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哑巴

“娘娘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你的身份，每日，我会如往常一样向赤月汇报你的情况，以免引起她的怀疑。”仿佛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她眨眨眼睛笑道。　　我伸手轻轻扶起她，感激地笑笑，“好，至于明佑，他对赤月用情已深，现在若说出实情只怕他难以接受，待时机成熟时，我会亲自向他解释！”　　看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应该是我多虑了，以她对明佑的感情，这些她心里自是明白，根本无需我多说。　　“对了，明佑呢？”　　虽然只是两日未见，我竟觉得心里很是想他，那晚突然病倒，不知他会不会察觉出什么？　　“先把药喝了，我可是熬了一宿呢，”筱筱故意卖了个关子，端起药碗轻舀了一匙喂我喝下后方笑笑道，“放心吧，我告诉他你只是染了风寒，醒来就没事了，他呀，几次想过来看你，都被我找借口拦住了，我怕他听到你说梦话会多想！”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筱筱忙示意我不要再说话，转身过去开门。　　“庄主？”见来人是明佑，她不禁一愣，连忙拉他进来，轻声嚷道，“现在时候还早，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下意识地朝门外望了一眼，方才觉察到此时外面仍是漆黑一片，离天亮尚早。　　“我不放心，还是想过来看看！”似乎怕筱筱劝阻，明佑边说着已径直朝我的床前走来，语声中隐含担忧。　　他虽眼睛看不见，听觉却是极好，平日里即便没有人搀扶，也能熟稔的在庄里四处走动。　　藉着烛光，我瞧出他的面容有些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眠，心里不由泛起阵阵感动，忍不住轻轻执起他一只手，将他拉近几分。　　“终于醒了，好些了么？”他轻笑着舒了口气，就势在床沿坐了下来。　　“放心吧庄主，她已经喝过药了，很快就没事了！”许是见我似有欲开口说话之意，筱筱忙冲我摆了摆手，上前一步抢先道。　　我暗自笑笑，她定是以为我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方才我便已决定要告诉明佑，我不是哑巴，只是一直在想一个能令他接受的说辞！　　如今这庄里已没有了赤月的眼线，我也不必再有所顾虑，一定要赶在辰夕下次到来之前，说服明佑带我离开日月山庄。　　抬眸间，余光蓦地瞥见他的右手中握着一轴画卷，不禁心生好奇，便伸手将画接了过来，不料，仅是展开看了一眼，我已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庄中貌似没有这么丑的女子啊？奇怪，我仔细瞧了半天，也没辨出他所画之人是谁？　　“这可都是按你的描述所画，耗了我一晚时间，怎么样，像不像？”他凑过头来幽幽打趣道，唇角暗藏笑意。　　闻言我不禁一怔，再次瞟了眼画像，迅即反应过来，敢情这家伙是在取笑我呢？　　记得前几日为他整理书房时，发现壁橱里又新放了好几副赤月的画像，每一副看起来似乎都比真人还要美上几分，我的嫉妒心一时小泛滥了一下，便故意为难他，要他也为我画上一幅，没想到他竟真的画了？　　不过，我是故意赌气，说自己是斗鸡眼，朝天鼻，猪肠嘴，还生了满脸麻子，比赤月差远了，没想到他倒真的把我画的这么丑，也不知是真的信了，还是在故意气我？　　“生气了？”许是见我久久没有反应，他笑着将画收了回去，蓦地，竟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幅，双手轻轻展开呈至我眼前。　　“颖儿，别生庄主的气，这一幅画得才是你，你看，多像啊！”筱筱也凑了过来，暗自使了个眼色冲我笑道。　　我点头笑笑从他手里接过画，心里莫名的漫起阵阵暖意，他熬夜一连画了两幅，仅仅是想逗我开心，这画中人与我虽仅有几分相像，但对于一个眼盲之人而言，能画至如此已是实属难得，他——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吧！　　我缓缓扬起头望着他，犹豫几秒，咬咬唇，终是叫出了口，　　“明佑——”　　就觉他猛地一怔，面上的笑容也猝然凝住，许久，才扬起黯淡的眸讷讷道，“你——会说话？”　　一旁的筱筱也已愣住，她显然还不明白，为何我要自暴身份！　　我缓缓叹了口气，道，“你们有所不知，我自幼体弱多病，七岁那年沾染了风寒，不幸烧坏了嗓子，自此便成了哑巴，可没想到，这次大病两日，醒来竟突然又能开口说话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个说辞虽找不出破绽，却未必能让人相信，说话间我一直凝目观察着明佑的表情，他的面色已恢复平静，却始终紧抿双唇默然不语，看来他心里并为全信。　　思索几秒，我拉起他的手缓缓接道，“明佑，我想，这一定是上天怜悯，以后，我终于可以陪你说话了，说不定，你的眼睛也会——”　　“颖儿，”他突然抽回手打断我，淡然笑笑开口道，“我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生活，看不见，心反而觉得安定，你——明白么？”　　我只觉心被轻轻扯了一下，隐隐作痛，思衬几秒，终是移开目光冷冷转过头去，“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会每天都想见到她，想一生一世守在她身边，照顾她，看着她笑，与她携手到老——”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若真的爱她，就不该逃避，况且，这次是她特意请人来医治你的眼睛，说明她心里——是在乎你的，你又怎知，真正能给她幸福的人不是你？”　　一口气说完，我已微有些喘，眼角余光中，就见筱筱一脸愕然望着我，薄唇微动，似是想问什么，却又终是忍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明佑苦笑着摇了摇头，许久，才一字一颤喃喃念道，语声中，隐隐透着一丝自嘲与无奈，语罢，便起身，缓缓朝门口走去。　　“世人皆说，她和辰夕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其实不然，小姐虽喜欢辰夕公子，但辰夕公子心中所爱，却是另有其人——”我自然明白他心中所顾虑的是什么，便故意提高了语声适时解释道，这句话果然凑效，就见他缓缓凝住了脚步。　　“没错，”筱筱似是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便笑着上前附和道，“我也听庄中访客说过，辰夕公子曾与一名女子在无心谷携手同行，出双入对，后来为了她更是一度与江湖中人反目为敌，我原以为这些只是传闻，没想到竟是真的——”　　“哦？”明佑淡淡转过身来，神情中隐有一丝不可置信，“这世间，难道还有比赤月更完美的女子？”　　“她不完美，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无论相貌、才情，她都远远不及小姐，也不知为什么，辰夕公子竟会爱上她。”　　说到这里，我抬眸瞟了眼明佑的脸色，眼角余光中，却见一旁的筱筱已忍不住笑掩面侧过身去，不禁暗自觉得尴尬，便轻咳了一声，硬硬头皮继续道，“还有，关于小姐被退婚一事，相信你们已有耳闻，但你们或许不知，当时萧二皇子也是因为爱上了这名女子，才私自解除了与小姐的婚事，”　　“所以明佑，你以为最完美的那个人，在别人眼里却未必如此，只是因为你爱她，其实我一直觉得，唯有你，才是这个世上最爱惜小姐的人——”　　“你——真的这么觉得？”明佑轻轻苦笑着侧过脸来，面色倏地变得有些苍白，深黯的眸子里隐隐有水光溢动，不等我开口，他却已仓然走出了屋子。　　他——一定是心动了！　　我轻轻别过头去阖上眼睛，心里终是有些不忍。　　对不起，明佑，我给了你希望，可你——却注定要失望了，原谅我的自私，希望在你获知真相的那一天，莫要恨我！　　“娘娘，庄主会去找赤月么，我担心——”　　“放心吧，筱筱，让他安静几天，他会想清楚的！”　　“可是这种方式，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叫以退为进，他现在对赤月太过迷恋，只有让他自己去了解真相，他才会死心，”　　她点点头，目光依旧怔怔望着明佑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舍挪目。　　“好了，别难过了，”我走过去轻轻转过的肩膀，学她的样子眨眨眼睛笑道，“他对赤月死心了，你才有机会嘛！”　　“娘娘你乱说什么，筱筱可没有非分之想！”她微愣了一秒才猛地反应过来，顿时双颊泛红，垂着头飞快跑了出去。