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还是要上的,两炷香的功夫也不是光坐着就能去到,手铐脚链都被锁着,坐下不舒服,站着也不舒服,怎么都令人不舒服。    心里更是无奈。    但是原地休息是不可能有的,那人刺完人之后若无其事的模样,若是晚上做噩梦也不见得会害怕。    “行了行了!大家原地休息,待会儿再上路!”    一声令下,可谓是把还在发懵的人惊得一跳,这杀鸡儆猴的事情,估计是做给全部人看的,好让他们再没有叛逃的心思。    也是,本来去宗人府,都不见得一定会死,当然,这只是在林经程眼里,而在别人眼里,顶多是再活上那么几日,早死和晚死,那自然是碗死比较好。从他们还知道逃命,者就能看出来了。    当然也可能只是在牢里想通后,然后想逃跑。    可惜。    林经程虽然难以坐下,但坐着好歹是比站着舒服,于是找了一个老树干,背后往那边一靠,倒是真真切切坐下了。    一坐下,才发觉浑身的筋骨都紧巴巴的,腿都软了,现在让她再站起来,竟然做不到。    真是……    林经程眯起眼睛,那滩血依旧明晃晃地在那里流着,甚至伤口都还在缓慢渗开,人却已经死透了。    真是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有如此心酸的时刻。    林经程有些茫然地抬起脸,有些不明白自己掺和进这个事情是做什么,平白无故搭上性命,绝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历劫吧。    正想着呢,眼前却忽然覆盖下一片阴影,那阴影一身银色的盔甲,身材也颇高,可是脸却长得相貌平平,一咧起嘴笑的时候,显出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    竟然是方才那个用剑指着自己的士兵。    林经程皱起眉,将脸撇到一边不看他,她想脚用力站起来,但是发软的筋骨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再加上面前这个人像座山一样挡在自己面前,更是连着力点都没有。    起不来。    林经程气息均匀,眼角带着一分嫌恶的模样,却不甚明显:“兵爷,请自重。”    “自重?”那人勾起嘴皮笑一笑,却带不动里面的肉,看起来有一种很惊悚的猥琐感觉,看得林经程倒起一股恶寒。    “美人儿,你不如跟了我吧,我包你从死牢里面出来,然后去到普通监狱,关个十天半月的放出来。”    林经程没作声。    他眼神开始变得色眯眯的了,手也不规矩地伸过来,想摸一摸林经程的肩膀,再顺势往上碰一碰脸蛋:“其实你想,我是这里的兵头,你跟我挺好的,不仅不用死,还能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美人儿,考虑考虑?”    这兵头说让人考虑考虑,可他自己却没有这个时候,说完话直接就上手了。林经程的衣服虽然穿了有两日,但大红色的薄纱就是沾了泥土,也是一副美丽惊鸿的模样 ,再加上那张脸,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嫌弃,不直接这么伸手碰一碰,那就对不起好色之徒这个名号。    林经程一手挡开他的手腕,捏得紧紧的,但是脸上却在笑:“兵爷也太猴急了些。”    兵头虽说是男子,但是被她抓住了手腕,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出来继续摸人家,但又看见美人如柔荑一般的手,竟然要直接反手,用指尖去触摸她的肌肤。    林经程倏然一抖,直接放开了他的手。    那兵头又开始色眯眯地笑:“这哪儿能叫猴急?对于美人儿,自然是要迅速追求,哪儿能跟那些书生一样,叽叽歪歪写个情诗?”    这话竟然是要开始谈情说爱了,林经程也不由得佩服这人,他要强迫良家妇女,竟然还能摆出一副君子好逑的面孔,真是生平第一次见。    林经程别过脸,也不再对他勾起嘴角笑,声音只是淡淡的,稍微有些冷,却又不自主地带着一些女子的娇软:“那兵爷说的,能帮我脱离死囚的身份,是真的么?”    要是换在另一个姑娘身上,能脱离死囚身份这件事,肯定是当下最重要的,只要是那姑娘还有求生欲望,就绝对不可能对这种要求不动心。这兵头也就是看中林经程不像那些一心求死的姑娘,还一身大红色,若是语调再风骚一些,那就直接提枪而上了,哪还用这说三道四。    但他一个小小的兵卒,即使是兵卒的头头,也对这等生杀大权任何地位也无。他也就是觉着姑娘们什么都不懂,会以男人为天,那就肆意行骗罢了。    当然,这姑娘漂亮是足够,但要是韵事更撩人,还是再给她说上两句话,成功就带回家做个妾,不成功那便由她去死了。    至于答应过的事,哪能作数呢?    这种想法可谓在他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根本不会再去想这是不是违背自己的道德之类。女人嘛,就是衣服一样,少了一件,那就换一件就是了。    又不愁没有。    这样越想,那兵头越觉得自身是心安理得,这女人能活着就必须嫁进来给他当小妾,活不了那就免费陪他一晚,权当作乐。    这才是正道。    兵头的动作却跟内心完全不相符,他笑了笑,露出一边的尖牙,上面还带着午间吃剩的菜渣道:“我当然是能帮你脱困的,不然我这兵爷当得那可是真窝囊。”    林经程却眼睛倏然睁大,看着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却又带着狂喜,她温温柔柔地低下身子,语气幽婉:“兵爷,我真谢谢你,可惜小女子无以为报……”    话尚未说完呢,那兵爷就伸出手指,两指合成一根,想要往她嘴唇点上去。    那手指又粗壮又多茧,而美人儿的朱唇娇嫩欲滴,不是最最亲密之人,哪里能够触碰?    林经程历经了半生,见多了这些事情,有些是无法避免,有些是朱东逢迎,而自己终究也不能幸免么?    她没有武力,平日至多也就是做女工、刺刺绣,若是手头还有一根针的话,或许还能趁人不备将针头刺进去。    若是能逃过这劫,下一次,定要将针头淬个毒……    林经程闭了眼。    耳畔风声犹过,这刚坐下来没一盏茶功夫,不会有任何人关注这角落里的事情,所有人都是自身难保,更何况是这种可以说司空见惯的事情。林经程也知道不会有人挺身而出,但是却总拼不过这些人。    罢了,被碰一碰唇,无碍。    到了夜晚,如果这人还来……    她怀中藏着一小包药末,如果他敢做,那么就让他尝尝被抛尸荒野的滋味。    破空的风声只响过半晌,随后就凝固在那处,林经程依旧闭着眼,不敢睁开,可是预想中的被碰到朱唇的触感,并未发觉有。    林经程于是睁开眼,眼前的那兵头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睛尤睁着,但是却落了个死不瞑目的下场,他胸前插着一支箭,正中他的心窝。那铠甲虽然说是铠甲,但是不知道是那间兵器铸造坊的,又细又轻,就是落在林经程这般的弱女子身上,也不见得会将她压得趴下。    这些士兵,定是为了图自己省力气,特意让那些兵器铺做出这样一种四不像的铠甲,这倒也憋屈,居然就死在了这种地方。    那兵头被利箭的冲力激的往后仰了一下,他本欲想说什么,但是伸了伸手却没能碰到林经程唇上,随后整个人就轰然倒地,一如那个被杀死的死囚模样。    只不过一个是往前倾倒,一个是往后仰过去,死的姿势不太一样,但是死得却很有既视感。    林经程忽然就舒服了。    都是生死大事,她也不大明白为什么一个能让自己哭,一个看了却是那么的大快人心。    可是……他这死状。    林经程倏忽间想到了什么,她往左右看了一阵,能看到不远处的枞木后有枝叶抖动的痕迹,却没看见那人的身影,只有一小片的黑色,能不明显地从枝叶的缝隙间透露出来。    林经程看了一阵,确认那人已经跑远了,这才转过头,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温温柔柔地坐着。    她能坐着,可旁边那群士兵却不乐意,带队的一共也没六七人,这突然间死了一个,还是如此这般被暗箭穿心的死法,相比起去捉拿那贼人问罪,他们还是更倾向于保住自己小命。    他们连明枪都不容易躲,这暗箭就更难防了。    但是那姑娘,却是可以拿来问一下的。    有个不怕死的一把将剑拔|出来,又横在了林经程的脖颈上。    林经程三天两头被横剑一次,心里都觉得无奈了,相比起害怕,他倒是更担心迟云枫的去向。    ……迟云枫真的有那个将人救出来的本事么?    虽然潜意识里是相信他,却还是不由得为他担心。    那士兵横眉怒目的:“你快说,是不是你指使那人杀了我兄弟的?!”    林经程只能摇头,声音低低,如泣如诉:“兵爷,您可真是冤枉我了,小女子虽然是阶下囚,但能得这位死去的兵爷赏识,那也是小女子的荣幸,何况那射箭的人小女子也不认识,这指使,那更无从说起了!”    她娇滴滴地悲哭,无论做了什么,心都会被她带软。那士兵狐疑地斟酌一下,倒是没回答。    ——那小子色迷心窍,说不定只是吸引了路上的侠义之士。    何况自己平日也不甚看惯他,仗着自己是头目,在军队里那是横行霸道。    除了他,那不正大快人心?    思及此处,那士兵于是把剑收起来了:“算了算了,大家都准备一下,该上路了!”    这态度竟是要将领头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了,到时候只要回衙门自荐一下,还怕这官位到不了手?    那士兵笑了。    别的都无,但对于这个姑娘,倒是只有更忌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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