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母亲，这些东西是否太多了？”华惜梦正在自己的小院中，与母亲一道打点行装。　　　　她看着一地衣箱铺满房间里，七八个侍女们正在其中穿梭，忙乱不停，将新置办的首饰衣袍整理出来，以备华大小姐带入宫中。　　　　“就这些哪里足够。圣上赏赐的那些按理来说是今天都给你带着进宫的，在我们华家库房转一圈是因为圣上在礼单上置办了‘九物’，这是想为你全纳采之礼。”华夫人一边忙一边对华惜梦说到。　　　　“孩儿知道的。”　　　　“过后赏赐都还是会给你送去的。为娘还着人重新订了两套红玉首饰，就是时间太急没法定做，现买的红燕坊最出名的‘青鸟’与‘鸾凤’，让他们把这两套花样的图纸都毁了不会再做，勉强算是合用吧，待会红燕坊送过来了就戴上，配上贵妃女蟒袍也算是体面些。”　　　　“是，娘亲。”华惜梦答道。　　　　“还有你的侍女，带过去的也宜少不宜多，素琴越音就很好。宫里规矩不一样，带些其他不懂规矩的不如不带。我还记得你姑母有个亲信在，回头我去信庙中问问。”华夫人一边跟华惜梦絮絮的讲了这么安排的必要，一边还在分神忙着指挥侍女：“越音，把那些新做的头面都拿过来，我要重新挑一下。素琴，这衣裳桃红的色泽不纯，不要，还有……”　　　　红燕坊是盛京城中有名的一家首饰坊，最擅长的就是红玉雕刻镶嵌手艺。做出这一套青鸟一套鸾凤珍品的，是获得过先帝封赏的第一大师名匠燕禹。用料是最为纯净辉煌的净莲红玉，赤练火金为底，饰以名贵的青金、曜石，十分的华贵富丽。　　　　据说这两套“青鸟”与“鸾凤”是当初给未来的皇后定制的，可封后大典上并没有用，想来也只是流言罢了。　　　　此次选秀各家早已将盛京城中名气不凡的珠宝定得七七八八，华家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华惜梦会被封为贵妃，皇帝还郑重的下了“九物”算是全纳采之礼，一时间手忙脚乱，不少规制用具又得重新挑选，府中派了不少仆从去各家临时问，可以说见什么买什么，这两套珍品还是华夫人有些印象，立刻差人去定了下来的。　　　　见插不上手，华惜梦索性也就没有再动。　　　　左右无事，干脆偷得浮生半日闲，赖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顺手夹起来果盘里制好的“红玉沙瓤”果肉，咬下去汁水丰沛，忙乱了一上午的疲惫也被这“红玉沙瓤”消解了不少。　　　　就在这半刻偷闲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院外奔来。　　　　“阿姊！你不要走，阿姊！呜呜呜……”一件素软缎袍包裹着一个雪玉一般白净的小团子，哭哭啼啼的一步三摇，扑到了华惜梦的怀里。　　　　“小少爷！小少爷不要跑，会摔着的！”伺候的侍女年纪也不大，跟着追了过来。　　　　“阿姊……呜呜呜”小脸雪白的团子哭得好是伤心，抱住了华惜梦的大腿。　　　　“五娘，怎么了？来，跟姐姐说说。”华惜梦让侍女不必惊慌，蹲下身，抱起了这个可人的小团子坐在榻上，将他抱在怀里，掏出帕子，轻轻的给他拭去泪水。　　　　这个“小团子”是华霖杰有了四个女儿之后唯一的一个儿子，华泽飞。为了平安长大而特意取了个像女孩儿一般的乳名，五娘。今年才四岁，刚到牙牙学语的年纪，正是粘人的时候。　　　　五娘哭得撕心裂肺，断断续续的道出了原委，还是侍女再一旁补充，众人才听明白。原来他听闻最爱的大姐即将离家，小小年纪的他并不能理解“出嫁”二字的含义，以为再也见不到最喜爱的大姐了，立刻哭着跑来央求大姐不要离家。　　　　听着小团子哭得肝肠寸断还要抽抽噎噎的说不要姐姐走，华夫人停下了手中繁忙的事物，也过来哄他：“五娘乖。姐姐出嫁也是为了五娘好，以后姐姐还是可以回家看五娘的。”　　　　“呃、嗝。”五娘哭得打了个嗝儿，“我不要、不要阿姊走。皇宫是什么地方，我能不能跟着阿姊去？”　　　　“皇宫是皇上住的地方，姊姊是去给皇帝当妃子的，五娘是男孩子，男孩子可不能住皇宫，来，乖啊，不哭不哭……”华惜梦也劝他，一边也温柔的给他擦泪。　　　　“阿姊……五娘不当男孩子了，五娘要跟阿姊一起去皇宫呜呜呜……”　　　　听到这般童言童语，华夫人笑了，从华惜梦手中接过了小小的团子，又是许诺让大姐经常回家，又是拿红糖糕分散注意力，哄了好半天才哄好。　　　　这时素琴回报，行装收拾得差不多了，越音也带来了红燕坊的“青鸟”与“鸾凤”。　　　　这两套饰物各有千秋，都是一样的端方美丽。　　　　华惜梦随意的挑了“青鸟”，马上两个侍女就麻利的服侍华惜梦换好了贵妃女蟒。　　　　出来的时候，让众人眼前一亮。　　　　一袭黑发如云烟收拢，鬓发如墨，烈烈金红交织着一对栩栩如生的缠金红玉青鸟点缀其中，耀眼非常。身穿对襟立领镶黑贵妃女蟒，逶迤拖地明红色宫裙用金线绣上了丹凤与仙鹤，外披的是软烟罗云肩玉带。肤如凝脂，色如秋花；耳著明月，皓首端丽，眉心点了一道朱红花印，红妆分外的妖娆。　　　　小小的五娘本来还默默的沮丧，看到阿姊装扮得天仙一般出来后又破涕为笑，围着阿姊左一个仙女姐姐又一个好美啊的夸赞【系统：妖孽值+20！】，直让一屋子人忍俊不禁。　　　　不想又在宫门落钥的时间赶到，也是怕路上耽搁，算着时辰，差不多该出发了。　　　　华惜梦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宫里来的红鸾辕架，带着素琴与母亲特意吩咐的越音，去往宫中。　　　　熟悉的道路，不一样的心情。　　　　前世在登上这辆马车的时候是欣喜的，激动的，憧憬的。　　　　现在，则是平静的，炽烈的，以及……深深藏在心里恨着的。　　　　她将悲苦与愤怒用随意与轻柔掩盖。　　　　掩盖得非常完美。　　　　周围人是看到她笑着出门的。完美无缺的笑容，眉心朱红花印娇艳欲滴。　　　　启程鸣鞭，白骑开道，红鸾车行。后面跟着绵延的车队，仿若新嫁娘十里红妆。　　　　整个盛京城里，近几十年见到这样华美而壮丽的车队，怕不是只有封后大典那次可以比拟。　　　　“啊呀，这是谁家贵女出嫁了？”　　　　“是华将军家大小姐封妃啦！贵妃，正一品！”　　　　“啊？可我不是听说，皇帝不喜欢华家么？怎么又封了这么高的位份？”　　　　“远派华家那是先帝时候的事了，新皇这不是又刚刚封了华家的官么。”　　　　“哦~也就是说，这位新封的贵妃娘娘的功劳啦？”　　　　“可不是嘛，听说这位贵妃娘娘，那叫一个花容月貌，仙姿绝色，皇帝就看了一眼，立刻下旨封了最高品级的贵妃呀！”　　　　“华家大小姐？可她只有十四岁呀！不是说，之前出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刘家，今年参选的姑娘，十六岁美得不可方物，怎么着也比十四岁长开了好看些吧？”　　　　“这你就不懂了，皇帝陛下都一并封了就是，美人还嫌少么。”　　　　“都封了妃？”　　　　“是啊，河西郡刘家出了德妃，京中荀家出了贤妃，秦家、方家、裘家女儿各封了嫔位，还有十来个小家小户的美女也中选了，新皇陛下可是非常大气哟~”　　　　“恩……我看这里头有玄机。”　　　　“啥玄机？”　　　　“你想啊，皇帝陛下大婚才不过一年，照理来说应该是皇后娘娘怀了龙子之后，召行选妃，现在却一口气封这么多妃子，莫不是皇后娘娘……”　　　　“有可能哦，而且裘家不也选了女儿吗，要是真的……”　　　　“哎呀哎呀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说不定就是咱们的新皇陛下特别喜欢美人儿呢。”　　　　“哈哈，是啊，美人谁不爱呢，喝酒，喝酒！”　　　　吵吵嚷嚷的街市闹语逐渐远去，马车又行到了宫门前桥。　　　　而这一次，状况分外熟悉，仿若选秀当天拐了个小弯。那天不同的是其他秀女先到，自己与荀雨梅撞上了。　　　　而今天，刘若莲与一众秀女先到，荀雨梅后至，华惜梦的红鸾辕架则是最后远远的驶来。　　　　不约而同的在同样的时间抵达，实在巧合，说不是华惜梦刻意为之，一众秀女也不会信。　　　　现在的她，已经是名义上优先于贤妃荀雨梅和德妃刘若莲的存在，更别提其他秀女了，大可以施施然的直接行过去，而众人必须等着，为她让道。　　　　刘若莲本想抢先在荀雨梅之前过这道前桥，然而她还只刚让一个马身进了桥头，华惜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