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一路退到了人堆里,同大房和三房的人挨在一起后,被林秀吓住的心才松了下来,他挺了挺胸膛,只是说话还有些结结巴巴的,“谁...这村里谁不干活来着,只你话多!” 他再不满,对着拿着刀凶神恶煞的林秀也逞不起能了。 林秀指了指林柳、林绿、林文和林成等人,“他们不就不用。” 被指的几个连连后退。 “我儿,”是谁,咋可能干粗活!马氏下意识就想回嘴,只是抬头对着林秀冷冷的眼神和她手中铮亮的光,又咽下去到嘴的话。 咋个忘了这丫头疯了呢,连娘都敢砍! “继续说啊,”林秀明摆摆的晃了晃手上的刀:“想来自个儿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两房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这种事谁心里没点底的,二房几个好使唤又老实,咋个欺负都不回嘴,要是早晓得今儿这小蹄子这般,还不如当年把她给卖了,省得如今还祸害家来了。 “杀千刀的,这是要杀了我老婆子啊,”严氏抱着手喊着,倒在床头哎哟哎哟的唤着,见林二还没把人给绑了,更是怒不可揭:“你个瘪三玩意儿,叫你抓个丫头片子都抓不住,老娘白养你了,跟你那媳妇一样,都是没用的货色!” “娘,”林二瘪着嘴,委屈得很。 林秀手上可是拿了刀的,他赤手空拳的哪里敢抓她啊。 “娘个屁,快把那贱丫头给我绑了!” “嗤,奶奶,你可别说话了,我这刀可离你近得很呢。”林秀努怒嘴,示意她耍威风的时候先瞧瞧周围再说。 说句不客气的,都手下败将了呢,还横啥? 严氏恨恨的瞪着她,恨不得吃她的血。林三叔匆匆赶了来,板着脸教训,“林秀你做啥,快把刀放下,你一口一个老林家欠了你们母子的,但林家不止养了你,还生了你,生恩大过天,你是女子,要是背了不孝的名头,不止你,连你兄妹几个都说不上人家了。” 林睿早习惯了家中的吵闹,原本也没当一回事,只是后头不时的尖叫让他慢慢察觉到不对劲,当下放了书出了门。 一下就让他撞见了这一幕,林睿只觉得心里发凉。若是被传了出去,莫说前途,便是连科举之路只怕都要被连累给夺了去,他顾不得别的,当即就想把人给稳住再说。 不料林秀压根不当一回事,“三叔你唬谁呢,养恩我还了,生恩同你们有啥关系,我是你们生出来的不成?” 还说不上人家,就是没这一出,兄长和姐姐也没见得就说了人家啊! 林睿被她的伶牙俐齿给说的一堵,僵了好一会儿,还是林老爷子灰了脸,目光复杂的问着她:“你到底要做啥?” 这是服软了? “做啥?”林秀回道:“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只要以后你们别来招我们,大家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过,要不然,我不好,你们也别想好过!”说完,她又添了句:“其实把我们分出去也行,正好大家也不用瞧着两厢讨厌。” “不行!” “不行。” 林老头和林二几乎同时开口,除开他们,剩下的人倒是脸一喜,显然是认同说的那句分出去的话。 今儿这来一回就够他们受了,要是这母子几个还留在家中,还不知哪日这疯丫头又发疯呢,万一倒是伤着了人可咋办? 林老爷子沉着脸:“父母在不分家,这分家的话就别提了。”他可不是那几个妇人眼皮子浅,图这一时之快把人给撵了,二房这几个勤快能干,若是把他们给分了出去,来年开春儿,这地里的活计谁干? 林老头虽说平日里瞧着万事不管的模样,但对家里头的事儿还是门清得很。 他想着,这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何况是人?也是老婆子平日里把事儿给做绝了,要不然这素来好拿捏的人又岂会生出了反骨? 只是这会儿说啥都晚了,倒不如把人稳着,以后再待这母子几个好点,都是一家人,哪里还有隔夜仇不成,等这时日一长,自然就忘了,不照样该做啥就做啥? 林秀定定的看着他,林老爷子无法,只好道:“你说的我应下了,往后这家里没人再欺负你们母子几个。” 被逼着说出了这求和的话,林老头心里哪能舒坦?他一生好面儿,这是第一回被个小辈胁迫得不得不退让! “老头子!”严氏见状,不敢置信。 林老爷子不耐烦起来:“好了,待会儿让老二媳,不,让老大媳妇过来给你包包手伺候你几日,家里事情多,别整日躺着了。” 被点名的小严氏满脸不愿,但公公的话她又不敢反抗,只得暗地里把惹出这摊子事儿的林秀几个给从头骂了一遍。 林老头背着手哼了声儿就转了出去,见此,林三叔忙道,“七丫头,你爷都应下来了,你快把刀放下来吧。” 林秀在林家行七,平日里少有人这般唤她,不是林秀就是秀丫头的喊,炸这一听,林秀都有一瞬的恍惚,不过随后她便笑了,点了点头,把刀给放了下来,“行,这回我就听你们的,这刀我就暂时放下来,不过我得先说一声儿,我身上除了这刀可还有别的,你们也莫要以为暂时稳住了我,待我应下后便反悔,我一个光脚的自然是不怕穿鞋的。” 她意有所指的朝严氏的方向瞥了瞥。 只见严氏捂着已经不大流血的手看着她,那副凶狠的样子宛如地狱恶鬼一般。 “咋会,”林三叔讪讪的笑着:“你就放心便是。” 这个主意他们哪里想不到,只要林秀那丫头把刀一放下,他们这么多人还怕收拾不了一个丫头片子?到时先前说过的话,谁说过的? 只是后头瞧这丫头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他们这才有所顾忌起来。 万一真留着后手,那他们岂不是又捅了马蜂窝? “不会就好。”林秀拿着刀,扶了朱氏走在前头,又招呼林康几个:“走了回去。” 微微簇簇的一群人立马散开,还带着些惊惧的望着母子几个离去,林康、林娟跟在朱氏母女身后,方才缩在人群里状似吓坏的林四娘见此,忙跟了过去。 直到回了二房,关上门,林康几个紧着的心才微微松了下来,他紧靠着门板,吞了吞口水,喉头还是干涩得厉害,“三妹妹,你真是太大胆了。”他真以为今天都要捅破天了,现在一颗心还怦怦直跳得厉害。 “可不是,”林娟直接软在了凳子上。 林秀被他们说得摸了摸鼻头,“娘你先坐下。” 朱氏心神被冲击得厉害,到这会儿还无措得很,她这辈子也算经历不少了,但跟她闺女一比,前头那些扯皮吵架只算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了,就着林秀的力道坐下后,朱氏拉着她的手,神情还带着方才那动荡过后的慌乱,眼里更是担忧不已:“你哥哥说的不错,你这丫头也太大胆了,怎能拿着刀朝着..朝着你奶奶,万一传了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 毁了名声的闺女朱氏是见过的,那时她还小,在娘家就见过一位据说在娘家就不敬长辈的闺女,模样瞧着清秀得很,可惜就是传了这一出,村里的妇人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时日一长,那闺女受不住,便疯了。 她可不想女儿最终也落得这个下场。 “娘,”林秀在她身边坐下,安抚道:“你想多了,这林家人多聪明啊,才不会干这种事儿,我的名声要是不好了,她们还能好?” 族,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因为有人拿这事儿出去碎嘴,外人碎嘴她,其他没出阁的女子能得到好处? 朱氏嗔了她一句:“瞎说啥,什么林家不林家的,你不也是...”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了幕,是那疯了的姑娘家,因为那女子的疯病,她的家人无论怎的与她撇清关系,只后头议亲时,她家的姑娘都难得被人相上。 这后头的事儿还是她刚嫁人时她娘来瞧过她一次时说出来的,都说没有不漏风的墙,后头才被人传了出来,说是原来那疯了的女子并不是那起不敬长辈的人,只是为人温和,模样又清秀,正逢家人要替她相看人家时,她家中便有个妹子嫉妒得很,使了心眼让她红了眼与家中长辈掰扯了两句,谁料这一幕正让村里人给瞧见了,才有了后来那些事儿。 她听闻时,真是唏嘘得很。 好好一个清清秀秀的姑娘,眼瞅着就要嫁人了,却成了这般,实在让人不忍。 但不忍又如何,这世道确是这样,对女子苛刻得很,她这个女儿偏又生得刚毅,朱氏更怕她为了一口气撞得头破血流的,又拉着她叮嘱:“不管咋样,总之你以后这性子还是得软一点才是,娘知道你担忧我,不过都过了这些年了,娘早就习惯了。” 林秀没应,却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我今儿在山上猎了两只野鸡,都放白婶儿家了,明儿咱们一块过去喝喝汤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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