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难在地上到处打滚,痛得几乎晕过去。夏蘅心中也为他着急,她轻轻扯了一下陆酌的衣袖,说道:“你有没有办法?”    陆酌低头看着她笑了笑,纵身一跃,跳到明难身边,点了明难的穴道,一把将他提起,盘腿而坐。只见陆酌运气至指尖,先封住了明难的手少阴心经,再一掌击向他的后背,为其运气。片刻之后,明难的眉头渐渐舒展,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陆酌又左右各一掌压在明难的肩上,再为其运气。    过了片刻,陆酌手掌,解开明难的穴道。明难舒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睁开,全身无力,瘫倒在地。明苦和明法忙将他扶到床榻躺好,端了一杯茶给他灌下。明难喝了口茶,才渐渐有些力气,他缓缓睁开眼,见屋子里一大群人,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俗家人,满脑袋疑问,“这是哪里?”    无尘跳到榻上,看着明难,笑道:“小师叔,你可醒啦,你要醒不过来,我师父的招牌可就砸了!你瞧他那眉毛,都快拧成波浪了。”这一下,逗得明难咯咯直笑。明苦和明法见明难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夏蘅轻轻撞了一下陆酌,笑道:“你有这本事怎么不早说?害得小和尚平白遭这么多罪。”    “这你就不懂了,我这门功夫只能救活人,不能救‘死人’。”    夏蘅十分好奇,“这功夫叫什么?”    陆酌想了想,笑道:“这叫‘跟阎王爷抢死人功’。”    夏蘅一听,道:“不想说就不说。”    众人见明难缓过来,都松了一口气,行岸走到陆酌面前,双手合十,向他作揖道:“多谢陆施主救小徒一命。”    陆酌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要不是悟善大师让他醒过来,我也救不了他。”    悟善道:“明难命该受此劫,好在遇到了施主,是他的福气。”    说话间,只听见马离弦“咳咳”两声,有了动静。明苦和明法忙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护住明难,夏蘅跑过去一看,马离弦已微微睁开眼,他一见夏蘅,神色一慌,双手一撑,就要起来,夏蘅忙伸手点了他云门穴,见马离弦已不能动弹,她才拍手笑道:“都这样了还耍横呢!”    马离弦收了收脸上的慌张,“有什么花招尽管放马过来,马四爷还没怕过谁呢。”    陆酌走过来,笑道:“马四爷,可好些了?”    马离弦转了转眼珠,见他手臂上的绷带,道:“伤了我,又来救我,知道你们和尚最会收买人心,我才不上当。”    夏蘅一听,轻轻拍了拍巴掌,一旁的迅风闻声立刻跳到她手臂之中。    “和尚们收买人心是吧......你的心收买了有何用!”她将迅风一搂,忽然凑到马离弦面前,马离弦一惊,想动又不动不了,想叫又拉不下脸,只憋得脸铁青。一旁的行空等人也跟着慌了一下,见夏蘅只是开玩笑,就没说什么。    陆酌问道:“马四爷好像对师父们很不服气?”    “一群秃驴,凭什么让我服气?”马离弦愤愤道,“整天佛曰这佛曰那,口口声声慈悲为怀,却根本就是怕事的一群孬种!”    夏蘅见过不喜欢和尚的,但没见过这么恨的。她见马离弦这般怨恨,料想定是有什么缘由,于是便扔开迅风,凑过去问道:“和尚杀你全家啦?你这么恨?可你全家不是被金人杀了的么?你恨和尚做什么?”    马离弦正要说什么,行空忽然说道:“马施主,二十几年前,贫僧没收你入寺,乃是为你好。那时你六根未净,年纪尚小,实在不宜入我佛门 。”    “原来是因‘爱’生恨,”陆酌不屑地笑了笑,问行空,“大师,可否说来听听?”    行空叹了口气,便将当年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来二十五年前,马离弦的三个兄长上阵抵抗金兵,最后全部战死,马离弦的父母悲伤过度,也双双去世,留下才十岁的马离弦孤身一人。那时战乱,田地里寸草不生,百姓苦不堪言,加上马离弦作为幼子,从小娇生惯养,本身懒散,更是难以生存。百般无助之下,他便想要出家,希望能混口饭吃。那时刚升任度厄寺住持的行空并未同意他出家,将他拒之门外。由此马离弦便怀恨在心,对天底下的和尚都有敌意。    马离弦道:“口口声声济世救人,我佛慈悲,可还是见死不救。你们算什么出家人?”    “马施主,时至今日,你还是这样,”行岸忽然说道,“看来那年我师父不收你入寺乃是明智之举。”    “呸,别说的那么好听,什么六根未净,分明是怕我拖累了你们,见死不救。”马离弦说道,“幸亏老子后来遇到了好心人,否则你们马四爷要就饿死了。”    “你说的可是那个每天偷偷为你送饭的好心人?”行岸问道。    马离弦一怔,“你怎么知道?”他沉声道,“可惜我一直未能知道这位恩人是谁。”    行岸道:“阿弥陀佛,那时天下百姓有几个吃得饱的,你以为是谁送的饭来?那是师兄每日将自己的饭菜省下一半送过来的。”    马离弦听完,目瞪口呆,一时无语,不知说什么。他心中既知自己错怪了行空,又不愿低下头承认,只好闭着眼睛,大声道:“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可不会求你们。”    陆酌见马离弦不肯认错,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问道,“悟善师父,您说这毒要是不解,会有什么后果?”     悟善正要回答,夏蘅急忙抢在他前面,大声道:“以前有人被迅风咬过,没能治好,最后那死状,简直就是个‘鬼见怕’。”    陆酌知此毒其实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想让他认错求饶几乎不可能,只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夏蘅知陆酌的意思,怕悟善直接说出来,于是干脆抢在前面吓一吓马离弦,故意说给他听。    “‘鬼见怕’是什么?”陆酌干脆跟她一唱一和起来。    “‘鬼见怕’就是鬼见了都怕,”夏蘅瞄了一眼马离弦,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于是继续说道:“那人从手到脚全部溃烂,最后烂到了内脏,眼球裂开,鼻子掉落......”    “行了,别说了!”马离弦咬咬牙,皱眉沉声道,“请姑娘给我解开。”    夏蘅愣了一下,看了看陆酌,陆酌沉思一阵,冲她点点头。    夏蘅伸出手指,说道:“你给我老实点啊,这天底下能跑过迅风的可没几个。”说罢解开了他的穴道。    马离弦穴道解开,觉得一身轻松,他看看悟善,强忍着痛下床站起来,抱拳道:“请大师救马某一命。”    悟善道:“马施主放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不用这样,”他看了看夏蘅,道,“夏小施主只是和你开玩笑的,施主的毒其实已经解了。”    马离弦听悟善如此说,才知自己上了当,他回头瞪了一眼夏蘅,夏蘅被他一瞪,立马大声道:“看什么看?你不是不求人么!”。    悟善叹了口气。从从怀中拿出一个绿瓶,递给马离弦,“这里面有十丸药,你每三天服一粒,一个月之后便能痊愈。”    马离弦犹豫了一下,接过瓶子,低着头看也不悟善,站起来就走。刚走几步,他忽然又停下,回头看着行空,沉声道:“多谢。”说罢转身离去。    待马离弦走了,陆酌才道:“几位师父,我们还有事情要办,是来辞行的。”    无尘一听,十分不舍,忙道:“阿蘅姐姐,你要走啊?”    夏蘅笑道:“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再来找你玩耍好不好?”    无尘点点头,又捋了捋迅风头上的毛,灰头丧气地回到了悟善身边。行岸对明难说道:“明难,今日你承蒙陆施主救了一命,快来谢过他。”    明难忙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因肋骨损伤,根本无法动弹。陆酌忙道:“小师父不必多礼。”    明难想了想,干脆强撑着跪起来,双手合十,对着陆酌深深地作了个揖,说道:“明难谢谢施主救命之恩。”    悟善又道:“施主,今日你救了明难一命,便是度厄寺欠你一命,贫僧自然希望你今后事事顺心,但施主行走江湖,他日若真有难处,尽管来找悟善,悟善定为施主竭尽全力。”    “二位客气了。”陆酌向来受不得别人对他这样客气,见明难和悟善窦这样,他便浑身不自在,就想立刻逃走。他忙向夏蘅招了招手,二人以前有奔出门外,消失林中。    回到饭铺的时候,那店小二老远就看见了他二人,忙迎上来道:“二位客官,你们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他朝里面那肥头大耳的掌柜看了一眼,“你们再不回来,我们掌柜可就要把你们的马买了抵菜钱了。”    夏蘅听了冷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袋碎银子走进去,往那柜台一扔,说道:“我们马呢?”    那掌柜见这么大一袋银子,两眼放光,忙刨到怀里,冲外面的店小二道:“还不快去把二位贵客的马牵出来!”    店小二瘪瘪嘴,忙去把马牵出来还给夏蘅和陆酌。夏蘅见这店小二欲言又止,好像有话说的样子,遂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陆酌笑道:“想必你是想问马离弦怎么样了。”    店小二道:“这马老四和我家离得不远,去年我祖母一个人在家院子里打水,突然晕倒,还是他背着我祖母去的医馆,才没有酿成大祸。他虽然平日里游手好闲,惹人讨厌,但这个恩情我还是记得,实在不忍他真有什么事。”    “没想到你还挺知恩的,可比那马老四强多了。”夏蘅一边将马牵过来,一边说道,“放心,他没事了,度厄寺的师父们救了他。”    “好嘞!”店小二松了一口气,喜道,“多谢二位相告,一路慢走。”又目送他们离去,方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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