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坏

猝不及防，一道黑影倒过来，童欢下意识伸出手臂去撑，　　体重悬殊。　　童欢被迎面倒来的程驰压了个结实。　　震惊之余，童欢微屈膝盖借了力。　　眼前晕眩，耳边滚过一阵风，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一声闷响。　　背部蹭贴地面。　　撕裂一般疼。　　童欢紧咬着牙，足足缓了一分多钟。　　　　头顶的光亮影影绰绰覆在两人身上，远处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　　等了好一会。　　压在身上的人无反应，他应该是失去了意识，全身重量落在她身上。　　童欢脸色苍白，半支起身子，有气无力推了推肩膀处的脑袋“喂，你起来...”　　“你醒醒啊...”　　...　　午休时间，校园安安静静。　　程驰侧躺在地上，黑发汗湿，薄薄的嘴唇看不出一点血色。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忍着疼，童欢将右手慢慢从他脖子下抽出，但每抽出一点都牵动背部伤口，隐隐感觉血在流。　　　　*　　　　校医务室内，冷气开的很足。　　两个校医生正聊得热火朝天，忽然被门外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吓到噤声。　　其中一个女医生，回神过来，一脸不耐烦的去开门。　　她见多得个小感小冒吓唬自己的，正要张口呵斥。　　见门外两个面色苍白，几近晕倒的同学，她哑了嗓子，竟一时忘记搀扶。　　“医生...我同学他...”童欢架着程驰一路拖到校医务室，这会见了人，全身泄了力气，瘫软在地。　　　　男医生见情况紧急，赶过来接住程驰往病床扶，面色凝重朝女医生喊“快去帮忙！”　　隔间内，男医生正给程驰做着检查。　　　　童欢恢复了点力气，安安静静坐在外面等。　　“哎呦，同学，你流血了！”童欢背上渗出大片血迹，女医生惊呼，放下手里的听诊器，把她拉到隔间内，蒙上隔帘。　　　　刚刚神经高度紧绷，放松下来感觉到后背袭来痛感。　　女医生慢慢掀开她的衣服，眼睛一点一点睁大“你这是怎么弄得啊？”　　　　一个女孩背上横七竖八，像是鞭子类的东西抽打的，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发炎了，严重的地方甚至溃脓。　　　　童欢苦涩笑笑，扭过身子，把衣服拉下来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语气很淡然。　　　　“怎么可能会好，知道多严重吗？趴回床上，我给你上药。”女医生几乎用命令的语气说完，转头出去拿了医药箱。　　　　童欢挺懵然的，但还是乖乖趴在病床上，因为背上确实很疼。　　　　隔间外，两个医生大致交流了一下。　　用的是方言，童欢没听的明白。　　不过猜想是关于她的。　　等着女医生进来，童欢问“那个男生怎么样了？”　　她一时没想起他的名字。　　　　“哦，他没什么事，就是受了点惊吓，休息会就好。”女医生边说边拆开医用棉签　　惊吓？　　难不成是那个女生吓着他了？　　童欢下巴搁在枕头上，不禁好笑，明明是他更吓唬人。　　　　药上完，女医生收拾药箱对童欢说“你先休息一会，等药自然干了之后，再把衣服放下来。”出去前又叮嘱一句“回去之后每天涂药，不然要留疤的，女孩子都在意这个。”　　　　“嗯...谢谢医生。”　　　　隔间遮布落下，童欢轻轻叹了一口气。　　周围安静下来，依稀听见隔床清晰的呼吸声，均匀且长。　　童欢不由自主打了呵欠，眼前越来越模糊。　　再醒来时就是上课预备铃声打响。　　太累了，睡的时间有点长。　　童欢慌忙整理完衣服出来。　　隔间的帘子敞开，里面已经空了。　　　　“他一个小时前醒的。”女医生见童欢起了，把桌子上的袋子递给她说“这是他刚刚送过来的。”　　　　*　　　　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何倾蕴的，她教生物。　　挺糟糕的，第一天上课就迟到。　　童欢一路小跑过来，喘匀气息，放轻动作推门，喊了声“报告。”　　何倾蕴正在板书，看到童欢来，点点头示意她进来。　　轻合上门，童欢捏紧手里的袋子，低头快步走到位置上。　　班里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课堂上，没人注意这边。　　童欢轻呼一口气把袋子放在程驰桌子上。　　他人还没来。　　　　阮灵溪转过身，担心问“欢欢，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童欢摇摇头，“没事。”　　然后从一堆书里抽出生物书，拿起笔专心听课。　　　　何倾蕴在黑板上码好最后一个字，搁下粉笔，眼神在班级梭巡一周，最后在童欢周围停了几秒，面露不悦“上学第一天就有人没来，身为高三学生还不知道着急，希望你们引以为戒，不要...”　　　　何倾蕴话没说完，教室门被踢开，“咣”的撞到墙上反弹，一声响亮的“报告！”　　明显故意破坏课堂纪律。　　　　杨言憋着笑，用手肘抵了抵旁边的人，不避讳的说“班主任看起来很好欺负呦。”　　　　“滚。”　　　　程驰敛着眼，懒得理他。　　何倾蕴最头疼这种学生，摔下课本，指着杨言气的声嘶力竭“你，叫什么名字？”　　杨言嬉皮笑脸，大声报了自己的姓名“杨言!”　　“杨言，以后我的课都站到后面听！”　　班里鸦雀无声，随即爆笑。　　　　何盛没忍住“十分”同情的喊“一年哪！杨言保护好腿。”　　杨言求救般看向程驰，谁想他倚在门框上，幸灾乐祸低着头笑。　　杨言心里十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跟程驰打赌，谁输了谁踹门，并且当着全班的面说班主任好欺负，他打过架，但没干过顶撞老师这种事，刚刚纯属强撑，眼下他只好立即摆正态度，可怜兮兮“老师，我错了，您不能废了我的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咯”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怎么这么怂！”　　何倾蕴拍了拍桌子“安静，你们俩进来，好好听课。”　　　　童欢垂着头，白着一张脸默念书上的重点，班里的动静她实在心情听。　　　　何倾蕴继续讲课，班里渐渐安静。 　　童欢手撑着脑袋，背上凉意嗖嗖，忍不住打了喷嚏。　　余光里出现一双白色运动鞋，不染灰尘，停了几秒又往后走。　　　　杨言拿了生物书，自觉往后站，瞟到程驰桌子上的袋子，眼熟，凑到程驰耳边“这不是你让我买的吗？怎么在这...”　　　　“站你的去。”程驰打断他，拉开椅子，莫名有些闷闷不乐。　　　　杨言“...”　　　　程驰往椅背上一仰，眼睛盯着前方瘦小的背影。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温暖笼在别处。　　她穿着早上的浅蓝色长袖。　　衣服湿了一大片。　　还有未洗干净的血渍。　　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　　背上的肋骨根根分明。　　伴随着几声喷嚏，她肩背轻轻颤。　　忍着空气的凉气，童欢紧紧攥着笔，想做些题分散注意力。　　过了一会，她笔尖一停，从头顶扔过来一件衣服，是袋子里的那件罩衫。　　“穿上。”　　他说。　　　　*　　　　一个多小时前，校医务室隔间内。　　程驰睁开眼，反应了一两秒。　　身下一张窄小的病床。　　隔间布帘遮不住旁边“簌簌”的呼吸声。　　走到校医务室门口，女医生喊住他“你同学还在这里。”　　说完她指了指那隔间。　　程驰点头，回想了一下，大概知道是谁。　　刚醒，脑袋还懵着，忘了里面的人在睡觉就单手撩开隔帘。 　　....　　三秒后女医生见他夺门而出，喊都喊不住，仿佛有洪水猛兽追他。　　出了医务室，他脚就站不住，撑着墙面喘着粗气，脸上大把的汗往下淌，脑子里的画面不自觉回到　　————　　童欢趴在床上，双手交叠撑在下颚，歪着脑袋睡觉。　　后背衣料撩起。　　浅蓝色内.衣边堪堪露出。　　脊线柔畅一直延伸至腰窝。　　紧压.床面的是若隐若现的少女曲.线...　　！！！　　卧槽，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他证明他跑出来之前还帮她理了被。　　...　　怎么办？　　怎么办？　　程驰茫然无措蹲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汗，灼热的太阳惩罚似的要烤穿他的后背。　　　　他镇定了几分钟，掏出手机，敲出一条短信发出去：买件罩衫送来医务室。　　想了一下又发出一封：再买些能去疤的药，要好的。　　　　匆匆一眼，程驰瞥见她伤口挺严重。　　买这个纯属感谢她。　　程驰从小就不是个会关心别人的人。　　他不高兴时，谁都要顺着他哄他。　　程驰不喜欢女生的理由也十分任性。　　初三那年临近中考。　　黑板一角进入十五天倒计时。　　程驰以前是个安安静静的小男生，皮肤白皙，眼神干干净净。　　挺多女生喜欢的。　　　　一次晚自习放学，他被一个女生堵在教室里。　　具体不记得，大概就是说了喜欢他之类的话，说到最后还要强吻他。　　程驰那时心境可纯了，仗着自己个子高，一掌把女生推倒，没回头的跑了。.　　　　隔天晚自习放学，程驰折返回教室拿东西，就看到那女生压着一个男生亲，手在男生身上乱摸。　　　　虚伪，恶心。　　他当时就认为所有女生跟她一个样。　　拒绝和任何女生接触。　　最后演变成一和女生说话就头晕。　　现在想挺幼稚。　　他看过心理医生，建议就是：多跟女生接触，多交流。　　但他至今没做到。　　----　　杨言提着袋子急匆匆的赶来，大老远看见程驰蹲在太阳底下，几乎要晕，跑动他跟前拎着人往阴凉拽“你他么思考人生啊？”　　　　程驰没说话，接过袋子送回医务室。　　经过暴晒，汗液浸透全身，杨言架着他回到家。　　许荒冲完凉水澡，出来，杨言追着他问怎么了？今天这么反常？　　他能怎么答？　　不小心看了...　　这种事情他坚决不会说，程驰摇头，佯装没什么事，为了增加可信度，一路上和杨言嘻嘻哈哈，还玩了打赌这种在他看来十分幼稚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