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为迎接新的一年,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天愈来愈寒,却一点也阻挡不了百姓除旧迎新那一颗热忱的心。    夏家上下也都在忙里忙外,打扫庭院,修整有损坏的门窗,给草木修枝,夏府里每一天都好不热闹。    向来待人宽和的徐氏还给每一个下人都发了一份银钱,道是给大家伙置办新衣用,令大家伙好不开心。    至于月连笙,徐氏则是让她尽管去挑去选,看中了什么只管记在夏家账下,待过后让管家去将账结了即可。    对于徐氏的宽和,月连笙这些日子已然了解,却还是有些受宠若惊,腼腆着答应了下来。    话是这般说,但月连笙迟迟未有出门去为自己裁上一件新衣,每日里就只是陪在夏温言身旁而已。    夏温言的话不多,尤其他看起书来的时候,就更是认真得仿佛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书,再无旁人,专注得时常连药都忘了喝,更莫说说话。    只要他醒着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在看书,偶尔提笔写些字,可他的手时常无力,是以他写字的时候很少。    每每他看书的时候,月连笙便坐在旁刺绣,他不说话,她也安安静静的,就这么陪着他。    绿屏好几次进来送茶水的时候都是看到这样一幕,冬日的薄阳洒在他们身上,夏温言低头专注看着书,月连笙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侧颜娇娇一笑,复又低下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女红。    这一幕宁静得就像一幅美好的画似的。    近些日子来,月连笙的心情很是欢愉,因为她发现到一个事儿。    好事儿。    她发现近些日子来夏温言的身子较她刚嫁过来的那几日好了些,他睡着的时辰虽较常人而言仍较长些,但于他自己而言,他醒着的时间一天比一天要多上一些,由起初的多一刻钟渐渐到多两刻钟,再到此时的多上半个时辰。    虽然只是多上短短的半个时辰而已,但这对月连笙而言却是一件十分值得欢喜的事情。    夏温言自己没有任何察觉,月连笙也只与肖大夫说了而已,肖大夫颇为激动地说这是件好事,先不要与他说,让她再继续好好注意着。    因为这么些年,夏温言日复日年复年,皆是睡着的时辰愈来愈长,有时候甚至睡上三天三夜不曾醒过,还从未出现过醒着的时候愈来愈长的情况。    所以,这是好事。    月连笙高兴极了,她觉得她嫁过来好像真的起到了作用。    岁除前三日,夏温言如这些日子一般靠坐在床榻上看书,月连笙坐在旁刺绣,大狗晃晃则是趴在一旁,时而看看夏温言,时而看看月连笙,瞅着没人理会它,便又耷下脑袋睡自己的去了。    今儿的天气挺好,薄阳温温和和地洒照着,月连笙放下手中的女红给肩颈稍作休息时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想着这样的好天气应该陪夏温言在院子里走一走才是,正要与他说时,本是趴在地上的晃晃突然间站了起来,耳朵竖起,大尾巴直摇晃。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叩门声以及询问声:“夏家哥哥夏家嫂嫂,你们在屋里吗?”    女子的声音,清脆且带着喜悦的声音。    月连笙记得这个声音。    是杜知信。    杜知信似乎很喜爱鹅黄色,今日的她依旧着一件鹅黄色半臂小袄,毛绒绒的领边将她本就俏生生的模样勾得愈发可爱,便是她的束发带上都缀着两个毛绒绒的鹅黄色小球,耳坠子也是毛绒的鹅黄小球,明媚得就像是寒冬里的一道阳光。    “夏家嫂嫂!”见到月连笙,杜知信甜甜一笑,右嘴角边上的小梨涡可爱极了。    “杜小姐。”月连笙腼腆一笑,应了她一声。    杜知信撇撇嘴,“上回都说好了叫我知信的嘛,夏家嫂嫂怎么又要叫我杜小姐?”    “知信妹妹。”月连笙心里挺是喜爱这个姑娘,虽是知县的千金,却一点儿不端小姐的架子,且性子活泼,全然是个可爱的大姑娘。    “嘻!这样也好听。”杜知信笑得更甜,“我又给夏家哥哥带了书来,我还想和夏家哥哥说些话儿,夏家嫂嫂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月连笙有些臊,可是上回她借口跑去帮绿屏的忙让人瞧出些什么来了?    “那就好。”杜知信说完朝身后的小檬招招手,“小檬,将书搬进屋去放好。”    “知信你又给我带这般多书来。”靠坐在床上的夏温言看着小檬怀里摞得老高的书笑得有些无奈,“知县大人要是知道了该训斥你了。”    “夏家哥哥你错了,这回可就是我爹让我给你把书送过来的,道是留在他书房里也只是积下灰尘而已。”杜知信说完,关切地问,“夏家哥哥,这些日子来你身子有好些吗?”    “我挺好,没事儿。”    杜知信又撇撇嘴,一脸的不相信,“哪回你都是这么说。”    夏温言只笑不语。    他的身子一直以来都是这般情况,他如今还能好好地坐着便已是好事,又怎敢奢求什么好转?    他早已习惯,只是他周身的人一直都无法习惯罢了。    “知信今儿来找我什么事儿?”夏温言问。    “当然——”杜知信才张嘴,忽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打住,同时凑近夏温言耳畔,小小声道,“当然是为了夏家哥哥你上回拜托我的事情来啊,夏家哥哥你托给我的事我可是记在心里的呢!”    杜知信说完,转过头看向月连笙,笑道:“我今天来可不是来找夏家哥哥的,我是来找夏家嫂嫂的!”    “找我?”月连笙很是惊讶。    “对呀!”杜知信点点头,“没几天就是岁除了,我都还没有给自己裁新衣呢!夏家嫂嫂你裁了没有?咱们一起去吧好不好?布庄那儿进了好多好多漂亮的布呢!”    杜知信说着已经拉上了月连笙的手,一副说什么都要她一块儿去不可的模样。    月连笙很为难,“我……”    她还要陪着温言呢。    “连笙你也还没有裁新衣不是么?”夏温言也看向月连笙,“便和知信一块儿去吧。”    “可是我……”    “去吧。”夏温言未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还不待月连笙再说什么,杜知信便拉着她的手欢欢喜喜地跑了,“走啊走啊夏家嫂嫂,夏家哥哥都答应了呢!”    月连笙转过头,看向夏温言,只见夏温言在对她笑,极为温柔的模样。    月连笙轻轻抿起嘴,也笑了起来,“我会很快回来的。”    待到杜知信那总是欢快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确定她们已经离开了,夏温言才抬起手捂住嘴咳嗽起来,良久才停下,心口却仍起伏得厉害,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这些日子肖大夫来给他诊脉时她欢喜地与肖大夫说的话,他都知道。    他很清楚他的身子状况,他并非觉着身子比以往舒坦,他只是在撑着而已。    因为他不想她总是为着他而担心,更不想她总是为着他战战兢兢。    他想给她些欢喜。    可他这样的身子连多走些路都吃力非常,又能做些什么能让她欢喜的事情?    所以上一次见到知信时他才会拜托知信,若是有闲暇时便过来找她说说话,或是陪她出去走一走,依知信那样活泼的性子,连笙与她相处起来应当不会有什么不自在。    除了让自己醒着陪伴她的时间愈来愈长些之外,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月连笙并不知晓,她觉着是她在陪伴她,可真正却是他在陪伴她。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一个人最需要的便是陪伴。    他不能连这最基本的都给不了她。    他要醒着,要陪着她的时辰多一些,再多一些。    想到月连笙笑起来腼腆娇羞的模样,夏温言也不由笑了起来。    他喜欢看她笑,娇娇羞羞的,总让他想要……吃上一口。    兀自笑着时,夏温言的眸光瞥到了月连笙方才前去开门给杜知信而放在床边凳子上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刺绣上。    夏温言本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这些日子每每他看向月连笙时她都会将她的刺绣以手遮住,歇息时更是不忘将其在柜子里放好,根本不让夏温言瞧见她在绣着些什么。    现下这刺绣就摆在眼前。    夏温言觉得自己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    夏温言盯着凳子上的刺绣好一会儿,终是掀开了盖在腿上的软被,下了床来,将手伸向那刺绣,将其拿了起来。    水蓝色的缎面上绣着两只戏水鸳鸯,针脚细密,可见手艺极好。    鸳……鸯?    夏温言愣了一愣,尔后轻轻笑了。    连笙绣这个,是要做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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