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傅家远率先坐在一侧的石凳上随后又指了指对面道。

沈云初点头应下,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看了看那已然离开的船舶沈云初不禁问道“殿下他走了,那咱们过会儿怎么回去?”

兴许是因为沈云初没再以下官和王爷相称甚至还将他们二人用“咱们”统称在了一起傅家远只觉自己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舒畅。

嗯总算是听话一回了。

面上染了一丝笑意傅家远伸手轻扯了扯靠着亭柱的两根绳子道“瞧见亭檐下头的这盏灯没?他们在湖岸上能瞧见拉左侧这根线灯就会亮,拉右侧这根线灯就灭。”

“殿下是用灯语与岸上的侍从联系?”沈云初微微挑眉,有些惊讶。

傅家远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聪明。”

倒是没想到傅家远居然会灯语甚至于他手下的侍从都会。

不过也难怪现今的大众灯语本就是文央太祖及其皇后一同编写的文央皇室学这个也不奇怪。

灯语用处很广,无论是航海传密行军打仗乃至是生活当中灯语都颇有用处。

当然,沧溟阁用的那一套灯语自然是他们自己编写的,与大众所用的这套并不相同。

“不知这灯是如何燃得的?”沈云初看着他手中的细线问道。

傅家远笑了笑简单解释道“灯里头放着蜡烛蜡烛灯芯旁有发烛左侧这根绳子上有削成圆柱的火石拉一下便可与发烛摩擦生火。右侧这根绳子顶端是一片铁片,拉住的时候会碰到灯芯,松开再弹回去,这样就可以将烛火灭掉。”

沈云初不禁感叹“倒是精妙。不知是哪里的能工巧匠做出来的?”

傅家远斜睨了她一眼,含着几分得意“我做的。”

“什么?”沈云初觉得这西湖上头的风好像有点大,都让她产生幻听了。

傅家远见她这副样子,便知定然是不信的,冷哼一声道“来临安的路上有些无趣,听说有个湖心亭,便琢磨出了这么个东西来。”

“真的是殿下您自己做的?”沈云初还是不太敢相信。

在她的认知中,傅家远确实是万分聪明的,可除了这个,貌似也没有什么优点了。

哦,还有一个,得好看。

这是沈云初不得不承认的一点。

“我师父好歹是净云,做这些不都是随手便能捏出来的?”傅家远挑了挑眉,伸手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小杯。

“宫中带来的,尝尝?”他将杯子往她这里递了递,问道。

沈云初摇了摇头“我不饮酒。”

“尝尝尝尝,说不定就自此开启人生之乐了呢?”傅家远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酒壶给她斟了一杯。

沈云初放在腿上的手倏然收紧。她垂眸,微颤着看了那杯中的酒一眼。

是果酒,映着白釉瓷杯,稍稍泛红。

刹那间,喉中似乎有火焰燃了起来,灼烧之感强烈得令她喘不过气来。

鸩酒的感觉她只经历过一次,可却是最刻骨铭心的痛彻。

自此,酒便成了她的禁忌。

“你怎么了?”傅家远意识到她的不对劲,赶忙问道。

她蓦地闭上双眼,随后轻颤着声音道“我不能喝酒。”

那痛,不仅仅是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被灼烧,更是她十几年来的付出与情爱,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致使他要这么对她?

这是沈云初重生以来,曾无数次想问叶付林的问题。

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一切,却终究,在触碰到心灵禁忌的时候,那些过往的伤痛还是会在顷刻间一齐爆发。

那是她的一生啊。

她用一生的时间去忠诚,却最终被他亲手杀死,原因居然是可笑的功高盖主?

“云初,你没事吧?”

额头突然被覆上一片火热,沈云初睁开眼,便见傅家远站在她身侧,手抚在她前额,目光中透着关切与担忧。

意外的,她没有避开他,颤抖的唇瓣轻吐出几个字“功高盖主,真的可以是杀害忠良的理由吗?”

额前的温度缓缓褪去,傅家远收回手,深深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方才回道“是。”

一个字,仿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他也赞同叶付林的做法。

兴许,本质上,他们都是同一类人。

沈云初低着头,只觉得这西湖上的风着实是大,弄的她周身一片寒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那莫须有的猜测和可能性,便可以决定一个忠臣的生死。

傅家远伸手擒住她的下颔,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因为,皇权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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