做出任何反抗,只是还靠在门框上,又朝晴月瞄了一眼,藏着怒意。    “我是她丈夫没错,可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难不成你跟她有一腿?”    “混蛋!”晴月立马恼羞成怒,她朝成大材的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难怪巧娘会被你逼死,你不仅虐待她,还怀疑她!”    成大材终于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被甩的脸,脸露怒气,终于正视着晴月,直勾勾的,晴月熟悉的怒吼声又响起,他说:“我把她逼死?呵,他妈的这简直就是个笑话!是,我是对不起她,可真正害死她的不是我,而是你!”    “你胡说!”晴月怒吼,声音是颤抖着,目光是游走的。    “他妈的,还不承认!我是经常打她,可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时候想过寻死?要不是那日你将来自地狱的思想散播,妖言惑众,他妈的巧娘怎么会想到寻死!”    “来自地狱的思想……”晴月的说话声更抖了,她控制不住自己,自言自语着,一转身眼泪便跑了出来,她慌张地四下张望,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她感觉自己迷失了,脚却开始不停地往镖局的方向走。    回到镖局,晴月就一直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见任何人。    镖局里的人不知道晴月去找了成大材,更不知道成大材对晴月说了那一番话。弟兄们觉得奇怪,都纷纷过来询问晴月发生了何事。可他们面对晴月的不理睬,甚至是拒之门外,就感觉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最后,他们纷纷走开了,更有人认为晴月这是在耍公子脾气,在故意玩弄他们,轻视他们。    霍凯和星簌也来了,霍凯也想到了晴月此举是因为受到了巧娘之死的打击,宽慰几句就劝星簌一起离开了,以留晴月有足够平静的时间。    兰姨听说了这事,也跑到晴月门外,踮起脚尖,趴在窗上,想透过窗户纸往里看,她扯着嗓门,尖锐的声音响起,“辰风啊,别人家死人,你伤心什么咧……那孩子已经夭折了,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那也没用啊。再说了,巧娘已经被扔到了乱葬岗,你就算把自己关死,那成大材也不会给她收尸啊……”兰姨苦口婆心一阵子,见屋内没什么声响,也就离开了。    兰姨走后不久,芷卿和星簌就亲自送来了饭菜。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芷卿阻止了星簌,让星簌什么都不问,也不安慰什么,只是将饭菜放在门口,叫晴月趁热吃,然后早点休息。之后,芷卿和星簌就回去了。晴月顿生感动,她很感谢芷卿什么都没问。    当月亮已经上了几个时辰的班时,晴月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晴月把饭菜放到房间里后就拔腿往外跑,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夜已深,镖局里大部分的人已经睡下了。    晴月前前后后跑进几个未睡下的弟兄的房间,想向他们借钱,可他们个个都以各种理由拒绝。晴月本想芷卿心善,应该会借钱给她,可当她跑到芷卿房门前时,芷卿已经睡下了,她又不好意思打扰,只好灰溜溜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晴月低着头走着,一脸丧气样。她内心自责、悔恨、倍感无助,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成大材的那一番话,每一次响起,内心的痛楚都比上一次来得剧烈。她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责骂她多管闲事,竟要破坏、搞乱这里的人的命运,残害他人!但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只是想帮别人,巧娘的死不是她的错。晴月低头走着,直到撞到一个宽大结实的胸膛才有点反应。她把头抬起来,看到潇风俊美的脸后才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疯子,大半夜不睡觉,要出来吓鬼吗?”潇风双手抱胸,俯视着晴月,调凯的怒气中带着关心。    “我……”晴月语顿,却又向潇风投来恳求的目光,急切地说:“借我点钱吧!”    “借、借钱?”潇风一惊,但一会儿他猜到晴月要借钱的缘由后又摆出一副冷漠样子,“不借!”    “我求你了,就借点钱给我吧……”晴月急了。    “你没搞错吧,你妹妹是亡命之徒,你身无长物,能存活几时尚未可知,我虽然不差钱,但那都是我的血汗钱,总不能白白砸出去吧!”    晴月眼帘拉下来,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郑重地说:“我用人格担保,我会还给你的,我真的需要一笔钱,那样才能把巧娘安葬……”    潇风一脸可笑的样子,说:“她是你什么人,要把她安葬也轮不到你,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给镖局带来麻烦。”    听完此言,晴月怒火中烧,她感受到的不仅是寄人篱下的窘境和辛酸,对潇风人格的厌恶,更有一种自尊心被践踏的屈辱。    “是……我是给镖局带来了麻烦,可你叶潇风呢,简直就是个混蛋!你打着正义的旗号去帮助她,却没有想过要帮她彻底解决问题,你只是想借此哗众取宠,赢得大家的赞誉,从而满足你的虚荣心!你自负、自恋、自傲,我当真瞧不起你!你不借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可是你给我记住,巧娘是被我害死的,也是被你害死的!”晴月怒吼完就往潇风的脚狠狠地踩了一脚,后怒冲冲地回房去了。    晴月匆匆回到房间,发现灯光下霍凯正焦急地踱着步。霍凯一见晴月就松了一口气,他一边向晴月跑来,一边带着关心地抱怨,“贺兰辰风,你总算回来了!”    “你找我?有事?”    “我们是怕你有事!你今天这般反常,就算巧娘去了,也没必要这般!我和觇刹刚把巧娘安葬了,可怜我回来连澡还没来得及洗,就被觇刹拽过来了。你大半夜跑哪儿去了,觇刹让我在这等着,这会儿他在外面找你呢!”霍凯说着上下看着他自己,面露脑色,“你看我这一身,我都嫌弃我自己!”    霍凯不经意的抱怨却让晴月听得愣住了,她确定她没有听错,叶潇风带着霍凯把巧娘安葬了,可她还是验证式问了一遍霍凯。    霍凯回答得非常肯定,“觇刹一听说巧娘的尸首被成大材扔到乱葬岗,就立马去找成大材,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方法,竟让成大材亲自去将巧娘的尸首收殓和诚心祭拜。”    霍凯说着看见晴月心不在焉地样子,心有担心,但他实在受不了他那身脏衣服,他想他必须尽快回去洗个澡,看看能不能消除自己对自己的嫌弃。他叮嘱晴月也早点洗漱休息之后就跑回去了。    晴月在房间里思绪万千,她重新审视了她自己,重新看待了巧娘之死。她才觉悟,生活在这个社会下的已婚女人若接受了一点新思想,想逃离丈夫的魔抓,除了死,恐怕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了吧。晴月感觉她真不该不细细考虑后果,她就不该管巧娘的事,她更不应该不弄清缘由就由着脾气指责他人。总之,她错了。    晴月也重新审视了潇风这个人,她发现她越来越看不透叶潇风这个人了。她感觉他除了镖局里的人,他还是在意一些东西,在意一些事情,在意一些人的,他不只是会飞镖、用剑,他文武双全,才华横溢,虚怀若谷,却又总是巧妙地隐藏着他的心,隐藏着一个真实的自我----他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是这种感觉中的叶潇风与从一开始在她心里定格的那个与自恋、自负、虚荣自夸、粗鲁无礼的叶潇风相悖----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一整夜,晴月的房间的灯一直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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