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院这边,陈宛姝刚梳洗打扮好,正要和陈宛媞一起动身去主院。    还没出院门,洛氏派来的丫鬟就传话说,让半个时辰后再去。    陈宛姝正提不起精神,一听暂时不必去请安,立刻就近钻入了陈宛媞的房里,瘫到窗底下的凉榻上。    陈宛媞随后跟进来,在她身边坐下,又拉着她的胳膊道:“坐起来吧,躺着会碰乱了头发。”    陈宛姝摸了摸刚梳好的发髻,满不情愿地坐起来。    这会儿工夫,李妈妈和红桃已经抬了一口箱子进来,开了箱子准备归置从祖宅带来的东西,一刻也不闲着。    同样都是坐了一天的马车,说不累都是假的。    陈宛姝强制将她们俩都拉到凉榻上。    “这些东西不等着用,明天再收拾也不迟,快都歇歇吧。”    李妈妈对她的懂事颇感欣慰,再三推辞不下才小心地在凉榻上坐了。    小小凉榻上坐了四个人有些拥挤,但陈宛姝却莫名觉得有了强烈的安全感。    四人坐在一起,像是以前在祖宅里一个桌上吃饭一样,喝过两壶凉茶,又聊了会天,渐渐都放松下来,半个时辰眨眼就过去了。    晚饭摆在主院的偏厅里,开饭前,陈宛媞姐妹俩携手先去正厅请安。    进门时,陈沂生和洛氏已经分坐在主位两侧,陈宛娇和陈琪睿姐弟俩则在下首的椅子上端坐着。    陈宛姝和陈宛媞向着主位双双福了一礼。    “女儿宛媞,给父亲、母亲请安……”    “女儿宛姝,给父亲、母亲请安……”    陈宛娇和陈琪睿也都站起来,与她们相互见礼。    陈沂生不苟言笑的点了点头,洛氏满脸慈爱地笑着道:“别站着了,都坐下吧,宛媞宛姝都坐。”    陈宛姝和陈宛媞同声道过谢,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依次坐下。    洛氏热情地问过她们在路上的情况,又殷殷叮嘱道:“青竹院那边收拾得匆忙,以后还会修葺,若是有什么短缺了,就让院里的婆子去领或者来找我要,可千万不能将就。”    陈宛姝和陈宛媞,一个不想说话,一个不爱说话,两人只管不住地点头道谢,并不接她话茬。    洛氏自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像是在唱独角戏一样,越说越尴尬起来。    好在没等彻底冷场,陈沂生就接过了话头,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让她们以后安守本分,谨言慎行之类的话。    陈宛姝肚里空空,早就饿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香喷喷的饭菜,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哭声,仔细听还夹杂着“老爷”、“夫人”的字眼。    屋里众人都听得见,陈沂生首先喝道:“是谁在外面哭哭啼啼?!”    话音落了没一会儿,就见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搀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郑妈妈走进来。    陈宛娇用余光悄悄觑着陈沂生的反应,假惺惺地道:“哟,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郑妈妈走到堂中跪下,不住地冲着陈沂生和洛氏磕头,嘴里呜呜囔囔地道:“求老爷夫人,为老奴作主啊……老奴……老奴……”    洛氏指着一个丫鬟吩咐道:“快把妈妈扶起来。”    郑妈妈起身的时候,上半身似乎略显僵硬,嘴里还哎哟哎哟地喊着疼。    陈沂生目中含威地看着他,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话。”    郑妈妈喏喏应着,做贼一样瞥了一眼洛氏之后,才壮着胆子道:“求老爷明察……老奴奉您和夫人的命令回郃州祖宅接大小姐和二小姐进京。没成想,到了祖宅后刚一进门就被两位小姐不分青红皂白地使人打了一顿,到现在身上还有淤痕未退,老奴心里头委屈,求老爷为老奴作主啊……”    陈沂生听她一口气说完后,看向陈宛姝和陈宛媞,刚要质问,却听郑妈妈缓口气又滔滔不绝地控诉道:“按理说,老奴只是个奴才,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主子,奴才有错,主子要打要骂,做奴才的都不该有任何怨言才对。    可是老奴跟在夫人身边十几年,平日里伺候老爷和夫人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差错,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这些年,连夫人都从未动过老奴一根手指头,如今两位小姐平白无故就将老奴一顿好打,实在是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寒心啊……”    她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还没说完:“更何况……更何况,谁都知道这次老奴回祖宅是代表着老爷和夫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两位小姐如此对老奴不知有没有把老爷和夫人放在眼里。    祖宅里里外外几十个奴婢现如今可都知道了老奴被打之事,恐怕背后不知又要如何议论。老奴挨这一顿不要紧,老爷和夫人的脸面可就扫地了!”    郑妈妈说起这些话时,时而声泪俱下,时而愤愤不平,时而又激动地满脸通红,陈宛姝听着却像是在看一场脱稿演讲,这完全就是提前准备好了台词嘛。    趁着她歇口气的时机,陈宛姝赶紧出声反驳道:“郑妈妈,你一口一个我和姐姐打了你,那你有什么证据?没证据我还说你污蔑呢。”    郑妈妈正愁没机会亮出身上刚被拧出来的於痕,闻言立刻扬声道:“老奴当然有证据,老奴背上的伤就是证据。”    她又向陈沂生道:“老爷若是不相信老奴的话,可以随便在府里寻一个丫鬟婆子,看看老奴身上到底有没有伤。”    听她说得这么笃定,陈宛姝心里犯起了嘀咕,被针扎过的针眼不会留疤,一般过个三四日就不怎么看得出来了,她身上又哪来的伤?    陈沂生犹豫着还未表态,旁边一直没发言的洛氏却当先一步斥道:“大胆!简直一派胡言!郑妈妈你是老糊涂了不是,竟然污蔑起主子来了!”    郑妈妈缩了缩脖子道:“奴才不敢!奴才说得句句属实,但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陈沂生这才道:“行了行了,找两个人来,先验了伤再说。”    正厅廊下候着的奴婢们听吩咐,互相看了一遍后,自发走进来两个丫鬟。    ——“不用验了!”    陈宛媞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霎时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堂中,面对着陈沂生和洛氏,一字一句地道:“父亲不必多此一举,不管郑妈妈身上有没有伤,我都可以坦白承认,当日是我让人用针扎了她的后背数十针,确实算是对她用了私刑。”    此话一出,一片愕然,就连陈宛姝都没想到,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胡闹!”陈沂生冷冽的脸色骤然生怒,指着陈宛媞道:“谁教你的仗势欺人!”    “自然不是父亲所教。”    “还敢顶嘴!”陈沂生气得霍然起身,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洛氏被脚边瓷杯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假意劝解道:“老爷息怒,打个奴才而已,宛媞宛姝年纪还小,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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