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的床上用品,每次都跟徐家人一起统一换洗,只有每次月经后,她会单独叮嘱小丁立刻换。    八月和九月,整整两个月齐欢都没提出要求,小丁起初以为齐欢的习惯变了,直到她猛然想起二楼厕所的垃圾桶里很久出现过卫生巾了。她便暗暗留了心。果然,十月,齐欢也没有要求换床单,厕所里也一直没有,她就悄悄告诉了张妈。    张妈也做不得主,只能告诉徐太太。    徐太太惊讶地问:“真的?”    张妈点点头:“我们猜的,应该是。”    徐太太当晚便找到齐欢,直接问:“你几个月没来大姨妈了?”    齐欢有些惊讶,挠了挠头:“两三个月吧。”    徐太太的眉头皱起来,用手指狠狠一戳齐欢的额头:“傻孩子!真是...你得告诉我!”    齐欢满不在乎地笑:“不来多轻松啊,我还挺高兴的。”    徐太太干脆一掌拍下去:“傻得没边了...这是病!”    “唉,舅妈,轻点嗳...”    徐太太又把齐欢扯过来,拉到灯下凑近了细细看:“脸色,是没有以前好看,头发,嗯,好像是干枯了些...唉,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舅妈,别担心,也许过一阵它就来了,只要我成年之前来,就没事,我看书上说,以前的女人,18岁才来呢。我们现在的人都来太早了。它愿意现在回去一段时间,是好事情。”    徐太太被她绕得有些晕:“什么回去不回去的...以前那些女人来得晚,那是营养不够。你们现在说谁营养不够简直是大笑话。你这是病了,自己还一点都没意识到,你傻不傻啊你...”    齐欢想再说什么,被徐太太直接打断:“周六我带你去看医生。见了医生,不许乱说话,别人要笑话你的。”    齐欢没有再反驳,徐太太一推,她便乖乖回了房,心里还有些暖。    周六去看了一位本城闻名的老中医,满头白发,号称“饶八味”,意思是毎服药只有八味中药,把了脉,问了症状,便说“宫寒体弱,气血两虚”,开了一大袋子草药。    “三天一副,一周来换个方子。”    “不要用药房的代煎服务,回家自己熬,浸泡半小时,大火煮开,小火半小时,沥出来后再加水熬,最后把三次的熬出来的混合,三天喝完。”    齐欢有些惴惴,徐太太只是说:“按时按量喝药,这是大事,不许马虎。”    张妈问是不是拿到员工餐厅去熬,徐太太摆摆手说不必。    徐仲森在一个深夜晚归,去厨房找东西吃,却见张妈还守着药罐子,张妈语焉不详,只说齐欢病了,说完又心疼徐仲森:“这么累啊?眼圈都黑了。别吃面包,我把汤拿出来热热,给你下碗面,再卧两个鸡蛋。”    直到第三天,徐仲森才有时间问徐太太齐欢究竟生了什么病。    徐太太说了,感叹道:“真是小姑娘呢,还笑嘻嘻跟我讲不来正好。”    徐仲森沉默了一下,说:“是药三分毒,这些中药都没有经过科学检测,人体试验,就这么一大碗一大碗地灌下去,人怎么受得了?停了吧,去看看西医。”    “傻了吧?女人的事你不懂,气血两虚,历来是中药调养。”    “妈,你要讲科学,这些中医理论云山雾里,连科学原理都讲不清楚。”    “老祖宗传下来的,用了上千年,你说一句没有科学原理就没用了?”    “所以那时候的人均寿命都不长啊!”    “那是因为那时候物质不丰富,人缺乏营养。哎呀,走开,别捣蛋了,女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徐仲森只能又电话齐欢让她在家里等着。    齐欢一路催着小马快点,生怕迟到让徐仲森生气,又仔细回想了徐仲森的语气,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徐仲森找她做什么,这些天她两点一线,自觉没有把柄被抓到。    到家才发现徐仲森还没回来,她先是在房间里等,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翻一遍,又喝了一杯水,才过了十分钟,心里惴惴不安,打开小冰箱,果然放了几杯冰淇淋,挖了一勺,抿进嘴里又充满了负罪感,赶紧吐了,然后把小冰箱里的冰淇淋和饮料送回了楼下厨房,接着便留在客厅里等。    十点钟了,还是没回来。齐欢也不敢去催,想先回房洗澡,又怕她正在洗澡时徐仲森回来了,便拿了手机打游戏,继续等。    十一点,徐仲森的电话到了:“你先睡吧。下午五点半放学是吗?明天让小马来接你跟我晚饭,然后再送你回去上晚自习。”    齐欢一头雾水地去睡了。    隔天,小马送了她去,不是徐氏,办公室不大,不到200平,小房间里,堆满了纸箱和资料,徐仲森解开了领口,挽起袖子正在忙碌,见她进来,抬抬下巴,示意她坐。    齐欢把纸箱往边上推推,理出一条路,接着又伸手去拿茶几上的资料,她抬眼见徐仲森没反对,便迅速把堆满茶几的资料叠成一摞,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有工作人员送盒饭进来,徐仲森示意给齐欢,工作人员就笑:“以为是你饿了想吃,结果是给小姑娘买的啊。”说完又拿了巧克力饮料和蛋糕进来,“老徐,小姑娘喜欢吃这些。”    齐欢急忙推拒:“不,不,我喜欢吃盒饭...”    徐仲森勾了勾嘴角:“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房间里除了霹雳吧啦的打字声,就只有齐欢小心翼翼极力控制的咀嚼声,齐欢便小声问:“二哥,你不吃饭么?”    “我们晚上吃夜宵。”    又安静了下来。    齐欢食不知味地吞下去半盒饭,等了一会,见徐仲森还是没反应,只好出声:“二哥,我吃好了。”    徐仲森抬起头,示意齐欢到办公桌前坐下,然后往后一靠,问:“怎么瘦下来的?”    齐欢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挺直了背,声音有点抖:“少吃多动。”    徐仲森盯着齐欢不说话,齐欢垂了眼,又补充道:“节食加运动。”    徐仲森这才接着问:“那几个月怎么吃的?”    齐欢犹豫一下,还是不敢撒谎,老老实实说了,又补充道:“我在网上看过这个法子,说是最科学的,比三天,21天减肥法的食谱靠谱多了。”    徐仲森嗤一声:“科学?”    齐欢立刻抿紧嘴。    徐仲森又问:“最近怎么吃饭的?”    齐欢老老实实说了,没再加辩解。    徐仲森交代道:“还是太少,再加点量,不许再节食,把零食戒了。”他见齐欢没点头就问,“怎么?”    齐欢垂眼盯着手指:“过一段时间行吗?现在加量的话肯定要复胖,等过一阵,稳定些了,慢慢把饭量加起来。”    “不行。怎么,那些中药好喝吗?想一直喝下去?”    齐欢抬头惊诧地看了看徐仲森,立刻把头埋下去,耳廓又染上丝粉红,一张白白的小脸也慢慢开始晕染,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固执地不再说话。    徐仲森有些不耐烦了:“听清楚没有?”    齐欢犹豫了会,缓缓埋首点头。    徐仲森用食指敲敲桌子:“齐欢,抬头,说好。”    齐欢抬起头,嘴巴翘起,狠狠地盯了徐仲森一眼,胸口一起一伏,别别扭扭地说:“好。”    徐仲森也不理她,直接就让她回去上课了。    周六,齐欢还在补眠,张妈就来敲门,说是徐仲森给她报了课程,赶紧出发,小马已经在等。    齐欢迷迷糊糊地背了书包出门,发现老李和张妈也上了车。    张妈喜滋滋地介绍:“一个月呢,说是营养学,让我们活到老,学到老。”    这是小班课,营养学老师从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开始讲起,说每个人每天需要多少热量,多少维生素矿物质,而人每天的饮食中含有多少热量,最后的总结就是健康饮食,少油少盐,还提供专门的食谱,专门针对各种高血压高血脂,或者减脂,或者糖尿病等等。    老李合上笔记本,悄悄抱怨:“这样子做饭,没滋没味的,这饭还吃什么呢?”    张妈说:“吃食材本身的味道。老师讲得对,这是科学研究,我们不能故步自封,回去后,你先把白米饭换成五谷杂粮饭。”    齐欢立刻表示自己愿意做小白鼠,让老李按着食谱给她做每天1500卡的健康餐。“吃一两个月,看这食谱究竟好不好。”    周日,徐太太又带了齐欢去舞蹈班:“多亏小二提醒,人家那些学舞蹈都是从五六岁开始的,你来的时候都给忘了,反正你也不想当什么舞蹈家,现在学,就是练练仪态和气质。”    接着,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徐仲森,齐欢心里的那点害羞和恼怒便慢慢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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