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而日复一日渐渐升高的蝉鸣声中，皇帝陛下的生辰日，到了。　　　　启圣节按例会举行内廷宴，在乾清殿。　　　　往往举行内廷宴会，本意是让皇帝与内眷亲属闲话家常，增进感情交流，有一刻闲暇放松时光的。　　　　不过萧楚一朝自百余年前起，就在中午的内廷宴之外加了外臣晚宴。　　　　外臣宴上，臣子们可以尽情的一表忠心，高居御座的帝王也可以适时的安抚臣民。　　　　晚宴上后妃均不会列席，但是会如同臣子一般向皇帝进献礼物。而　　　　有些擅长琴棋书画、歌舞技艺的妃子，也可以趁这个机会露两手，当然，一切节目的安排，都需要皇后娘娘过目。　　　　启圣节当天一早，乾清殿掌事宫女莫芳就忙了个脚不沾地。　　　　“向冰库要的十份冰呢，早点拿来放在殿中，天气热了，放晚了殿内可就难凉了。一旦化开就再去冰库取，冰桶中一定不能没有冰。”一个小太监领命而去。　　　　“这些是晚上用的，先放耳房。”宫女们脚步匆忙的去安置酒具了。　　　　“没有足够的熏香？我的小祖宗诶不会去找司香啊，这种小事不用跟我报！”一个小宫女明显是新来的，慌头慌脑问错了人。　　　　“快快快，前殿打扫还没完吗？这些桌具椅具都搬进去放好，让他们麻利点，不要磕着了！”忙忙碌碌搬新坐具的小太监们轻手轻脚了许多。　　　　“御膳房今日菜单送过来了没有，什么时候送什么上桌，按位序都记好了，万万不可有差错！”一个司膳宫女答应了一声。　　　　“偏殿那边整理好了没有？乐师舞姬马上要进宫了！”这几个小太监刚整好前殿，又急急的赶去了偏殿确认。　　　　“你赶紧去东西各宫都接触一遍，各宫娘娘起来没，大概什么时候到，给个讯，切莫让各位娘娘在路上有什么冲撞了！”年资较长的宫女领命而去。　　　　“皇帝陛下那边福祥公公来了吗？午时的内廷宴，陛下是还在上朝吗？陛下如果下朝回养心殿去休息的话，立刻派人回报这边，记住了！”传递消息的小太监又急急答应了一声走了。　　　　“怎么这么笨！皇后娘娘当然要在陛下身边的位置！贵妃娘娘左首，德妃贤妃右首，这次序说了多少遍都记不住！”负责正殿安置的宫女也是新手，来确认次序，被教训了一通，面红耳赤的回去了。　　　　“先顾好中午的内廷宴，晚上的外臣宴只用先布置殿外广场，殿内的到时候一边收拾一边重新布置。”正手忙脚乱的太监宫女领命去整理殿外了。　　　　“用具少了一份？司仗、司膳都干什么去了，还不赶紧去库房掉来！再把御膳房那边的清单对一遍，看看他们那边是不是也少了，少了赶紧通知他们！”一个年纪小小的太监慌慌张张的跑来禀告，又慌慌张张的去找司膳他们了。　　　　“教坊司那边来人说马车堵在前门还进不来？开什么玩笑，开场就是他们的飞天舞，他们都进宫多少回了怎么会不知道提前走，出门这么晚，想一群人不点妆不换衣裙直接上台吗？”莫芳已经忙得着急上火了，听到小宫女禀告的突发事件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桃樱，去向皇后娘娘禀告一下，青柳，去找侍卫统领，请他帮忙再多派些人，去前门疏散一下。”两个宫女领命而去。　　　　“昭仪娘娘带着张美人、刘宝林已经来了？来这么早作甚！赶紧带她们去东偏殿歇息，这会儿进正殿可不符礼仪！什么，教坊司怎么办？西偏殿那么大，先派个人收拾收拾，等她们到了带过去就是了。”莫芳暗暗吐糟这几个妃子来得早岂不是显得自己无事可做。　　　　“福喜公公来了啊，快请坐，大热天的跑这么急做什么，来喝口水。”福喜是福祥的徒弟，平时也是端庄气势十足的，这回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来了，实在是因为情形特殊。　　　　“什么，皇帝陛下下了朝就直接过来了？可现在离午时还有半多个时辰……”莫芳得知这一消息，本来忙得上火，现在反倒平静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请各宫娘娘，公公稍安勿躁，只是有可能稍稍提前点开席，事先准备已经差不多了，一切都会妥妥当当的。”福喜听了这话稍感安慰，又速速的去向自己师父回报了。　　　　“让司仪过来，准备一下如果教坊司赶不及就先开席，后献舞，再派人去向皇后娘娘请示一下是否可行。教坊司如今是太过骄矜了吗，这么重要的时候也敢迟来？”莫芳理了一下当前的状况，不禁对教坊司颇有怨言。　　　　“各宫娘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是吗，很好，赶紧去催教坊司，先带一辆马车去接乐师也行，反正乐师不梳妆打扮，用屏风遮挡也是说得过去的。内廷宴的礼乐万万不能少。”实在无法可想，莫芳决定不再坐等，能救一刻是一刻。　　　　“青柳，这么快就回来了，侍卫统领怎么说？”好在这时候青柳回来了，还回报了侍卫统领顺利疏散了车流，教坊司已经到了的好消息。　　　　“教坊司已经到了？赶紧带去西偏殿。你说她们已经梳妆衣饰完毕了，准备好才出发的？那感情好，刚刚派的谁去皇后娘娘那的，不用去啦！”莫芳在遇到接连这么多意外之后总算有一件靠谱的事情，顿感安慰。　　　　“午宴就只待教坊司献舞完毕就可以，晚宴却不是如此，各宫娘娘准备的节目一定要排在前面，后才是列位大臣进献的礼物，次序、次序，千万要记得次序不能乱，都记住了吗？”　　　　再一次强调完该注意的事情之后，这位精明干练的乾清殿掌事宫女就带着宫女出去迎接即将到来的皇帝、太后、皇后以及各宫娘娘们了。　　　　俊美的少年皇帝陛下今日着了正式的冕冠，他身量高大，着端正的衣饰越发显得他气宇轩昂、玉树临风。身穿赤舄黑底十二纹章冕服，内衬纁裳，脚踏赤舄。腰间绑的不是他常常佩戴的那一件温润古玉，而是选了一条白罗玉带，一头长若流水的发丝端正的束好，多情的桃花眼在面前十二旒的遮挡下喜怒难辨。　　　　他到了乾清殿，第一件事问的就是华惜梦。　　　　“华贵妃可到了？”少年已然长成的声音低沉优雅，隐隐含着威势。　　　　莫芳乖巧的上去答了没到，还隐隐的强调了一下其他人都没有到。　　　　皇帝陛下皱眉。　　　　这时带队教坊司的侍卫们经过乾清殿门前，他看着领头的侍卫，又突兀的问了句：“为何让这么多侍卫在殿前来来往往，不知道各位妃子马上就要到了，得赶紧避嫌吗？”　　　　萧楚一朝其实并未有特别严厉的男女大防。宫中侍卫作为护卫宫中安全的坚实力量，经常有必要出入宫廷，而且后宫中虽不配侍卫，也经常会有侍卫在墙外巡防。　　　　乾清殿又不属于后妃居所，是皇帝陛下正常办公之处，有侍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皇帝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发难？　　　　莫芳心中急速思量，面上却一点不露，赶紧认错，让身边的青柳配合福喜公公，马上再去找侍卫统领，传达皇帝陛下的旨意，让他们临时整队，把护卫的侍卫离远一点，尤其要离各位娘娘所在的偏殿以及进殿的路线越远越好。聪明如她，心中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领头的侍卫是个京中世家子弟，约二十出头，一身戎装，身量挺拔，长得甚是英武不凡。　　　　青柳识得，这是负责西六宫安全护卫的张侍卫，经常出入宫廷，赶忙去跟着他一起，找侍卫统领交代皇帝陛下的意志去了。　　　　皇帝陛下训斥完侍卫之后，离午宴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　　　　陆陆续续各宫妃子都到了，她们多数是得知了皇帝陛下下朝直接来乾清殿的消息，这会儿争相来提前给皇帝陛下请安贺寿，想要博得几分好感。　　　　贤妃娘娘到得最早，却没有急着进殿。她下了小轿先四处张望了一下，目之所及周围都是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不见一个侍卫。　　　　她绣眉微皱，让身边的宫女悄悄的去打探消息，磨蹭了一刻才进殿。　　　　就这一刻钟的时间，其他人都到了大半。沉寂将近一年的后宫，迎来了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场盛事，莺莺燕燕热热闹闹的西偏殿里，几十名嫔妃正在往正殿去。　　　　太后直接在正殿前下了软轿，皇后娘娘则在训斥德妃刘若莲见到皇帝陛下太过随意，而贵妃娘娘华惜梦则依然保持着姗姗来迟的风格，是最后一个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