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擦完了手,又去到前面,柜台上瓶瓶罐罐,林林总总好几瓶颜色各异的……指甲油。    顾卿虎着脸说她,“不务正业!”可手指头翘着又伸了过去,“没染完呢。”    这叫什么,口嫌体正直?    蓝翘认命,拧开盖子继续给顾卿染指甲,愤愤,她就是那小劳工,顾卿?就是那压迫人的地主婆子,小刷子看似恶狠狠凑过去,却是在指甲上染出一抹漂亮的红,沿着指甲边沿,规规整整的。    待到染完了,十个手指甲,像是十片饱满娇艳的玫瑰,蓝翘吹了吹,十分满意自己作品的样子。    又想到了前几年的事情:那时,顾卿给她办了张卡,做成了一笔生意赚了钱就往她的户头打过去一半,这钱她死活不收,哪有名头收她钱呢,自己又做什么了?都是顾卿在出力忙活。    顾卿并不认同她的话,蓝翘帮她打理古董店,有很多明面上的东西也都是她去跑的。    说到最后,最多,最多自己收份工资,这是蓝翘的底线了,顾卿松口气,这样也行,于是按月给她的卡里打工资。    虽然那钱的数目明显是多了太多,可是再推辞总是显得矫情了,也觉得生份,说起来,俩人从孤儿院到现在,是一起长大的呢。    边染边闲话。    “那人不会来打击报复吧?”    “猪眼”走的时候,那眼神恶狠狠的,总觉得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念头,蓝翘心里一阵后怕。    顾卿看着泛着光泽的指甲,轻轻吹了口气,不置可否,谁知道呢,可就算来似乎也没什么害怕的。    下午的时间是闲适的,俩人一猫在楼下悠悠闲闲。毛线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摊开身体晒太阳,身子舒展成了一朵毛茸茸的花,顾卿心情很好的搬了器具收了桌子来泡茶。    茶道十一步:洗杯,落茶,冲茶,刮沫,洗茶,泡茶,淋壶,倒茶,点茶,顾卿做的不紧不慢,动作行云流水般,蓝翘看得目瞪口呆,瞧着就俩字儿:文艺。    要是别人花这么个功夫喝一杯茶,那她多半是要说一句“矫情”的。    待到一股徐徐茶香送到鼻端,她才回过神来,是到了最后两步:奉茶,喝茶。    顾卿捧了茶杯给她,发丝微扬,浅笑吟吟的。    正想接过杯子,外面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能看到几个年轻人举着照相机,沿着街道且走且拍,好几个人,全都是运动装,各个像模像样背着鼓鼓的双肩包——大概是来旅游的?江城是座旅游城市,再加上淮安路这极富有古色古香风情的街道,这样的人从不少见。    那几个人晃晃悠悠的,竟然迈着步子进了顾卿的店,嬉戏打闹没停,一副进来参观点评的模样。    是把这里当成旅游景点里常有的那种贩卖纪念品的店了?    蓝翘站起来,进了柜台后面,面色不喜地看着那几个人,他们看着冒冒失失的,万一碰坏了什么呢!    比起蓝翘,顾卿平和多了,动也没动,继续喝茶的动作。    有几个人好奇打量一下店里架子上摆着的东西,品头论足的,店里东西有的下头有标签——那些多半是不太重要的,顾卿拿来充点一下门面的。    凑近了一看,接着忍不住咋舌却也离远了些,议论声也小了,多少有些底气不足,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青花碗,十八万八!意识到似乎这店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有几个毛手毛脚的顿时收敛了许多。    里头有两个小姑娘,对店里的东西不感兴趣,却对毛线十分喜欢的样子,小动物,多数讨小姑娘的喜欢,俩人背着沉重的包,蹲下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戳戳它的脑袋,点点它柔软的身子。    动作出奇一致。    毛线十分不耐烦地站起来,抖了抖尾巴,接着弓着腰走到另一边,重新躺下,眼神也不给二人一个。    两个小姑娘见猫动了,个顶个惊喜,回过头,冲顾卿眨巴着眼睛,语气天真,“姐姐,这猫是你养的吗?”    顾卿点茶的手一偏,几道茶水溢出,她嘴角抽了抽,姐姐?慢慢收拾了桌上洒的茶水,顾卿偏过头去,冲二人点了点头。    蹲着的俩人有些微楞,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那是一张分外年轻的脸,年龄似乎也就和自己同岁,想到刚刚说的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俩人凑过来,好奇地看顾卿的动作,手腕翻飞间,露出了带着的手串,有个小姑娘目光惊喜,一指着顾卿的手腕,接着和身边的另一个小姑娘交流,“半透明的石头,真好看。”    另一个有些不同意,“看着是玉的。”    言语间俩人已经开始向顾卿打听,“老板,你这手腕上的手链还有卖的吗?”    俩人估摸着这姑娘应该是带的自己店里的东西,说着已经开始掏钱包。    还没等顾卿说话,那两个男生先凑到二人耳边说句了什么,接着俩姑娘又慢慢站起来,也不再和顾卿搭话,去逗了逗猫,一行人不急不慢又晃了出去。    开玩笑呢,他们说白了都是出来旅游的学生,这店里一个破碗十八万八,这挂在店主手上的链子钱还不得翻番儿。    顾卿没在意一行人,却对那姑娘的一句话印象深刻。    “半透明的石头,真好看。”    半透明?可链子上的玉石不是羊脂白的吗?    顾卿重新仔细打量手腕上的手串,不知不觉就戴了这么久了,倒是一直也没太注意它,她把链子转好,仔仔细细去观察那玉石,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有一颗珠子的边上似乎有了些许变化,由原来的羊脂白变得微微透了些,有点半透明的意思,不过只是珠子上的一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应该是那姑娘刚刚站的正好对了角度。    不是那种假货呆久了的变色,那透明像是包着一汪水,带着沁人的清凉感。    忍不住再次研究起链子上的珠子来,玉是会变颜色的,可也从来没听过有这样变的啊。    ……    晚上,照例是顾卿睡床,毛线缩在她的床尾柜子上,一人一猫,睡得安稳。    半夜,迷迷糊糊时,突然脸上湿湿润润的,睁开眼一看,是毛线站在她的脑袋边,小爪子不安分地踩来踩去,眼珠子瞪得像是两颗绿幽幽的小灯泡,乍一看见,还吓了顾卿一跳。    毛线见她醒了,轻轻“喵呜”一声,接着叼着她睡衣一角就往床底下拉,用了十足的力气。    毛线身上的毛是炸起来的,整只猫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刺猬,顾卿没有多少养猫的经验,却也知道当察觉出周边有危险时,猫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慢慢下床,没开灯,窗户上的窗帘是加厚的,摸到桌边,握着鼠标点了点,没关的电脑屏幕亮了,蓝色的光幽幽打在她的脸上,顾卿调到监控上,伏着身子,暗暗观察。    监控是实时的,后院里的确进来人了,一个略有些笨拙的身体正从院墙上往下爬,双腿骑在墙上,似乎在估算高低,慢吞吞的,月色微亮,能清楚看到那人的脸。    顾卿叹一声,蓝翘好好的姑娘,怎么这么乌鸦嘴呢!    摸了跟绳子绕在手上,顾卿悄无声息出了房间,走到门口时,后退几步,顺手又拿了立在门后的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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