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八月起，徐伯林就经常回大宅住，徐太太的各种局马上就多了起来，打麻将的，下午茶，舞会，慈善晚会，珠宝鉴赏会，无一例外的，都是徐伯林车接车送，徐太太还经常留他陪着一起顺道参加，理由是，你很快就是别人的丈夫了，这最后一个月，就多陪陪妈妈吧。徐伯林也就依了。　　　　齐欢不留神曾经私下听到过徐太太打电话。　　　　“嗳，你那个侄女，从美国回来那个，带来啊...”　　　　“你的外甥女，就是眉心长了颗痣那个...”　　　　“嘿，把你女儿也一起带来啊....”　　　　各种不动声色的安排消无声息井然有序，齐欢想，徐太太大概认为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罢，所以决定放手一搏，而柳玫...想到她，齐欢深深地叹了口气。　　　　徐伯林回来后，徐仲森也就经常回家吃饭。晚餐时，五个人聚齐了，有说有笑，饭后还有聊天，公司的事，市场上的消息，娱乐新闻，体育新闻，各种圈内八卦，当然，还有齐欢的成绩，一家人喜笑颜颜，齐欢觉得，这是最像一家人的时候，亲密，自在，和乐融融，这也是她最喜欢的时刻。　　　　八月底，方妍叫嚣着失恋了，要齐欢出去一醉方休。　　　　那个月，她遇见了一个远房亲戚的朋友，英国回来的海归，英俊，克制，绅士，他请方妍假冒她的女伴，请她跳舞，带她去参加朋友聚会，方妍说，那种疼宠，是介乎小女孩和女朋友之间的，太他妈让人心动了，她紧张兮兮地等着他表白，最后他惊异：你不知道我把你当亲妹妹吗？　　　　王八蛋，方妍说，老子有个比他好八百倍的亲哥了，还缺他这样的哥？他算什么东西！　　　　齐欢背了包，冲进酒窖拿了一瓶红酒，还没冲出门，就遇见了守在门口的徐仲森。　　　　徐仲森侧脸看着齐欢手里的红酒，斜斜地站着，姿态慵懒，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危险的。他站在那里不让，也不说话。　　　　齐欢结结巴巴地说：“方妍...方妍失恋了...我去陪陪她...”见徐仲森还是不说话，只好自己接着说，“失恋嘛...就是要喝酒的...不然怎么叫失恋呢...”　　　　“二哥....”　　　　徐仲森掏出烟盒，取出一只烟，点燃，又吐出一个烟圈，才说：“她失恋，你陪着就是了，她要喝酒，你就看着她喝，你不许喝。”　　　　齐欢嘟着嘴：“那算什么好朋友呀！她会跟我绝交的！”　　　　徐仲森不理她：“要不然，就不许出门...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喝什么酒...”　　　　齐欢沉默片刻，还是磨磨蹭蹭地把红酒放回了酒窖，徐仲森看她出来，就灭了烟，转身走在前面，齐欢垂着头跟在后边。　　　　路不长，可是，每一步，齐欢都觉得很憋屈。　　　　一上车，齐欢就压不住心底的恼怒了，她索性冲着徐仲森吼：“二哥，你这个暴君！我12岁的时候，你就灌过我酒！”　　　　徐仲森正倾身给她系安全带，闻言不禁乐了，便抬右手握住她的下巴，巴掌小脸，瞪着眼，龇着牙，他又凑近了些，齐欢甚至听得见他的呼吸声，她不自在的转转下巴想逃开，没有用，徐仲森手上用了力，她躲不开，徐仲森这才说：“那你记住了，我可以灌你酒，别人不可以！”　　　　放开手，车开出去，齐欢还在低头嘟囔：“暴君... 不讲道理...”　　　　徐仲森按要求停在酒店时，疑惑地看向齐欢。　　　　齐欢板着脸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在这开了个房。”　　　　徐仲森一想就明白了，觉得自己一路烦恼生气有点亏，对齐欢也太苛刻了些，不禁闷笑出声，伸手在齐欢脑袋上一通乱揉，语气里带着调侃和一丝丝甜：“两个胆小鬼！”　　　　齐欢扭头躲开，徐仲森的手就顺着齐欢的后脑往下，停在她后脑的脖颈处，掌心温热，齐欢缩了缩脖子，徐仲森手掌用力，扭着齐欢的脸转过来，低声说：“齐欢，这样很好，女孩子就应该学会保护自己，有潜在危险的地方就不去，是对的...”　　　　齐欢垂了眼，不说话。　　　　徐仲森的手一路顺着脖子转到了前边，抚上她的脸，柔嫩细腻，不禁用大拇指来回摩挲，凑近了她，低声问：“生气了？”　　　　齐欢偏了偏头，躲不开，那手还在脸边轻抚，耳边也有了温热的气息，温柔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别生气了啊...乖...”　　　　齐欢更加觉得委屈，那么凶，那么霸道，最后，再这么哄哄算怎么回事呢？心里难受，眼睛里有了湿意，她用力憋住，可嗓子里的哽咽却控制不了：“你就是不讲道理...特别特别不讲打理...从来就不讲道理...”　　　　徐仲森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得低声劝哄：“好啦...好啦...等你18岁...18岁...就让你喝酒，行不行....不要再闹脾气了....多大了....真是....”　　　　这些话，连抱歉的意思都算不上，字里字外全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意思，她更不高兴了。　　　　齐欢一嘟嘴，徐仲森就把放在齐欢脸上摩挲的大拇指往下，按住她的嘴角，用力往边上扯，想强迫她笑，齐欢吃痛，急了，一路上的委屈憋闷恼怒全在脑子里爆开，什么也顾不得，双手抓住徐仲森的手臂，咧着牙气呼呼地冲徐仲森龇了龇，冷冷笑了笑，低头，一口咬住了那作怪的大拇指，十分用力，还用牙齿细细地磨了一圈，想让徐仲森更痛，之后，嘴里咬着，还抬起眼盯着徐仲森，双眼里满是挑衅与得意。　　　　徐仲森没有躲，只是颤了颤，眼眸又黑又浓，深不可测，喃喃低语到差点听不到：“再忍一忍啊.....马上就18岁了.....还有几个月.....忍一忍...”　　　　齐欢看到徐仲森大拇指上一圈深深的牙印，这才满意了，一把就把徐仲森的手臂丢开。　　　　徐仲森伸手给齐欢解了安全带，在她要下车前抓住她的手臂：“明天睡醒了，给我发信息，我来接你...”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徐仲森扯住她的手臂不让走：“听话，有好东西给你....”　　　　齐欢这才应了，蹬蹬蹬跑下车，进了酒店大堂。　　　　徐仲森细细打量“受伤”的大拇指，一圈又细又密的牙印，还挺深，小东西是真的生气了，使了劲，他把大拇指放进嘴里，吮了吮，这才开车走了。　　　　齐欢躲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看见徐仲森走了，才又跑出酒店，一路气喘吁吁地跑进便利店，买了酒，红酒啤酒梅酒二锅头，才又跑回酒店。　　　　方妍一见齐欢就抱怨：“我这么难受，你还来得这么晚！”　　　　“我去买酒啦！”　　　　“房间里有酒！”　　　　“你傻啊，酒店里的酒这么贵，你哥一看账单，再给我哥看，我们喝了多少酒，喝了什么酒，他们都一清二楚....”　　　　“知道又怎么样，花点钱怎么了，啊，我的心都要碎了啊...喝点酒怎么了...”　　　　齐欢轻轻推她：“你消停点啊...等会再嚎啊...我哥不让我喝酒，你要跟你哥说，咱们没喝酒，就抱着头一起哭来着，记住了啊...别漏了...”　　　　方妍撇着嘴：“你们俩兄妹，一个管地比太平洋的警察还宽，一个前脚说好，后脚就阳奉阴违，都会做戏...”　　　　“嘿，我们惹你了啊，你自己心情不好...”　　　　两个人在酒店里鬼哭狼嚎，喝了酒又一通狂吐，最后晕着头躺在大床上动都动不了，方妍断断续续地抽噎：“齐欢，男人都好会骗人的，你以后要当心啊，不要被骗了...”　　　　“年纪越大的男人越会骗...骗术那么高明，各种手段，到了最后还都是我们小姑娘的错...太坏了...太下作了...你以后不要跟老男人谈恋爱...”　　　　齐欢模模糊糊地想到李寒松，心里默默对对方妍说，傻瓜，会骗人的男人是不分年龄的，对，也不分脸好脸坏。　　　　“他妈的，幸好老子聪明，初吻还没被骗走...齐欢，骗子都好厉害的，你没我这么聪明，你一定要当心啊...”　　　　齐欢心里想，我这辈子，才不会等着坏人来骗我....我会选择让自己舒服自在的生活..　　　　......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两个人才醒过来，头痛欲裂，满身酒气汗渍，头发拧成一团，面目　　浮肿苍白似鬼。　　　　方妍说：“臭死了，你洗澡么？”　　　　齐欢摇摇头：“没带换洗衣服，才不想洗了澡又把这身穿上，又脏又臭的，我忍一忍回家再洗。”　　　　“那我也回家再洗，我叫我哥来接，先送你回去。”　　　　“等一等啊。”齐欢拿起手机发信息：二哥，我们才醒，就自己回去了啊，你好好工作。　　　　她可不愿意徐仲森看到她这副鬼样子。　　　　徐仲森秒回：我在楼下，你出来。　　　　齐欢把头又埋进枕头里哀嚎：“啊...我哥在下边....”　　　　方妍肿着眼幸灾乐祸：“那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