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刚刚踏进院门，秦妈妈正从屋里出来，看见我来，一边行礼一边对我说：“夫人□□叨着姑娘呢，还说让我来迎迎姑娘，可巧姑娘就来了。”边说着边打起帘子让我进去。一进屋子，一股暖意袭来，素素上来为我解了披风，秦妈妈接过丫鬟手中的暖炉递给我，我连忙道谢：“有劳妈妈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能伺候姑娘是奴才的福气。”　　我冲她甜甜一笑，由她引着，进了正屋。见姑姑坐在上首，我连忙蹲身行礼：“灵灵给姑姑请安。”姑姑一边伸手拉我起来，一边嗔怪道：“这屋里又没有外人，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何至于这样客气，倒显得咱们姑侄有多生分似的。”　　“本想规矩些能让姑姑夸上一夸，没想到姑姑还怪起我来了”我道。　　“我刚还道你大病一场，性子倒是不似从前那般刁蛮了，不成想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回事了，一说话就又露出了本性。”姑姑打趣道。　　“姑姑惯会打趣我，我是真的变淑女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端坐好，还一本正经的冲姑姑点了点头。　　姑姑见我这个样子，忍俊不禁，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个活宝。”　　“姑姑是在赞我吗？”我睁大眼睛，做天真无邪状。“姑姑不否认，那便是真的赞我了。”我眨着眼睛冲姑姑放电，她终是没有出言否认。只是笑着看我，装作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不禁想起另外一个时空的母亲，每当我撒娇耍赖的时候，总是这副神情，眼神里饱含着慈祥和宽容。这是属于亲人的关心和爱护。　　“你这孩子，怎么盯着姑姑愣起神来了。”我连忙收敛心绪，笑着插科打诨道“还不是因为姑姑太漂亮了，一时看着竟失了神。”　　姑姑没绷住，笑了出来，“你这张小嘴，真是跟抹了蜜似的，竟会哄我开心。”我心中想道我必须得哄她开心啊，她开心了我才能过得舒坦嘛，虽说有姑侄的情分在，她怎么也不会慢待了我。可若不哄她开心，我那些精致的吃食，摆件，首饰从何处来啊。当然，我哄她开心也并不只是因为这些物质上的东西，我心中明白姑姑是真的拿我当女儿疼呢。　　自我来到这个时空，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姑姑，从心理上我自然而然的就愿意依赖她，她对我的照顾也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我内心十分感激。　　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大宅门里面的事既杂且乱，姑姑又是当家主妇，每天忙里忙外，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内心却有不少苦楚。从她时不时紧蹙的眉头中就可以看出。　　姑父虽说对姑姑很是爱重，却也有几房妾侍，且都不是安分的主儿。好在姑姑生有嫡子，任她们再怎么折腾也越不过姑姑去。　　每日看姑姑辛苦打理府中各项大小事宜，我都替姑姑累得慌。奈何我虽是姑姑的亲侄女，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姓人，即便内心想要帮姑姑分担些，也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如今我算是一介孤女，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殉情，只能寄人篱下。姑姑好心收留我，我却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必须拎得清清的，不能因为我，而让别人说出姑姑的半句闲话来。　　只是每日看姑姑这样辛苦，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是而时不时的撒撒娇耍耍赖逗姑姑笑上一笑，也算是尽了些许孝心。　　我正给姑姑讲着笑话，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母亲和表妹在说些什么，笑得这样开心，说出来让儿子也跟着乐上一乐。”没错，这就是我那不太靠谱的表哥了。　　我这表哥长得还算养眼，脾气却不算很好。我记得我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就气势汹汹的过来威胁我，说他不会娶我的，他有喜欢的人了，让我死了这条心。　　我当时刚刚醒过来，看他长得还算可以，还敢于反抗封建束缚，勇敢的争取自己的爱情，精神可嘉，最初还对他存了份欣赏。　　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彻底熄灭了欣赏他的火焰。他说，要是我实在不愿意死心，他可以收我做个侧室，总之他的正妻的位置是留给他喜欢的人的，就算我求姑姑也没有用。　　从此，我就给我这个表哥贴上了渣男的标签。有的时候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我讨厌了他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只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我一般不表现出来。　　就像现在，姑姑让我给表哥复述一下刚才的笑话，我就复述一遍。跟姑姑怎们说得，用的什么语气，再讲一遍也依然会如此，不会因为我讨厌他，就薄待了他。本姑娘还是很大度的。　　表哥听完笑话以后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请原谅我用二傻子来形容他。对于一个威胁病中柔弱女子的渣男，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了。　　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孩儿。家中独子，父母难免娇惯一些，他也算有点儿小聪明，课业方面在众多公子哥中也算说得过去，各方面都捧着他，捧得他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全世界了。　　每天看着他穿得鲜艳靓丽骄傲的像只花孔雀一样，我就觉得很恶心。不过，本姑娘大度，不跟这样小屁孩计较。　　我跟花孔雀表哥陪着姑姑用了午饭，说了会儿子话，见姑姑有些乏了，就告退出来。姑姑似乎非常希望我跟花孔雀擦出爱情的火花，特意嘱咐花孔雀送我回院子。　　花孔雀万分不愿，但又不忍违了姑姑的意，故而只能屈尊送我一送。在送我回去的路上，又开始说他那套台词，什么让我死了嫁给他的念头，他死也不会娶我的，如此云云。我面无表情的听着，总听差不多的言论难免有些腻烦，但是由于本姑娘生了一颗宽容大度的心，是以依旧耐下性子听他那堆陈词滥调。　　不想花孔雀并不知足，越说声音越大，愈发有化身咆哮马的趋势……想到咆哮马，我内心一阵恶寒。急忙出声阻止，“表哥，你还是淡定些比较好，此番言论若传到姑姑耳朵里，你这一顿数落是免不了了。”　　花孔雀顿时气急败坏：“你……你不知好歹，你若是敢去告状，便是收你做个侧室都不能了。”　　“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我一会就去和母亲说，我是绝对不会娶你的。”　　“哦！”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我，我马上就去，你等着。”他愈发气急败坏，我心中有些得意，但今日似乎逗他逗得有些过了，他这样的性子激起来怕是真要去找姑姑。我倒不是怕他去跟姑姑闹，只是姑姑每天已经如此辛劳，这点小事儿还是不要拿去烦她了。　　我赶紧安抚花孔雀：“表哥，淡定，淡定。”他似乎以为我怕了，脸色恢复了些许，这些时日，本姑娘听他每天在我耳边念经，着实有些腻烦，虽然我一向自诩宽容大度，但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今天既然话说到这了，还是说清楚了好。　　“表哥，我何时哭着喊着说一定要嫁给你了。”我心气平和的问道。　　“这……，你……你，你虽没哭着喊着要嫁给我，但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　　你妹，神经病。谁喜欢你这样的渣男啊……在心里默默的骂了几声后，我继续心气平和的道：“我竟不知表哥何时学会了读心术，只是似乎学艺不精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今天师父还夸我呢，你还敢说我学艺不精……等等，你刚刚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不想嫁给我……”　　“孺子可教也。”我欣慰的点点头，嗯，还不算太笨。我本以为这番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明白，自此耳边能落个清净了。然而，是我想太多。　　“你竟不想嫁给我？我家世容貌才学哪点不比你强？你为什么不愿嫁给我？”　　“……”我能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谁能告诉我这个神经病的脑回路是什么样的。　　我本想怼回去，可是想到姑姑对我的疼爱，终是没有狠下心来，给了他一个他能接受的答复：“灵灵资质平庸，自知配不得表哥这等人才，虽说可请姑姑做主，但灵灵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不愿勉强了表哥，故抿了对表哥的那点心思。”我一边说一边做委屈状。　　花孔雀听了，对我这般说辞很是满意，喜笑颜开：“你能想开了就好，我就送你到这了，你自己回去吧。”然后他满面喜色的转身走了。　　我抖了抖衣服，正要提步往回走，身边侍女巧巧问道：“姑娘，可是衣服上落了东西？”　　“非也，非也。”我道。　　“那姑娘为何要抖衣服？”　　“你看看地上，有没有看到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她愣了一秒，“噗嗤……姑娘好坏，明知奴婢愚笨，直接说被表少爷恶心到了就是了，非要拐个弯子，说些奴婢听不懂的话。”　　我连忙喝止她：“巧巧慎言，我们的境地你应该清楚，以后不准说表哥坏话，让有心人听去，我未必保得了你。”　　她见我十分严肃，也自知说得有些过了，连忙认错。我本也不想为难这个忠心的小丫鬟，只是想警告一下，若是以后犯了大错可就来不及了。她自幼陪伴于我身边，是我从家带过来的丫头，比一般丫鬟要亲昵许多。她自是明白我是为了她好。　　中午歇了晌觉，浑身恹恹的，有些提不起精神。正值冬天，天气寒冷，我便不愿动弹。让巧巧帮我找了几本书，歪在榻上开始看书。　　“姑娘大病了一场到真是转了性，以前从不耐烦看书，还说什么最讨厌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而且好动，从前姑娘没有一刻是静的。”巧巧道。　　“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当然是现在的了，以前跟在姑娘身边总是担惊受怕的，生怕姑娘贪玩伤着没办法和老爷夫人交代。”　　“这就是了，我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说着我们都笑了起来。　　其实，我说的是实话，在现代的时候，节奏太快，每天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生活压力很大。我最向往的日子就是能得点空闲，搬一张躺椅放在院中，煮上一杯清茶，拿着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坐在躺椅上看，轻松，安逸，悠闲，若是看书看累了，还能在躺椅上小憩一会儿，做一个甜甜的美梦……　　如今，美梦成真。　　自从大学毕业后，我还从未如此悠闲过。只是如今我已14岁，我还能悠闲几年呢？这里的女子都是依附于男子，纵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男权社会，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若是让我嫁给这样的男子，默默忍受着他一个一个的往家里纳，我自认做不到。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　　由此可见，人啊，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从前，我忙忙碌碌，一心想过悠闲的生活。如今，我过上了悠闲的生活，却想念那时只靠自己的稳定踏实。　　是时候还思考一下以后自己的路要如何走了。　　于是我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既然想不出来，那就索性撂下，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