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泺生得非常出色,让谢玦与小歌第一眼便俱是一愣。  云唐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足可见其容颜之盛,尤其是云唐的美男之称并非因为出身与权势所带来的,而是他真的很美,美得哪怕是见过海中鲛人的人在看了云唐的容貌之后都得承认,云唐的美得便是鲛人亦不如。    至少,不论是谢玦还是小歌,这些年都见过不少的美男,却没有任何一个能与云唐相比,再美的美男在云唐的面前都会被比成庸脂俗粉。    封泺是舅生俩见过的唯一一个不会被云唐给比成庸脂俗粉的男子。  虽然很美,但封泺却不是那种男生女相的美,虽然很精致,但男子至少有六尺三的身形与眉宇间的英武绝不会让人弄错性别。    只是,云唐不仅仅生得好,他身上还有着岁月沉淀的魅力,如醇酒,愈久愈醇。封泺却是刚刚酿成还需沉淀的新酒,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但假以时日,定然也是十分香醇的醇酒。    嗯,青涩。  这还是个少年,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的少年。  想想前不久的封之战,不论是谢玦还是小歌顿觉无语,啥叫人不可貌相?这就是。  谁能想到挑起两国大战,血流成河的始作俑者竟是个少年!    “小哥哥真漂亮。”小歌眸子晶亮的瞧着封泺,就差仗着自己可爱的外形扑上去求抱了,但最终还是没扑上去求抱,倒不是她还记得对方是敌国派来的使者,而是不知为何,封泺此人让她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诚然,美丽意味着危险,越是美丽就越是危险,但小歌在药王谷长大,还能让她有这感觉的人已经很少了。封泺绝没他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思及前些日子发现的血祭,小歌觉得就算求抱也还是先等弄清楚血祭究竟是什么干的,封泺在其中有没有扮演什么角色比较安全。    封泺礼貌而羞涩的道:“谢谢夸赞。”  谢玦将小歌抓了回来按在怀里,再好看那是敌国的使者,小歌若是扑上去求抱着实丢人。“不知先生所来为何啊?”    封泺想了想,决定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来赠上将军四城,不费一兵一卒。”    谢玦闻言来了兴趣,做了个继续说的手势。  封泺取出了舆图在谢玦的案上铺开。“若上将军愿退兵,此四城便是辰国的。”    谢玦看了看,都是自己想要的,却没动心。“继续打下去,我能得到更多。”区区四城可不是他的目标,都渡过了河,这么也得咬下唐国小半个版图。    封泺忽问:“辰王可有古稀之年?”  谢玦一怔。“七十有五。”  相当高寿,别人最多活个四五十岁就去黄泉之地了,辰王却是熬死了诸多公子活到了如今,古稀高龄却比四五十岁的人还要精神,牙口和肠胃也都相当不错,顿顿有肉,肠胃始终没问题。    “古稀之龄啊,活的每一日都是赚的。”封泺很是感慨。  谢玦静静的看着封泺,等待下文。  “上将军可知功高盖主?”封泺问。  自然知道,还相当深刻,四十年前他全族就是因为他老子功高盖主被青王给灭了的。谢玦直起了身子,他想他有点明白为何会是封泺被送来见自己了。    辰王自然不是会因为臣子功高盖主就杀了臣子的人,辰王那股子迷之自信,虽令人无言,但做为臣子的话,这样一个君王还让人挺放心的,他绝不会因为你有了威胁他王位的能力就打压甚至杀了你。    三十多年的时间谢玦已经很确定了这件事,这也是他为何在东境蹦跶得相当欢实却从不去考虑后方的事,不仅仅是因为后方有谢琳,更因为相信辰王。但也正如封泺所言,辰王已是古稀之龄,这么大年纪,随时都可能去幽冥黄泉报到。    谢玦相信辰王,但他能相信辰国未来的君王吗?  封泺赌谢玦不会信,青平王灭谢氏的事不可能对当时还是稚子的谢玦一点影响都没有。    谢玦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个君王露出的倚重与信任就回以信任,辰王都是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取得谢玦的信任,而这还是辰王奇葩的缘故,若是换别个君王,肯定受不了这么一个天天提防自己的臣子。    千百年来见过君王百般提防臣子,就没见过臣子百般猜疑提防君王的。  谢玦的疑心病,君王都要自叹弗如。    “我信大王。”谢玦道。  信如今的辰王,那就是不信以后的了?封泺如此理解着。“古往今来,新君对于前朝留下的功高盖主之臣,总是不免觉得多想。”  也不一定就是觉得老臣想夺自己的位置,但觉得碍事没法让自己给重要位置换上心腹却是必然的。    谢玦没吭声。  封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话点到即止比没完没了的说下去的更有效果。“且,若上将军及时收手,周围国族准备的军队自然不再有可能用于抗辰救唐,必然伐唐,不论谁胜谁负,都将消耗国力,对于如今的辰国,亦是好事。”    若是两败俱伤得太严重,辰国说不定还能捡个大便宜,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虎狼环饲,没哪个国族会那么心大,没有足够的利益,别指望君王们下血本。    便是封之战,若非封地土地肥沃且地理位置比较重要,不吃下封地,不管是南下还是东进都会不方便,加上唐王接受封国实在是太气人,辰王也未必会打这一仗?    封泺言尽于此,等待着谢玦的决定。  谢玦默然许久,指了指舆图:“再加上此城,交割五城时便是退兵之时。”    封泺瞧了眼舆图,忽然意识到这个一直以纯军事著称的上将军其实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般对政治不过敏。这五城刚好是唐婴给的底线,嗯,唐婴,不是唐王,唐王只要能保住王位不亡国就满足了,时光流逝消磨了这位曾经英明神武的君王的雄心,也腐蚀了他的意志。    小歌忽的开口补充了一句:“再加十万金,一万匹马,五万头牛,二十万只羊,三万青壮奴隶。若是黄金不够可用牛马抵,牛马不够可用奴隶抵,奴隶不够可用粮食抵,粮食不够可用精铁或铜抵。”    谢玦怔愣的看着小歌。  小歌给了谢玦一对白眼。“近百万大军,百万民夫,不花钱啊。”  当然花钱,但谢玦是真没反应过来,他与打从出生起就被人变着法折腾后来更是要养个子婴的小歌不同,自小锦衣玉食,虽然在族灭的时候吃过许多苦头,但钱还真就没缺过。    封泺很理解小歌的狮子大开口,但他要真带着这么个结果回曲阳,不论是唐婴还是唐王都得活吃了他。    封泺看向谢玦,谢玦抬手一指小歌。“你跟她谈。”他对要多少钱还真不太清楚,真要让他开口,很可能谈崩,既然小歌开口,想来是心里有数,正好看看小歌的表现。    封泺:“....”上将军你对个黄毛丫头还真是信任。    虽然腹诽谢玦与黄毛丫头之间的信任,但谢玦都这么开口了,封泺还能如何?谈呗。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封泺就不信自己就说不晕她。  事实证明,他还真说不晕。  小歌根本不听封泺所谓的难处,不听自然也就无法被绕晕。  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坐地还钱,两个人都没晕,谢玦却快晕了。  谈个价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绕那么多东西?物价还能理解,但天气、历史....相关吗?    谢玦都吃完了餔食这两位才稍稍谈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小歌稍稍能接受,唐国那边,封泺不能完全保证,还得回去才知道,不过就算不答应,这个结果想来不至于让人想活吃了自己。    封泺离开后,谢玦随手翻出了空白的简牍准备写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将城邑的割让与可能的赔款都给写了进去,前者是他私自做主,后者是小歌,辰王离得太远,因此就先斩后奏了。关于城邑割让他倒不怎么担心,辰王早前就划了一片区域,告诉他能弄到多少就弄到多少,他全给弄来了。但钱款方面,谢玦是没这方面的意识,后者是因为不确定最后能打成什么样,以及列国会是什么反应,说不定连他想要的土地城邑都得不到,因此没提。    小歌很是稀奇的问:“阿舅你还真信下一任辰王啊?”  相信现任也就罢了,诚然,现任辰王在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这几个方面都是渣中之渣,但在为人君这方面他的确是个值得信任且让臣子省心的君王。可,虽然还不确定哪位公子会是最终的胜利者,但辰王诸子里不论是哪一个都没有辰王的心性、自信与自制力,都是正常人,而一个正常人的君王,谁信谁悲剧。    谢玦想也不想的回答:“大王死后,新君王位稳固得差不多时我会辞官。”  简言之,不论下一任辰王什么心性,他都不伺候了。    “为何不在新君刚继位时便辞官?”小歌挑眉问,那个时候辞官可以说是最安全的,新君迫切的需要与想要在重要的位置安插心腹,而东境上将军绝对是重中之重,四十万精锐大军掌于一人之手,也就如今这位辰王能没心没肺的吃得香睡得沉。一旦过了那个时间,新君也差不多腾出手来了,那谢玦....真的会很麻烦。    “东境的实际兵力不止四十万。”谢玦道。  小歌愣愣的看着谢玦。  谢玦道:“牧云原虽名义上受牧云郡的都尉辖制,但因地理位置的关系,实则也受东境上将军辖制。”    小歌想了想,道:“若是如此,辰国边军精锐有半数在你手里。”  谢玦点头。“大王从未因此疑我防备我,君待我以诚,我又如何能为了保全自身而让他死后不安?”  辰王绝对不介意更无所谓子孙自相残杀,但他一定会为辰国陷入内乱或是被别国狠宰一刀而呕血。    好像不能。  小歌懂了。  谢玦继续道:“不过,若我真有三长两短,小歌你可得保你的兄长子侄,荣华富贵没了也就没了,保住命就行。”    小歌点头。“那是必须的。”    钱款最后还是减少了许多,原因则很简单,辰王点名要封泺,交出封泺,钱款可以减免一部分。    交割人与城邑、钱款都需要时间,但为了让谢玦早些退兵,唐国非常有效率,而效率也意味着忙碌,小歌跟着忙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能够休息的时候才发现再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接到子婴请她去品尝美食的邀请,小歌立刻就出门了。  跑到子婴的帐篷时发现竟然真的有荔枝,小歌顿觉稀奇。  荔枝生于南方,中州没这玩意,寻常人别说吃了,便是听都没听说过,也只有王侯才能弄到一些尝尝。    辰王大抵是个特例,曾试图让人在辰国栽种荔枝,如此想吃的时候可以节省成本,可惜荔枝树水土不服,全死了,辰王便再也不吃荔枝了。    小歌倒是吃过几次,白苏在药王谷里种活了两株荔枝树,每次结果的时候都会让白羽和玄羽给她带一些。而托小歌的福,子婴也吃过不少荔枝。    “还真有荔枝,你怎么弄到的?”小歌接过子婴已经剥好的荔枝尝了一口,没那么新鲜了,但汁水仍旧很足,相当可口。    “抄了一个贵族的府邸,在他家冰窖里发现的,想起你喜欢吃,就带回来了。”子婴回答。做为麾下有六百士卒且战功出色的部司马,一点优秀挑选战利品的权力还是有的。    “真有钱,竟然从南荒弄来这么多荔枝。”小歌很是佩服,如今是吃荔枝的季节吗?想在非时令的季节里吃到不合时令的水果可不是容易的事。    正剥着荔枝的季玚闻言道:“也不一定是从南荒弄来的,薛氏很早的时候就种植活了荔枝。”    薛氏?  小歌与子婴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季玚那位生死未卜的未婚妻。    季玚有些走神的道:“她当年曾说过要请我吃的,没想到竟是在你这吃到了。”    已经知道季玚的婚约都什么情况的子婴:“....”  小歌努力的思考了下,安慰道:“死也得见着尸体不是,说不定她还活着呢?只是不知在哪里罢了,毕竟,薛氏如今的情况,她显然不适合再露面。”真露面就死定了。    季玚将一枚荔枝咽下,吐出了核。“她曾与我约定,待她十五岁及笄便会来辰国接我去薛氏的封地与我成亲。”    小歌道:“入赘啊?”  子婴瞧了眼小歌,觉得小歌哪天死了的话八成是死在那张嘴上。  所幸,季玚也没生气。“差不多吧,但在薛地,我会得到我想要的平安喜乐。”    子婴也安慰道:“若是如此,如今的薛地已给不了你所想要的,这份婚约的意义也不大了,你又不爱她。”干嘛还这么纠结?他可不信只一面之缘季玚就能对薛氏女情根深种,那会儿季玚也就六岁吧,若说情根深种,那也太扯了。    季玚道:“她是我这一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了我安全感的人。”  不论是他的父母还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玄衣人都没给他那样的安全感,很安心,充满了期待。    安全感啊。  小歌无言了,从心理方面来说,安全感可比喜欢不喜欢、爱不爱什么的重要多了,尤其是季玚这种环境长大的人,若是按着正常的情况发展下去,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安全感是什么。若是以后成了王,那么不仅是不知道安全感为何物了,妥妥的进化为被害妄想症。    小歌觉得,若非清楚神祇一死一长眠一封印,她肯定会祈求神祇一下保佑薛氏女活着,若她活着,若季玚还能与她重逢,季玚或许真能得到他所求的平安喜乐。    子婴忽道:“薛氏女不是与你相约十五岁及笄成婚吗?她既然能让你有安全感,想来不是会轻易失信的人,虽然如今局势已变,但待她十五岁,不论是否还愿意履行婚约,想来都会与你有个交代。”    只要对方还活着,季玚还是有机会再见到薛氏女的。    季玚默然须臾,道:“她年长我四岁。”  子婴深深觉得,薛氏女一定是个妙人。  告诉未婚夫婚前可以尽情左拥右抱,婚后别再折腾就行。听着挺开明大方挺豁达的,可,若她年长季玚四岁,若他们约定了她及笄时成婚,季玚在婚前便是想左拥右抱也有心无力吧?    不过,这情况,薛氏女怕是八成下了黄泉幽冥。    年长季玚四岁,那就是年长自己十岁。  薛氏女。  薛地。  小歌甩了甩头,想多了吧,应是巧合,定是巧合。    小歌神情有些莫测,犹豫了片刻,忽问季玚:“若是薛氏女毁容了,变成了一个丑八怪,你还会想娶她吗?”    这是什么问题?  季玚愣住。“为何如此问?”    “我就是想,若她的品行是那种哪怕不打算成婚了也会与你有个交代的人,却没在约定的时间来找你给你个交代,除了死了这一可能,也有可能是她毁容了,羞于见你。”小歌道。    季玚摇头道。“不会的,阿荔的性子,便是毁容也不会觉得自己见不得人。”    “我是说如果。”小歌夸张的叹道:“美貌就相当于女子的第二生命,毁容的打击之大你是想像不到的。”    “阿荔不是那样的人。”季玚很是笃定的说。  小歌头疼,死孩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你们才见过几次就这么了解别人的性格?“我是说如果,如果她毁容了呢?”    季玚一字一顿的道:“就算毁容了她也是阿荔,小歌你是否有什么线索?”    真敏锐。  小歌道:“我在药王谷的时候听人提起过他曾在薛地救过一个毁容的少女,虽已毁容,但通过种种细节还是能够看出,那少女曾经应受过良好的教育,且毁容前必定是一个美貌与气质并存的极品美人。”    薛荔的确是一个很美的人。  虽然当年初见时她才十岁,但在季玚见过所有孩子里,除了小歌就属薛荔最好看,而那样好看的孩子日后长大了,必定出落为大美人。  气质这种东西薛荔也同样不缺,高贵大方,却不是贵女中那种用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如出一辙的高贵大方,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大方,充满了少年人的风采。    若薛地没有第二个薛荔那样的孩子,药王谷的弟子救下的应是薛荔。  “那她如今在哪?”季玚追问。    小歌看着季玚的眼睛,摇头表示不知道。  季玚立时失落的垂下了脑袋。    子婴用眼神对小歌道:你在撒谎。  小歌回以威胁的眼神。  子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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